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風簫聲動,玉壺光轉,壹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則既寫出了元夕之夜親人意外相逢的喜悅,又表現出對心中美人的追求。原詩是:
青玉案 元夕 [辛棄疾]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壹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譯文] 東風仿佛吹開了盛開鮮花的千棵樹,又如將空中的繁星吹落,象陣陣星雨。華麗的香車寶馬在路上來來往往,各式各樣的醉人香氣彌漫著大街。悅耳的音樂之聲四處回蕩,職如風蕭和玉壺在空中流光飛舞,熱鬧的夜晚魚龍形的彩燈在翻騰。美人的頭上都戴著亮麗的飾物,晶瑩多彩的裝扮在人群中晃動。她們面容微笑,帶著淡淡的香氣從人面前經過。我尋找她千百次,都見不到,不經意間壹回頭,卻看見了她立在燈火深處。
[編輯本段]辛棄疾的生平簡介
辛棄疾(1140-1207)享年67歲,南宋詞人。原字坦夫,改字幼安,號稼軒,歷城(今山東濟南)人,漢族。我國歷史上偉大的詞人和愛國者。 與蘇軾齊名,並號稱“蘇辛”,史上與李清照並稱“濟南二安”。有人這樣贊美過他:稼軒者,人中之傑,詞中之龍。劉辰翁《辛稼軒詞序》說:“詞至東坡,傾蕩磊落,如詩,如文,如天地奇觀。”歷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東安撫使等職。出生前13年,山東壹帶即已為金兵侵占,二十壹歲參加抗金義軍,不久歸南宋。紹興三十壹年(1161)率兩千民眾參加北方抗金義軍,次年奉表歸南宋。壹生堅決主張抗擊金兵,收復失地。曾進奏《美芹十論》,分析敵我形勢,提出強兵復國的具體規劃;又上宰相《九議》,進壹步闡發《十論》的思想;都未得到采納和施行。在各地任上他認真革除積弊,積極整軍備戰,又累遭投降派掣肘,甚至受到革職處分,曾在江西上饒壹帶長期閑居。光復故國的大誌雄才得不到施展,壹腔忠憤發而為詞,由此造就了南宋詞壇壹代大家。耿京聚兵山東,節制忠義軍馬,留掌書記。紹興三十二年,令奉表南歸,高宗召見,授承務郎。寧宗朝累官至浙東安撫使,加龍圖閣待制,進樞密都承旨卒。曾寓居江西上饒、鉛山達十余年。其詞熱情洋溢,慷慨悲壯。筆力雄厚,藝術風格多樣,而以豪放為主。有《稼軒長短句》。
平生以氣節自負,以功業自許,壹生力主抗戰,曾上《美芹十論》與《九議》,條陳戰守之策,顯示其卓越軍事才能與愛國熱忱,又與宋誌士陳亮及理學家朱熹保持深厚友誼,與之砥勵氣節,切磋學問。抗金復國是其作品之主旋律,其中不乏英雄失路的悲嘆與壯士閑置的憤懣,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還以生動細膩的筆觸描繪江南農村四時的田園風光、世情民俗。其詞題材廣闊,又善化用前人典故入詞。風格沈雄豪邁又不乏細膩柔媚之處。在蘇軾的基礎上,大大開拓了詞的思想意境,提高了詞的文學地位。後人遂以“蘇、辛”並稱。其詩文亦有足稱道者,特別是其文“筆勢浩蕩,智略輻湊,有權書衡論之風”。
南宋愛國詞人辛棄疾,是開壹代詞風的偉大詞人,也是壹位能征善戰、熟稔軍事的民族英雄。他的詞作“大聲鏜鞳,小聲鏗鍧,橫絕六合,掃空萬古,自有蒼生所未見”,已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瑰寶;而他作為南宋朝廷大臣而寫的壹篇文章《議練民兵守淮疏》,則表達了作者強烈的愛國主義感情,對戰爭形勢的精辟入裏的深刻分析和鮮明而又具體的對策。這篇應用散文感情熾熱,構思縝密,層層深入,有理有據,語言也精確、簡潔。文章僅用了六百余字,從提出問題、分析問題到解決問題,不枝不蔓,壹氣貫通,有情況、有分析、有措施、有預測、字字落到實處,質樸無華,明曉暢達。壹位豪邁曠達的詞人,根據不同的文體的需要,能夠寫出如此嚴謹、樸實的應用文,可見壹位大手筆,在寫作中是不能囿於壹個狹窄天地中的,應該熟練地掌握幾套筆墨,既有自己喜愛的體式,也能按不同要求寫出不同體裁、不同風格的別類文章,就如同功夫高深的武術家,雖擅長壹種兵刃,但對其他武器也能舞動壹樣。辛棄疾就是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文體,從不同方面來表達了他慷慨激昂的愛國感情,反映出憂國憂民“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的壯誌豪情和以身報國的高尚理想。(節選自《應用寫作》1998年第1期,《詞壇巨擘 公文高手——讀辛棄疾<議練民兵守淮疏>》
強烈的愛國主義思想和戰鬥精神是辛詞的基本思想內容,這首先表現在他的詞中,他不斷重復對北方的懷念。另外,在《賀新郎》、《摸魚兒》等詞中,他用“剩水殘山”、“斜陽正在斷腸處”等詞句諷刺茍安殘喘的南宋小朝廷,表達他對偏安壹角不思北上的不滿。胸懷壯誌無處可用,表現在詞裏就是難以掩飾的不平之情。他擅長的懷古之作中《水龍吟》,面對如畫江山和英雄人物,在豪情壯誌被激發的同時,他也大發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慨。理想與現實的激烈沖突,為他的詞構成悲壯的基調。辛詞在蘇軾詞的基礎上進壹步擴大了題材範圍,他幾乎達到了無事、無意不可入詞的地步。
他比陸遊小十五歲,出生時北方久已淪陷於女真人之手。他的祖父辛贊雖在金國任職,卻壹直希望有機會“投釁而起,以紓君父所不***戴天之憤”,並常常帶著辛棄疾“登高望遠,指畫山河”(《美芹十論》),同時,辛棄疾也不斷親眼目睹漢人在女真人統治下所受的屈辱與痛苦,這壹切使他在青少年時代就立下了恢復中原、報國雪恥的誌向。而另壹方面,正由於辛棄疾是在金人統治下的北方長大的,他也較少受到使人壹味循規蹈矩的傳統文化教育,在他身上,有壹種燕趙奇士的俠義之氣。
紹興三十壹年(1161),金主完顏亮大舉南侵,在其後方的漢族人民由於不堪金人嚴苛的壓榨,奮起反抗。二十二歲的辛棄疾也聚集了二千人,參加由耿京領導的壹支聲勢浩大的起義軍,並擔任掌書記。當金人內部矛盾爆發,完顏亮在前線為部下所殺,金軍向北撤退時,辛棄疾於紹興三十二年(1162)奉命南下與南宋朝廷聯絡。在他完成使命歸來的途中,聽到耿京被叛徒張安國所殺、義軍潰散的消息,便率領五十多人襲擊敵營,把叛徒擒拿帶回建康,交給南宋朝廷處決。辛棄疾驚人的勇敢和果斷,使他名重壹時,“壯聲英概,懦士為之興起,聖天子壹見三嘆息”(洪邁《稼軒記》)。宋高宗便任命他為江陰簽判,從此開始了他在南宋的仕宦生涯,這時他才二十三歲。
辛棄疾初來南方,對朝廷的怯懦和畏縮並不了解,加上宋高宗趙構曾贊許過他的英勇行為,不久後即位的宋孝宗也壹度表現出想要恢復失地、報仇雪恥的銳氣,所以在他南宋任職的前壹時期中,曾熱情洋溢地寫了不少有關抗金北伐的建議,像著名的《美芹十論》、《九議》等。盡管這些建議書在當時深受人們稱贊,廣為傳誦,但已經不願意再打仗的朝廷卻反映冷淡,只是對辛棄疾在建議書中所表現出的實際才幹很感興趣,於是先後把他派到江西、湖北、湖南等地擔任轉運使、安撫使壹類重要的地方官職,去治理荒政、整頓治安。這顯然與辛棄疾的理想大相徑庭,雖然他幹得很出色,但由於深感歲月流馳、人生短暫而壯誌難酬,內心卻越來越感到壓抑和痛苦。
然而現實對辛棄疾是嚴酷的。他雖有出色的才幹,他的豪邁倔強的性格和執著北伐的熱情,卻使他難以在畏縮而圓滑、又嫉賢妒能的官場上立足。他也意識到自己“剛拙自信,年來不為眾人所容”(《論盜賊劄子》),所以早已做好了歸隱的準備,並在江西上饒的帶湖畔修建了園榭,以便離職後定居。果然,淳熙八年(1181)冬,辛棄疾四十二歲時,因受到彈劾而被免職,歸居上饒。此後二十年間,他除了有兩年壹度出任福建提點刑獄和安撫使外,大部分時間都在鄉閑居。
辛棄疾壹向很羨慕嘯傲山林的隱逸高人,閑居鄉野同他的人生觀並非沒有契合之處;而且,由於過去的地位,他的生活也盡可以過得頗為奢華。但是,作為壹個熱血男兒、壹個風雲人物,在正是大有作為的壯年被迫離開政治舞臺,這又使他難以忍受。所以,他常常壹面盡情賞玩著山水田園風光和其中的恬靜之趣,壹面心靈深處又不停地湧起波瀾,時而為壹生的理想所激動,時而因現實的無情而憤怒和灰心,時而又強自寬慰,作曠達之想,在這種感情起伏中度過了後半生。“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破陣子》),“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鷓鴣天》),在這些詞句中,埋藏了他深深的感慨。寧宗嘉泰三年(1203),主張北伐的韓侂胄起用主戰派人士,已六十四歲的辛棄疾被任為紹興知府兼浙東安撫使,年邁的詞人精神為之壹振。第二年,他晉見宋寧宗,激昂慷慨地說了壹番金國“必亂必亡”(《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乙集),並親自到前線鎮江任職。
但他又壹次受到了沈重打擊,在壹些諫官的攻擊下被迫離職,於開禧元年(1205)重回故宅閑居。雖然後兩年都曾被召任職,無奈年老多病,身體衰弱,終於在開禧三年秋天溘然長逝。
雖然,自中原失陷以來,表現對於民族恥辱的悲憤,抒發報國熱情,已經成為文學的中心主題,辛棄疾的詞在其中仍然有壹種卓爾不群的光彩。這不僅因為辛棄疾生長於被異族蹂躪的北方,恢復故土的願望比壹般士大夫更為強烈,而且因為他在主動承擔民族使命的同時,也在積極地尋求個人生命的輝煌,在他的詞中表現出不可抑制的英雄主義精神。
在抒發報國之誌時,辛棄疾的詞常常顯示出軍人的勇毅和豪邁自信的情調,像“要挽銀河仙浪,西北洗胡沙”(《水調歌頭》),“馬革裹屍當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說”(《滿江紅》),“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賀新郎》)等,無不豪情飛揚,氣沖鬥牛。對那些與自己壹樣勇於報國的誌士,他由衷地加以贊美,與之同聲相應,彼此勉勵,如《水龍吟·甲辰歲壽韓南澗尚書》的慷慨熱情,全然不同於壹般俗濫的祝壽詞:
渡江天馬南來,幾人真是經綸手?長安父老,新亭風景,可憐依舊。夷甫諸人,神州沈陸,幾曾回首?算平戎萬裏,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況有文章山鬥,對桐陰滿庭清晝。當年墮地,而今試看,風雲奔走。
綠野風煙,平泉草木,東山歌酒。待他年,整頓乾坤事了,為先生壽。
而對於庸俗圓滑、面對民族危亡無所作為的官僚,辛棄疾有壹種出於本能的厭惡,在《千年調》中他勾勒了這類人物的醜態:“卮酒向人時,和氣先傾倒。最要然然可可,萬事稱好。”
然而正是這樣的人充斥官場,把持權位,引導著壹條茍且偷安的道路。他憤慨地寫道:“千古李將軍,奪得胡兒馬。李蔡為人在下中,卻是封侯者。”(《蔔算子》)
當辛棄疾帶領不多的人馬沖過戰場烽火來到南方時,懷著滿腔熱血,渴望壹展宏圖,卻不料從此陷落在碌碌無為的境地,這使他感到難以忍受的苦悶和悲憤。在他南歸的第十二年重遊當年南歸的首站建康時,他寫下了著名的《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
楚天千裏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裏,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欄幹拍遍,無人會,登臨意。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
這是對山河破碎的悲哀,對壯誌成空的悲哀;歲月無情地流去,因這種悲哀更顯得怵目驚心。然而即使詞人在寫他的孤獨和悲哀,寫他的痛苦和眼淚,我們仍然看到他以英雄自許、絕不甘沈沒的心靈。
而直到他晚年出任鎮江知府時,所作《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仍是壹面浩嘆“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壹面追憶自己青年時代的戰鬥生涯,表示出不甘衰老、猶有可為的壯烈情懷:
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貍祠下,壹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這種永遠不能在平庸中度過人生的英雄本色,伴隨了辛棄疾的壹生,也始終閃耀在他的詞中。它奏響了宋詞的最強音。
另壹方面,無可奈何的處境和同樣無可奈何的心境,使辛棄疾和陸遊壹樣,不得不在鄉居生活中尋求排遣苦悶的途徑。他是受老莊思想影響很深的,曾自述“案上數編書,非莊即老”(《感皇恩》)。老莊哲學讓他暫時忘懷世間的煩惱,貼近自然與日常生活,感受並在詞中表現“壹壑壹丘”中所蘊涵的哲理與美感。而由於個性和審美趣味的不同,他的這壹類詞作不像陸遊詩那樣偏向於古樸淡雅,而是清新秀麗、活潑靈動。
如《清平樂》寫農家生活的情調: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裏吳音相媚好,白發誰家翁媼?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 《西江月·遣興》寫自己放曠的生活:
醉裏且貪歡笑,要愁那得功夫。近來始覺古人書,信著全無是處。昨夜松邊醉倒,問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動要來扶,以手推松曰“去”。
但這類詞作,並不意味著辛棄疾悲憤的心境隨著年歲的增長與生活的閑適而談化。這只是壹時的忘情,也是悲憤的另壹種表現形式,只要讀壹下著名的《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就可以知道了: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正是因為他經歷了許多世事滄桑,積蓄了太多太深的苦悶,深知人生的無奈,才“欲說還休”。他只能在恬靜的田園鄉村中為自己的感情尋找寄寓,撫慰飽受創傷的心靈,這是壹個英雄人物在壹個平庸茍且的社會中的不得已的選擇。理解這壹點,才能明白辛棄疾寫這壹類詞時真正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