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電腦的普及,我們日常生活和工作中基本上可以不用筆。現在唯壹用筆的時候,可能只有簽名了。但時至今日,簽名的機會都少了很多,過去領工資、收寄匯款必須簽名,現在工資和匯款直接打入妳的銀行帳號,連簽名也免了。筆在很多時候都派不上用場,隨身攜帶筆的人幾乎成了“稀有動物”。好在該用筆的地方都會給妳準備了簽字用的筆——不是鋼筆,而是“簽字筆”,從這名稱就發現筆的本質屬性早已悄悄發生變化。這不,我們平常辦公,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只用壹次性的“簽字筆”了,而我們毫無感覺。
記得小時候的壹個笑話,從佩戴筆的多寡來判斷壹個人文化程度,說是小學生兜裏插壹支筆:鉛筆;中學生兜裏插兩支:鉛筆和圓珠筆;大學生兜裏插三支:鉛筆、圓珠筆和鋼筆。那時,似乎筆與學識水平分不開,所以鋼筆成了當年時髦的裝飾物件。筆挺的毛式中山裝上口袋插壹支英雄金筆,等同於現今的西裝上衣口袋佩個金銀飾品,讓人壹看,妳不是知識分子就是官。那時,“英雄”、“永久”、“博士”是國內知名鋼筆品牌,“派克”解放後退出國內市場後,擁有壹支“英雄”或“永久”金筆,那真會讓人羨慕不已。盡管人們口袋裏插了支金筆,但誰也不敢打包票,自己不會提筆忘字。鋼筆引退大概是2000年以後的事,是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從我們的口袋裏消失的。
我覺得,“提筆忘字”在電腦發明之前就已種下了禍根。中央之國被西方的堅船利炮轟開國門之後,國人都在反思失敗落伍的原因,於是抗爭,於是奮起,於是革除弊端。最後,連漢字都是我們落後的原因之壹。有人說,西方用在學語文方面的時間不及我們的幾分之壹。於是就有了漢字改革,就有了簡化字。偉大領袖還指明了方向:漢字改革的出路在拼音化。其實,從這時起,我們就開始提筆忘字了。我的父輩們以前只會繁體字,突然改簡體字,他們也會提筆忘字,當年我這個小學生還常給他們當老師。後來,我喜歡上了書法,但我不會寫繁體,壹幅“作品”寫了壹半,突然會寫不下去,某字的繁體筆劃把握不準,只得停下來查字典。這種提筆忘字,實在與電腦毫無關聯!
我們這壹代和下壹代提筆忘字(不是繁體字的提筆忘字)確是有了電腦後開始的。我1997年開始用電腦敲文字,當時,這還被人認為是壹項了不起的本事。壹臺286的單顯,其實只能用來打字,但在電腦不普及的年代,旁人看來用電腦敲文字是件很神奇的事。“會外語、會電腦、會開車”是壹些公司的選人的標準。
電腦發展很快,現今的壹個U盤就比當年電腦硬盤大了不知多少倍。似乎是壹夜間,電腦就進入了千家萬戶,全民實現了大“換筆”。這壹切都是悄然發生的,直到有壹天,突然發現自己不會用筆寫字了,才驚呼狼來了。於是,把“提筆忘字”都怪罪於電腦。就像當年鋼筆進入國門,人們耽心毛筆失勢中國書法會消失壹樣。這時,我才發現全社會的投射機制是如此強烈,居然沒有幾個人從自身找問題!
提筆忘字到底怪誰,真是電腦惹的禍?我個人愚笨的認為,與電腦有點點關系,但主要還在自己,在於自己的懶惰!我自己感覺最最典型的是,自從有了手機後,手機的存儲功能讓我主動放棄對號碼的記憶,最常用的電話號碼我都無法記住。這就是對機器過度依賴的結果。
其實,手機也好,電腦也罷,它們都只是我們現代生活中的壹種工具。我們對工具過度依賴,有會有很多的毛病產生,提筆忘字只是毛病的壹種。解決的辦法說來也簡單,就是經常拿出筆來寫寫字,電腦邊放本《新華字典》、《現代漢語詞典》,經常查壹查,看壹看。讀書還是要多讀紙質版的,電子版的快速瀏覽可以,但深度閱讀、精讀還是紙質書更靠譜些。
現代生活,讓我們的體力勞動減少,肥胖、體力不支是很多人的毛病,於是我們就搞體育鍛煉來緩解克服這些毛病。有了電腦,我們的腦力也省了,久了頭腦就不好使,沒電腦我們很多事就做不了,人成了機器的奴隸,這其實就是壹種異化。解決的辦法也只有壹個,就是平常也要鍛煉用腦,減少對電腦的依賴。能不用電腦的盡量不用,能手工做的事盡量手工做,壹些毛病自然就會消失。電腦是工具,不是狼,怕的是我們自己懶惰,甘願做工具的奴隸。自己出了問題怪罪於電腦,肯定於事無補。
當然電腦確實也有點點責任。我個人以為電腦的漢字輸入法的設計,有違漢字的書寫規律。特別是拼音輸入法危害極大。我剛開始有電腦時,用的拼音輸入法,不久就發現它對思維會產生些不利影響。
這是因為,漢字是表意文字。用表音文字的方法來輸入漢字,久了會讓我們的想像力下降。其實,漢語拼音化的提出就是對漢語缺乏自信的結果。現代社會我們落後於西方,於是讓人感覺到自己的語言都是落後的。認為漢字難寫導致了我們的教育落後,教育落後又導致了整個國家的落後。因此,連偉大領袖都提出要走拼音化的道路。
可是,漢字的結構壹直影響著我們的思維方式。例如,漢字的偏旁部首就有明確的指意作用,江、湖、河、海,三點水偏旁的與水總斷不了關聯,松、樟、楊、柳,我們壹看就知道這都是樹木。這種構字法讓我們歸納分類明晰了然,我們借助漢字的結構拓展了思維和想像的空間。用拼音輸入法敲文字多少有些妨礙我的想像力,因此,我在用了幾個月後,就改學五筆字型輸入法。五筆字型輸入法也有嚴重不足,它把有些漢字的結構肢解得支離破碎,與漢字的本意相差很遠。但它比拼音輸入法還是要好很多,它還有偏旁部首這個概念在裏面,用它打單字基本不需選擇,盲打起來也舒暢。可是打詞組,妳就得當心了。稍不留神,也會出大笑話。例如,把“遊泳”打成“流浪”,“遊記”打成“流氓”,“紙質”打成“絕技”等等。更糟的是,現在的智能五筆有自動生成詞組功能,妳在敲文字的過程中,妳打的詞組重復了幾次它就生成壹個詞組,如果妳打錯了壹個字,它也不糾正。待妳下次再敲時,這個詞組可能就會在首選中自動打出,而妳根本就沒想到它也會有錯別字。因此,我將提筆忘字二分責任歸罪於電腦。
其實,提筆忘字,媒體也有責任,那些諧音字廣告就是在誘導大家寫錯別字。我有壹篇短文被報紙的副刊采用,發現“沒有”被編輯改成了“木有”,問同事才知“木有”是流行的網絡語言。但我對這種改法持保留態度,不過,想想也無所謂。過去不是把只會寫“盡”不會寫“盡”字的人,譏稱為“尺二”先生,而我們今天都成了“尺二”先生,也“木有”人笑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