作者:阿巧
暮春時節,花事將盡,絢爛了壹個春天的花兒紛紛謝幕,取而代之的是枝頭掛滿了青澀的果實。唯獨槐花選擇在此時開放,白色的花,綠色的葉,對比鮮明,格外耀眼。
我家住六樓,樓後不遠處有兩棵參天大樹,壹棵是榆樹,壹棵是槐樹。兩棵樹有五層樓那麽高,比鄰而居,彼此守望。每年春天,它們緊鑼密鼓地展開了接力賽,榆錢落了,槐花開。今年春天因為疫情蔓延,開學變得遙遙無期,壹拖再拖,宅居在家的我成了名副其實的家庭主婦。我每天到廚房做飯,都忍不住要往窗外望壹望,尋找春天的生機。時間壹長,那兩棵高大的樹木竟然成了我“鏡頭”裏最美的風景。
清晨,窗內風吹簾動,窗外鳥兒歡唱,仿佛在催我起床。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洗把臉走進廚房,壹擡頭就看到樓下那棵高大的榆樹,榆樹的葉子已長得郁郁蔥蔥,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樹上的小鳥在歡快地跳躍著,給榆樹增添了動感的樂符。榆錢花開早春,如今榆錢已發白,風壹吹,數片榆錢就紛紛落下,誰家養的小鴨子正在樹下快樂地啄食榆錢籽呢!再往旁邊望去,那棵槐樹顯得特別高大,在高高的樹杈上有壹個很大的鳥窩,春天是鳥兒繁殖的季節,壹只喜鵲飛進飛出,忙忙碌碌,也許它正在餵養自己的雛鳥。哇,再仔細壹瞧,不知道什麽時候槐樹已經開花了,壹串串白色的小花隨意地掛在樹枝上,這兒壹串,那兒壹堆,層層疊疊,左呼右擁,美如玉墜,讓人看了心花怒放。壹嘟嚕壹嘟嚕的槐花隱藏在片片小巧的綠葉之間,有的盡情地舒萼展蕊;有的像是害羞的小姑娘;有的像壹只只潔白無瑕的玉蝴蝶。春風壹吹,飛花碎玉般地花枝亂顫,樸素淡雅,美得讓人目不暇接。
我驚喜萬分,忍不住叫道:“明明,快來看,快來看,槐花開了啊!”女兒正在上網課,忙拿著手機跑了出來,她驚奇地問:“媽媽,哪兒有槐花?”我用手壹指窗外,順著我手指的方向,女兒向下望去,看到了壹樹盛開的槐花。“哦,原來這棵是槐樹啊!”女兒從小出生在城市,手不沾泥,分不清麥苗與韭菜,她只知道我喜歡槐花,她並不知道槐樹長什麽樣,看到後很驚奇也不足為怪。
女兒還因為買槐花鬧出了個笑話。前段時間有壹次她下樓見有人在賣柳絮兒,就買了二斤回來,壹進門,她就興高采烈地對我說:“媽,媽,快看,我買了妳最喜歡吃的槐花回來,快蒸蒸吃吧。”我感到很奇怪,早春裏哪有什麽槐花啊,槐花還沒有開呢。她滿懷期待地等著我誇她懂事了,結果,我打開袋子壹看,不由得笑了,對她說:“我的傻孩子,這哪是什麽槐花啊,這就是柳絮兒啊!”
“啊,我還以為是槐花呢!”她感到很不好意思,想做壹件讓我高興的事,結果還弄了個“張冠李戴”,錯得離譜。
“槐花味道甘甜,以蒸為妙;柳絮味道苦澀,以涼拌為佳。再說它們的顏色壹白壹綠,相差都不是壹點點啊!”我笑著打趣道。
女兒不好意思地說:“媽媽,看來,生活中處處都是學問,我以後還得多向母親大人學習才對!”
女兒的話讓我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讓我想起了故鄉的那棵老槐樹。我對槐花的喜愛由來已久,因為在故鄉的老院子裏也種著壹棵高大的槐樹,2000年父母搬到二哥的樓房裏去住,我家的老院子慢慢地就荒廢了,父母在世的時候老房子壹直也沒有舍得拆掉,老院子壹直閑著,少有人問津,只有槐花開的時候,母親會跑到老院子裏摘槐花。如今,老屋子還在,槐樹還在,父母都不在了,槐花又如期而開,卻等不到摘槐花的人。
槐樹是故鄉常見的壹種落葉樹,母親叫它洋槐樹,學名叫刺槐,真是恰如其分。據說這種槐樹最早產於北美,也是飄洋過海而來,它適應性強,生長速度快,深受農家人的喜愛。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母親在院子裏栽種了這棵洋槐樹,壹來,可以在暮春時吃到槐花;二來,槐木結實,將來可以做家具用。這棵洋槐樹已經有六十多年的 歷史 了,灰黑色的樹皮像它的凱甲,粗糙得猶如老人的手,從我記事時起,它就立在我家老院子的南墻邊,壹年花開壹次,我就長大壹歲。
“薄暮宅門前,槐花深壹寸。”春天,洋槐樹在春光的照耀下,在雨水的滋潤中開始生長,綠葉片片,遮住了枝頭,它的花苞開始鼓起,朵朵槐花爭著亮相,花枝招展,壹身素雅的裝束,清秀而不失大氣,香氣飄得很遠,整個村子都是槐花香濃的味道。這個時候,院子裏也成了蜜蜂的天下,它們不辭辛勞地在槐花叢中飛上飛下,走走停停,采集花蜜。香甜的槐花蜜就是由此而來。我喜歡聞槐花的清香味,喜歡看它開得繁華似錦的樣子,心中滿是歡喜和甜蜜。
槐花不但開得漂亮,而且對人們很有用。槐花是清涼的中藥材,更是人們舌尖上的美味,人們用它做煎槐花餅、槐花糕、槐花蜜、槐花包子……美味雋永,讓人嘗不厭、吃不夠。
在母親的眼裏,槐花是上好的美味佳肴。暮春,母親忙著在地裏打棉花營養缽,好在收麥前將棉花苗種到麥壟裏。上午她頂著炎熱的太陽幹完活回家,母親吩咐我們幾個用鏟刀去摘槐花。槐樹高大,上面樹皮粗糙並且它的枝幹上長滿了刺,不小心就會被它刺傷,所以小孩子很少有爬槐樹的。為了能吃到槐花,我們想到了摘槐花的好辦法,把鏟刀綁在木棍上,好像是巨人的手臂,讓我們小孩子能輕而易舉地夠到樹上的槐花。每鏟掉壹枝,就跑過去把上面的槐花壹串串地摘下來,白色的槐花,夾雜著點點綠葉,晶瑩透亮,捧起來放在鼻尖,頓時香氣溢滿心扉,不禁感嘆世間竟有這般香甜的花朵。母親最喜歡做蒸槐花,為了解饞,總是為我們蒸上滿滿的壹大鍋,蒸熟了就盛到大盆子裏,滴上壹些香油,拌上砸好的蒜瓣,每個人盛上壹大碗,開始坐那兒大口大口地吃,說它是人間美味壹點也不為過。
槐花是季節性的,壹年花開壹次,花期很短,大概十多天的光景就敗落了。壹些有心人就把摘下來的槐花收集起來,曬幹,然後壹年四季都可以吃上美味的槐花包子。有壹次,我路過壹家飯店,他們為了招攬生意,在門外擺起了外賣,壹個槐花包子賣三元,我竟然毫不猶豫地買了四個回家,愛人雖然有點嫌貴,但看我喜歡,他也沒有說什麽。
今年看到槐花開,我急忙到集市上去尋找槐花,壹路看過去沒有找到賣槐花的,正在失望之際,忽然看到前面壹位七十多歲的老大媽端著壹盆子的槐花正蹲在路邊。我連忙走過去,問她:“大媽,槐花多少錢壹斤?”大媽看著我真心想買就說:“八元錢壹斤,十五元二斤。”想到摘槐花不容易,我沒有搞價錢,買了二斤就往回走。
我壹回到家,女兒就驚喜萬分地問:“媽媽,今天做什麽飯?怎麽買這麽多東西回來了。”我告訴她:“今天做槐花包子。”女兒興奮地說:“好啊,我也想嘗嘗媽媽做的槐花包子的味道啊!”我把槐花壹瓣壹瓣清洗幹凈,頓時壹股槐花的清香溢滿房間,把它和肉餡均勻地攪拌在壹起,淡淡槐花的清香味道混合著肉香,讓人饞涎欲滴。經過壹番忙碌,包子出鍋了,女兒迫不及待地拿起來吃壹口,連聲說:“槐花包子的味道真香,好吃!好吃!”
暮春的槐花,是鄉村裏壹道最美麗的風景,香氣濃郁,甜了農家人的心扉。小時候每當槐花開的時候,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那時吃槐花主要是為了填飽肚子,今天吃槐花是為了懷念那段難忘的艱苦歲月,是壹種念想。我的祖祖輩輩都是吃槐花過來的,我對槐花有著難以割舍的情結。槐花飄香,外婆喜歡,母親喜歡,我喜歡,女兒也喜歡,代代相傳,憶苦思甜,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
“五月槐花開,如雪似蝶徘。”每年春天,我早早地就盼望著槐花開,可槐花總是等到別的花大都雕謝了才開放,遺世獨立,不隨波逐流,高潔淡雅,有壹種清新質樸、超凡脫俗的氣質,讓人心生歡喜。
百花雕零槐花開,在這個暮春的時節,槐花飄香帶給我的是別樣的驚喜,勾起了我對往事的悠悠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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