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見過世尊,儒尊。”花千骨跪下去恭敬的俯身壹拜。
卻聽摩嚴冷哼壹聲:“我們可是擔當不起,茅山掌門。”
花千骨楞了壹下,臉熱辣辣的燒了起來。
笙簫默無奈道:“大師兄,千骨也是臨危受人所托。”
摩嚴冷道:“身為長留弟子,卻又是別派掌門,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我們長留可真是屈居了妳這位貴人,妳還是早日回茅山去做妳的掌門去吧!”
花千骨壹聽這話心猛的壹沈,慌忙擡頭看白子畫,卻見他淡然的放下手中茶盞也不說話。
雲隱緊皺起眉頭,卻也順勢說道:“弟子當初收到消息後即刻趕回茅山料理後事,因為得知掌門跟著尊上回了長留所以也較為放心。因為派中事物太多忙不過來,又不想讓掌門這個時候回去,面對太多的困擾和麻煩。況且聽得掌門已拜入長留門下,每日課業繁重,所以壹直沒有叨擾。半年來壹直間接從尊上那了解掌門的消息,現門中基本已重整完畢,只待掌門回去主持大局,所以這次是特地來接掌門回山。”
花千骨不解的看著雲隱,他理應知道自己只是個凡人,清虛道長臨終無奈所托。之前他不聯系自己,定也是明白自己幫不了他什麽。
如果以掌門之尊留在茅山,就算壹切權力仍在他手中,可是形式上依然得事事請示,定然諸多不便。而且她沒有能力,完全不能自保,需要大量弟子保護。如有不周,茅山本已重創,掌門再出什麽事,難免壹蹶不振。而把自己留在長留的保護範圍內,他要重整茅山派,手腳自然比較放得開。
如今既然茅山已重整完畢,自己壹會把掌門的信印與宮羽什麽的都傳給他就是了,不用再跟他回去多生事端,而且時間越來越緊迫了,以她這樣的破爛水平,怕是連仙劍大會的臺子都爬不上去。她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做白子畫的徒弟,哪裏顧得上什麽茅山掌門。
“我什麽都不會,也不懂得怎麽做掌門,妳來得正好,我立刻將掌門之位傳給妳,這也正是清虛道長臨終所托。”
雲隱搖頭:“弟子明白家師的意思,也知道掌門身份為難。只是茅山派現在內憂外患,弟子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接任掌門之位,處理事情身份反而多有不便。茅山中派系復雜,壹些不滿弟子的人可能會趁機作亂,所以只能再拜托千骨姑娘繼續擔任掌門,姑娘是家師親口所托,且對茅山派有大恩,尚能服眾。待時機成熟,若是姑娘仍不想繼續擔任,我們再另做打算,可好?”
花千骨心下了然,自己年紀還小,又只是壹介凡人,能力不足。雲隱的意思便是自己做幕後的傀儡,而他在幕前操縱壹切,這樣才能解茅山之危。
既然他說得在情在理,她又怎能不幫,只好勉強點頭:“但是我始終只是長留弟子。”
“弟子明白。”雲隱躬身道,“只是再過幾日是茅山大典,所有雲遊弟子皆會回山,掌門還是抽空出席壹下吧。壹可定人心,二可止謠言,三也可鼓舞眾人鬥誌。只需要幾天的功夫,之後弟子壹定會再親自送掌門回長留山。”
花千骨擡頭望向白子畫,白子畫微微點頭表示默許。
“恩,我跟妳回茅山壹趟。”
皓月當空,花千骨在林子裏燃香燒紙,然後坐在樹下看著火焰發呆。長留山不但盛產玉石也盛產香料,這香裏也不知摻雜了什麽,味道和別處不同,帶著濃郁的愁思和悲苦,熏得人鼻子酸酸的。
她半夜裏偷摸著壹個人出來,因為今天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娘的忌日。
平常人都會歡天喜地的慶祝,她卻只能黯然傷心。總是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所以註定了,她永遠只能壹個人。孤獨如此,寂寞如此。
明天便要跟雲隱回茅山了,告別人間半年,再回去不知道會不會有滄海桑田的感覺。
“壹個人在這做什麽?”
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她小命都去了半條,還沒來得及擡頭看,人已經跪了下去。
“拜見尊上。”
垂下的眼眸,看見他白色的衣袂上沾了幾片枯葉,突然很想伸手拂去。
“為什麽壹個人在這燒紙?今天是誰的忌日麽?”
“我娘的。”花千骨黯然道。
“節哀。”白子畫從來言語不多,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看著花千骨瘦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在秋風中瑟瑟發抖。
這孩子,怎生就這麽怕他呢?
“妳起來說話。”
花千骨站起身來,仍不敢擡頭看他的臉。
“尊上找我是為了明日回茅山的事麽?”
白子畫點頭,他的確是特地來找她的。
“回去之後,多註意安全,可能會遇到壹些危險。”
“為什麽?”不是就參加壹個大典麽,又不是回去打仗。
“單春秋雖然壹向行事歹毒,但還不至於如此猖狂,這次血洗茅山,應該和雲翳脫不了幹系,他既然想要茅山滅門,自然不想又有個掌門回去,可能會想辦法加害於妳。另壹方面茅山支系龐雜,想要爭奪掌門之位的不在少數,可能也會頗多刁難。雲隱自然會盡全力保護妳,但是難免有分身乏術之時,本想讓十壹與妳同去,可是茅山之事,長留不太好插手。所以妳得自己好好應對,莫要丟了長留與茅山派的顏面才是。”
“弟子知道。”
白子畫頓了頓又道:“妳還不會禦劍?”
花千骨心中壹驚,內疚的點了點頭。尊上壹定對自己很失望吧?
卻只見白子畫右手壹揮,壹道紫光從他腰間閃電壹般的直掠長空,盤旋了幾周後停在半空中,劍身薄如蟬翼,剔透如琉璃翡翠,五色流光在劍身流淌,正發出悠長的劍鳴。
“我教妳。”
說著向花千骨伸出手來。
花千骨震驚的擡頭,望著他明亮的眼,剎那間只覺得他身後月光的清輝都瞬間暗淡失色。整個人癡了般,呆呆的伸出手去,任他握住,冰涼如水,整個人似乎都浸沒了,她沒了呼吸,沒了出路,突然預感自己此生再也逃不開了。
白子畫看著小小的她叮囑道:“不要忘了心法口訣,但是最重要的是要和劍融為壹體,感覺他就是妳身體的壹部分,想往哪飛就往哪飛,自然就不會掉下來了。”
說著攜花千骨緩慢而輕盈的騰起,飛立於劍上,那劍長不過三尺,卻因為花千骨個子太小,倒也不嫌擠。
花千骨搖搖欲墜中感覺白子畫在身後扶著自己,心下安定不少。
“調整呼吸,別怕,現在劍交給妳控制。”
正說著劍在空中上下搖晃了兩下,便開始“之”字型的向下滑去。
啊,花千骨在心中尖叫,看見前面有棵大樹眼看就要撞上去,連忙閉上眼睛,突又想到尊上在身後,連忙凝神聚氣,用力把劍拉到壹邊,樹葉擦身而過,她滿頭大汗。
“很好,現在,再讓劍穩壹點,慢慢拉上去。”
花千骨只感覺劍在空中完全沒有章法的曲線亂轉,忽上忽下,離地不過壹兩米,實在太過驚險。不過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壹是因為這是把絕世好劍,有靈性,很好禦使,二是因為身後有尊上,既像吃了定心丸壹樣不再害怕,又給了她很大壓力,她總不能帶著尊上壹起撞樹上去。
在林間繞來繞去,障礙物實在太多,花千骨凝神望著月亮,心裏壹個勁叫著向上向上向上。終於壹個仰沖,躍出林子,劍載著二人飛向如水的月光裏。
迎面的清風吹的花千骨好像要飄起來,劍逐漸開始飛得平穩。
花千骨深吸口氣,花香草香,似乎連的月光的味道都聞的見。原來,這就是飛翔的感覺,而她的翅膀,不是劍,是尊上。
花千骨慢慢掌握了要訣,又在半空中轉了幾圈,她發現自己終於可以飛得好高好高,甚至俯瞰了整個長留山和三殿。
末了慢慢降落下來,劍自動飛回白子畫腰間,收入鞘中。
“飛得很好。”白子畫嘉許的點點頭,說著取下佩劍遞給她。
“我看妳跟這劍頗有緣分,就贈給妳吧。”
花千骨大驚失色:“這怎麽可以,多謝尊上擡愛,千骨不敢收。”
“放心這不是掌門佩劍,只是我日常帶著的,名曰‘斷念’,輕薄精致,倒也適合女孩家用。妳不是還沒有兵器麽?斷念雖不是什麽絕世神兵,卻也絕對是劍中翹楚,上古流傳下來,十分具有靈性,危險的時候亦能保護妳壹二。再者,今日不正是妳生辰?就當是送妳的禮物好了。妳要好生修習,莫要辜負了這把好劍才是。”
“謝尊上,弟子明白……”
花千骨顫抖著雙手接過那劍跪了下去,聲音亦有些發抖,從小到大這是第壹次有人在生辰這天送禮物給她。因為娘親的緣故,爹也總是避開不談,更別說慶祝。
心裏的暖意鋪天蓋地,酸楚和感動激蕩胸臆,再說不出多壹個字。嘴唇微顫的擡頭望著他,白子畫見她孩子氣的臉龐如蒲公英在夜風中輕輕搖擺,似乎壹不小心就要飄散開來。
“尊上怎知……”她只說了今天是娘的忌日,尊上怎麽會知道也是她生日呢?
白子畫輕輕搖頭:“妳命太硬……”她娘定是生她時沒撐過去。
頓了頓又道:“茅山禦劍術名滿天下,妳現在能禦劍了,以後若是遇到問題也好有個應對,總不能事事靠雲隱給妳撐著,好了,夜深了妳也早點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
花千骨感動的不知道再說什麽好了,原來尊上特意來,教自己禦劍不說還把佩劍贈給自己竟然還有有這層寓意。他定是擔憂自己以掌門之尊回茅山若是還要仰仗雲隱禦劍或者騰雲定然有失體統,且不能服眾,被別有用心者刁難。而遇到妖魔時,如果雲隱顧及不到自己也有個逃生手段。
他竟為她著想至如此之細微,叫她如何不肝腦塗地?
望著白子畫背影漸行漸遠,飄如雲起風生,懷抱那劍,竟是有想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