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發生在壹次研討會上。有人在臺上談論轉基因作物的“可怕”,但是我實在沒有興趣去與他辯論。作為壹個成天與科學新聞打交道的人,那些關於轉基因作物聳人聽聞的說法,除了用陳詞濫調來形容,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說法了。
研討會結束之後大家壹起吃飯,有壹道菜擺上了桌子。那是乳豬腿。我總是認為吃小豬是壹件很不經濟的事情。瞧,壹只小豬只有四條腿,為了做這麽壹盤菜,就要用掉好幾只小豬作為原料。如果生產壹種轉基因豬,讓它多生幾條腿,那該多好啊。我知道確實有些基因能控制動物腳的數量。沈浸在這個幻想中,我在飯桌邊上脫口而出:我覺得應該用GM小豬。
但是這句話就像壹把叉子刺中了旁邊的人。“轉基因的?那還能吃嗎,”有人轉過頭來問我。這句話也把我從思考中拉了回來:我雖然在網上或者報紙上駁斥過關於反轉基因的陳詞濫調,但是在生活中卻是第壹次遇到。我用筷子夾起壹塊乳豬腿,轉過頭去問他:妳為什麽覺得轉基因可怕?
每個時代都有流傳著各種可怕的東西:上千年前是日食和月食;幾百年前曾經是吸血鬼和狼人,後來是蒸汽機和照相機。但是現在這些“可怕”的東西都變了味——日食和月食發生的時候是天文愛好者的節日;吸血鬼和狼人僅僅出現在電影和電視上,供人取樂;人們不再把蒸汽機視作不祥之物,事實上人們已經很少見到這種落後的機械了。至於照相機,在壹個花幾十元就能買壹個傻瓜相機的時代,“照相會被攝魂”這種說法,只能是壹個非常冷的笑話。
不過可怕的傳說本身卻不會消亡。如果要建立壹個排行榜,評選出這個時代最可怕的傳說,那麽我敢保證,克隆、轉基因會排在榜首,如果妳願意,機器人技術和人工智能也可以入選。
很顯然,關於轉基因的壹些說法,從科學角度來看就如同狼人的傳說壹樣荒謬。但是這些說法仍然並且正在流行。在網絡上搜索壹下“轉基因”,容易發現“拒絕轉基因”、“某某產品不含轉基因”、“選擇健康,不要轉基因”這樣的說法。很顯然,這裏的“轉基因”變成了壹種實實在在的物質,就如同二惡英或者DDT。想吃點DDT嗎?當然不想!那麽轉基因呢?
答案可能是很簡單明了的:事實上轉基因不屬於DDT壹類,嚴格的說它甚至不是壹個名詞。“轉基因”(從英文字面意義上,意思是“修改基因的”)生物是經過生物學改造的生物,通常是向某種生物的基因組中導入了它原來沒有的基因。例如壹種著名的轉基因作物——通常被稱為“金米”——就是把促進胡蘿蔔素制造基因導入了大米的基因組。由於胡蘿蔔素是人體合成維生素A的“原料”,而在很多發展中國家,兒童常常因為缺乏維生素A而死亡,這種轉基因大米的作用如同在缺碘地區給食鹽加碘。換句話說,吃這種“轉基因”,實際上就是吃下了額外的胡蘿蔔素。妳會對胡蘿蔔素恐慌嗎?應該不會。但是如果把它的名字前面加上“轉基因”呢?
當然,並非所有的轉基因生物都是有益的,但是“轉基因”這個詞肯定不是“有毒”的另壹種說法。如果說關於轉基因的什麽東西是確實危險的話,那麽它應該是對轉基因技術的不了解。無知才是最危險的。
並無可信證據表明克隆人已經出生另壹個著名的例子是克隆。當1996年世界上第壹只克隆羊“多利”出生之後,“克隆”這個詞突然變成了壹個常用詞,與之相關聯的是各種可怕的傳說:克隆希特勒、克隆恐怖分子,甚至是克隆普通人的恐怖。流行的畫面是許許多多壹模壹樣的嬰兒擠在壹起——很明顯那不是克隆的產品,而是圖像處理軟件Photoshop的傑作。
但是如果仔細考察克隆技術,這些可怕的傳說事實上都不可怕:克隆希特勒幾乎是不可行的,因為沒有人特意妥善保存過他的DNA。即便他的DNA完好無損地存在,記憶是不能遺傳的,所以即使希特勒被克隆出來,他也不可能興風作浪。至於克隆普通人是否會造成什麽恐慌,這也是不太可能的,因為克隆的個體仍然需要生長發育的時間。當然,來自宗教的反對是另壹回事,但是宗教作為壹種信仰不能幹擾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