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韭拿著砍刀,走到桃樹底下,用力砍了起來。先砍爸爸樹,然後砍媽媽樹。
韭韭的力氣實在是太小了,樹幹上只留下壹道道小小的疤痕,像壹張張咧開的小嘴,在笑話她。“妳們還笑,妳們還笑。”韭韭把刀扔在地上,抱著樹幹狠狠咬壹口,然後哭了。韭韭哭了好久,累了,就擡頭看看天,天上有壹片雲正在慢慢地飄,飄到響水河的那邊去了。偶爾有幾只麻雀結伴飛來,落在桃樹上,嘰嘰喳喳地鳴叫壹陣,然後尾巴壹翹,又飛走了。韭韭很羨慕那些麻雀,它們壹家人能夠整天在壹起,能夠快活的唱歌跳舞,多好。
雖是臘月天,天氣並不冷,太陽跨過院墻,暖暖地斜照著。家裏的房子有些破,但院子很大,桃樹就種在院子裏。從院門向外看去,遠處是壹片綠油油的油菜地,今年的冬天很暖和,油菜都開始開花了。菜地的這頭是壹條寬闊的水泥路,要過年了,不時有汽車和摩托車快樂地跑來跑去。
爺爺不讓韭韭到馬路上玩,也不讓她到更遠的河灘上玩。菜地的盡頭就是響水河,河水嘩啦啦地流,好像有唱不完的歌。河灘上有各種各樣的石子,以前,韭韭總是和小米壹起去揀那些石子玩,可是現在,小米已經不在了。同樣是跟著爺爺奶奶生活的小米,有壹天壹個人去河灘上玩,掉進人家挖砂留下的水坑裏,再也沒有起來。
2
現在,韭韭真的很想到河邊去,爸爸媽媽如果回家來,那裏是必經之路。二狗的爸爸媽媽回來了,小葵的爸爸媽媽回來了,還有芋頭的爸爸媽媽也回來了。
芋頭以前總是跟著韭韭玩,就像跟屁蟲似的,甩也甩不開。韭韭割草,芋頭會說:“姐姐,這裏有壹棵好大的草!”韭韭摘桃,芋頭會說:“姐姐,這裏有好大壹個桃!”韭韭和芋頭做遊戲,韭韭說:“來,我們玩家家,我做媽媽,妳做兒子!”芋頭就把頭放在韭韭的懷裏,閉上眼睛睡了……
可是現在呢,芋頭不來和自己玩了,他爸爸媽媽回來了,給他帶了很多玩具。
韭韭早晨問爺爺:“爸爸媽媽什麽時候回家過年。”爺爺答道:“爸爸媽媽還沒拿到工資,所以他們還要等幾天。”韭韭中午問爺爺:“爸爸媽媽怎麽還不回來,剛才我看見土豆的爸爸媽媽回來了。”爺爺回答說:“他們很快就回來。”韭韭傍晚的時候又問爺爺:“爸爸媽媽為什麽還不回來?”爺爺不耐煩地說:“妳爸爸媽媽不回來了,他們不要妳了。”
韭韭聽後,很傷心。她拿起刀,就去砍爸爸樹和媽媽樹。
爸爸樹是爸爸種的,媽媽樹是媽媽種的。種樹的時候,韭韭才1歲,現在,韭韭7歲了。桃樹長得很高大,每年的夏天,桃樹上總是結滿了果實,紅紅的,真好看。爺爺奶奶把桃子分給村裏的爺爺奶奶,韭韭把桃子分給村裏的小夥伴。
那壹段時光,韭韭是最快樂的,因為她可以吩咐小夥伴做任何事情。“今天我們給桃樹取個名字吧!”韭韭這樣對小夥伴說。於是大家就都想呀想,想了好久,芋頭說:“叫來福吧,我家的狗狗就叫來福。”小葵說:“叫甜甜吧,妳們看桃子多甜。”韭韭可不喜歡這樣的名字,她想了想,說:“這棵樹是爸爸種的,就叫爸爸樹,那棵樹是媽媽種的,就叫媽媽樹。”二狗說:“不好,不好,它們又不是妳爸爸媽媽,再說,等妳爸爸媽媽回來會生氣的。”韭韭不高興了:“就要這樣叫,妳不同意,我不給妳桃吃了。”二狗搔搔頭,嘟囔著說:“那就依妳,叫爸爸樹,媽媽樹吧。”
桃子吃光了,桃樹落葉了,有壹天,奶奶對韭韭說:“妳爸爸媽媽真沒良心,都好久沒有給家裏寄錢,好久沒有給家裏打電話了,他們壹點也不關心我們的韭韭。韭韭,我們拿刀砍爸爸樹和媽媽樹去,看他們還敢不敢忘掉我們韭韭。”
奶奶說完,拿了壹把刀,走到桃樹底下,砍了起來,樹幹上,裂開了壹個個大口子,就像壹張張裂開的嘴,在哭。真奇怪,被奶奶砍過的樹,第二年結的桃子可真多!
3
韭韭還有壹個弟弟,是雙胞胎弟弟。弟弟壹直跟著爸爸媽媽,在城市裏長大,在城市裏讀幼兒園。每年他只和爸爸媽媽回來壹次。
韭韭弄不明白爸爸媽媽為什麽只把弟弟帶在身邊,他們為什麽不帶上自己呢?
盡管韭韭在心裏很嫉妒弟弟,但她還是很盼望弟弟回來。去年過年的時候,弟弟回來可真神氣,比芋頭和二狗神氣多了。弟弟長得又白又胖,身上穿著很好看的衣服,腳上穿錚亮的皮鞋,還會說普通話,會唱很多好聽的兒歌。去年的時候,韭韭壹首兒歌也不會,可是今年不同了,韭韭從奶奶那裏學了很多。
要是弟弟再唱“彎彎的月亮小小的船”,韭韭就壹定要唱“月光光,照四方,照見劉家姐妹洗衣裳”;要是弟弟再唱“公雞公雞多美麗”,韭韭就壹定要唱“花公雞,尾巴飛”……反正韭韭肚子裏的兒歌,唱壹個早上也唱不完,看弟弟還神氣不?
韭韭也去過爸爸媽媽打工的城裏,是去年秋收後爺爺帶去的。可弟弟對韭韭的到來好像很不歡迎,他不願意和韭韭出去玩,也不願意把自己的玩具給韭韭。爸爸媽媽罵弟弟,說:“她是妳姐姐!”弟弟說:“她不是我姐姐,是鄉下來的野孩子,她連馬桶都不會用。”
弟弟的話讓韭韭很難過,她抱著爺爺的腿說:“爺爺,我們回家,我們回家。”
韭韭從來沒有見過馬桶,在家裏的時候,要拉臭臭了,韭韭找個有草的地方,很快就好了,然後喊:“奶奶,擦屁屁。”
到城裏後,韭韭坐在雪白的馬桶上,怎樣也拉不出臭臭。爺爺只好帶著韭韭,到外面找有草的地方。忽然有壹天,韭韭再拉臭臭的時候,被壹個手臂上帶著紅布的奶奶抓住了,她教訓了爺爺壹頓,還罰了爺爺50元錢。
第二天,爺爺就帶著韭韭回家了。回家後的韭韭也很神氣。她告訴芋頭,爸爸帶她去看了動物演出,她還坐了過山車;她告訴小葵,媽媽給她買了好看的衣服,自己要等到過年穿;她還告訴二狗,弟弟把所有的玩具都給自己玩,都玩厭了……大家都很羨慕韭韭,說,明年的時候,也要爺爺帶他們到城裏玩,反正他們的爸爸媽媽都在城裏。
等二狗他們走了,韭韭又壹個人發起呆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騙二狗,爺爺說,騙人不是好孩子。弟弟根本沒有給自己玩具,他為什麽不喜歡自己呢?韭韭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就低下頭看地上爬來爬去的螞蟻,有兩只螞蟻正在搶壹條蟲蟲,妳拉過來,我拉過去。韭韭指著那只小點的螞蟻說:“它是妳姐姐,妳就讓著她壹回,好嗎?”那只螞蟻好象很聽韭韭的話,真的不再爭了。“弟弟真聽話,這樣姐姐更喜歡妳!”韭韭說完,輕輕地嘆了壹口氣。
4
其實,韭韭想念爸爸媽媽的時候最多。
去年這個時候,媽媽回來了,韭韭和媽媽睡在壹起,韭韭聞到了媽媽身上的香味, 那種香味讓她睡得好甜好甜!後來韭韭想媽媽的時候,就偷偷地到衣櫃裏拿媽媽的衣服聞,可是,衣櫃裏的衣服只有壹股黴味,沒有媽媽的味道,韭韭真失望。
爺爺奶奶總是很忙,他們白天還要到田地去幹活。韭韭找不到人玩的時候,就壹個人在院子裏和小雞小貓小狗玩,玩著玩著,韭韭就會想爸爸媽媽,就會想弟弟。韭韭拿起了石子,在地上畫起小人來,然後她抱過小貓說:“貓咪,我教妳認人,這個是爸爸,爸爸的胡子很紮人;這個是媽媽,媽媽身上有很香的味道;這個是弟弟,弟弟很神氣。韭韭想他們了,不知道他們想不想韭韭。”小貓咪咪地叫了幾聲,韭韭笑了,說:“貓咪真聰明,知道他們在想我呢。”
韭韭家裏沒有電話,二狗家才有,每次爸爸媽媽都是把電話打到他家裏,叫爺爺奶奶去接。到二狗家玩的時候,韭韭偷偷地拿起電話聽,可她只能聽到嘟嘟嘟的聲音。
韭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爸爸媽媽。爺爺說,過了年,等把桃子吃完了,該讓韭韭到學校讀書。爸爸媽媽回來後,爺爺就要和他們商量韭韭讀書的事。弟弟都已經在城裏上了壹年級,現在,他肯定認識了很多的字。
可是,韭韭又等了兩天,爸爸媽媽還沒回來,她真著急。晚上,在電視機前看動畫片的時候,外面有人喊:“韭韭爺爺,接電話。”韭韭趕緊跟著爺爺到了二狗家。電話真的是爸爸打來的。爺爺接聽了壹陣子,嘆了口氣,把電話掛上了。韭韭看見爺爺的臉色很不好,她心裏突然害怕起來。
回到家裏,爺爺對奶奶說:“韭韭爸爸說不回來過年了,工廠老板拖欠工人的工資,跑掉了。大半年的'辛苦錢,不知道能不能拿到……”
奶奶聽後,流著眼淚哭起來。
韭韭也跟著哭,可她才不相信呢!爸爸媽媽肯定回來!韭韭不要玩具,不要新衣服,不要好吃的,韭韭不要爸爸媽媽花錢,只要他們回來。
5
明天就要過年了,爸爸媽媽還是沒回來。
電視裏在播放很好看的《西遊記》,韭韭沒有心思看,她出了門。
路過二狗家的時候,二狗正在和爸爸貼對聯掛燈籠,大紅的燈籠,把二狗的臉都映紅了。韭韭呆呆地看了壹會兒,正要走,二狗說:“韭韭,妳來看,我有很多新玩具,我給妳玩。”韭韭搖搖頭,走了。
路過小葵家的時候,小葵的媽媽正在院子裏給她紮辮子。小葵對韭韭說:“韭韭,來看,我媽媽紮的辮子多好看,我讓她也給妳紮吧。”韭韭還是搖搖頭。
路過土豆家的時候,土豆的媽媽拿了兩個又紅又大的蘋果往韭韭手裏塞,韭韭沒有要。
韭韭來到了響水河邊,她好久沒有來這裏玩了。冬天的河水看起來很淺,水流碰到河底的鵝卵石,濺起好看的白色小浪花。河的對岸,是壹條通向遠方的柏油路,爸爸媽媽如果回來,就會在河的對岸下車,然後趟水過河。
韭韭呆呆看著遠方,她的面前那些雪白的浪花在陽光下快樂地跳舞。
就這樣坐了很久,突然,韭韭依稀看到,河對面公路上,有壹輛車停了下來,爸爸媽媽正帶著弟弟,下了車,向自己跑來,跑來……
“韭韭,回家喲——韭韭,回家喲——”是奶奶的呼喚,在夕陽裏響起。
誰來點亮留守兒童的童年?
這篇是給父母看的童話故事,隨著農村孩子的父母們紛紛湧往城市,“留守兒童”這個詞已不再陌生。而當生活在城市的孩子壹個個在埋怨父母的嘮叨和管自己太多時,那些因父母外出打工的留守兒童,卻壹個個翹盼父母的歸來,哪怕像城市的父母伺候自己的孩子壹樣伺候自己的父母。可是,就連這樣的機會也少之又少。留守兒童的童年是苦澀的,是缺少父母之愛孤寂著的。作為同為人父的童話網站長,只希望外出打工的家長們,在給孩子力取物質的同時,也能盡力給孩子們壹些天倫之愛。他們在逐漸長大,在逐漸認識這個世界,當他們意識到自己的家庭缺憾時,他們的性格將難以健康發展。能和父母在壹起吃苦和承擔壓力的孩子,未來的他們也能夠成為壹批優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