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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

□郭樹賓

說起和泥,打坯,估計60、70後們都會笑。

也許妳不稀罕,可現代都市裏的孩子,鉆進按小時收費的手工泥吧,能溜溜玩上壹整天!

不信?妳也試試。

考進劉通莊聯中那年,好不容易東拼西湊收拾好三間表磚北屋之後,父親說家裏已再無閑錢蓋配房了,於是便 決定和泥打坯垛起兩間西屋供我做書房。

在紅藍磚還是奢侈品的年代,對於像我們壹般家庭而言,別說鋼筋混凝土了,有隨便用的麥稭泥就不錯了。

那天放學回家,看見姐姐穿著高腰膠鞋在撒了壹層麥稭的泥裏踩來踩去,很有意思,憋不住也想試試。

可當我雙腳壹踩進泥裏,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沒拔出來時,不由得又想起“ 下雨之後,城裏漂亮女醫生穿細帶涼鞋下鄉,還沒進村就被(膠泥)粘掉後跟兒 ”笑話,臊得滿臉通紅。

故鄉那“ 濕了粘,幹了硬,不濕不幹弄不動 ”的膠泥果然名不虛傳,尤其是混合均勻了的麥稭泥,更欺負人——不管是我拿三齒鉤坌下去,還是用三齒鍁剜進去,反正都沒拔出來。

後來,我索性光著腳丫踩、赤手空拳摶。父親則倒蹲著,把姐姐或者我遞過去的麥稭泥整齊地碼在鋪了薄薄壹層葦管的磚基上。

父親說, 幹啥也不能毛裏毛躁,燕子銜泥搭窩講究循序漸進,農民種莊稼遵循時令時節,麥稭泥壘墻也得掌握好“火候” ——即使看著底層快幹了,也急不得,人蹲在上面會變形,有時候還會搖晃,甚至倒塌。

轉眼半個多月過去了,當我踩麥稭泥、摶泥團的興趣逐漸變得枯燥,甚至覺得已成為壹種負擔時,父親說,“窗口上面太高了,改用土坯吧。”?

說起打坯,我又來了興致。因為早在我玩泥之前,就看過父親他們像跳舞壹般的“ 三鍁壹模子,二十四杵子 ”……

依稀記得,那天我去給父親他們送幹糧和水,遠遠地就聽見“咚咚咚……咚咚咚……”的節奏聲,很是有趣。

走近時,父親正搬著壹塊剛剛打好的土坯去摞,海平則站在膝蓋深的坑裏,拿擋板刮幹凈墊板上的土,把棗木坯模子重新擺到墊板上,隨後插上擋板,朝坯模子裏揚了壹把草木灰,接著抄起鐵鍁填了三鍁土。?

這時候,父親正好返回。

只見他腰身壹擰,蹦到坯模子上,跳起來猛踩幾腳,然後踢掉邊上多余的土,隨後雙手提起石杵先朝正中央倒著猛捶三下,緊接著左右前進輕輕地捶九下,然後提高杵頭後退挨著重捶九下,再朝模子幫上輕捶三下,最後把石杵穩穩放到壹邊,雙腿叉開跳下坯模子,右腳跟向後壹踢踢開橫牚,同時貓腰掀起坯模子,雙手將土坯搬起……

父親說,可別小看這壹分多鐘的“ 壹把灰,三鍁土,二十四杵 ”,它不僅是個體力活兒,還是個技術活兒, 倆人配合不默契,根本完不成 。

夏滿芒夏暑相連,轉眼又是壹年芒種麥收時節。

忽然想起已漸行漸遠的“ 收麥、打坯、挖河、築堤 ”四大累;恒瑞、瑞貞他們幾個住過的“冬暖夏涼”土坯西屋; 我齲齲獨行裏最堅定的目光 ,我壹生的驕傲,我的蓋世英雄……

是為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