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我的高中。高三時候我媽媽來學校附近租了房子來陪我,我過上了兩點壹線的日子,這意味著學校和租房之間的那條小路我每天都要走幾遍的。開始我沒有註意,後來在朋友的提醒下,我註意到了路邊的壹些異常。每天在路邊那個固定的地點擺著壹輛板車,上面擺滿了水果,旁邊老板是個四十歲多的大叔,胡子拉碴,平凡的,普通的,甚至是不起眼的。但是他總是拿著厚厚壹本的,像磚頭壹樣的書在看,每天如此,看完壹本然後接著換下壹本,沒有壹天妳看到他手裏是空著的,我開始嗤之以鼻,指不定是些人喜歡看的那些猥瑣玩意罷了,後來我好奇偷偷看了下,發現全是些金庸古龍寫的武俠小說,這倒是讓我有些驚訝,我不敢和他搭話,但是總有些孩子是膽大的,他們說這個大叔很“厲害”,他很喜歡金庸的小說,對武俠小說很是癡迷。旁邊的人有時候笑話他,有時候我還看到他的老婆和旁邊的人壹起笑他,不正正經經的做生意,盡是在這裏看些亂七八糟的書籍,什麽用都沒有,家裏又不是很富裕,買點水果也不招攬顧客,生意也不好。他也不說什麽,只是憨憨壹笑,接著低下了頭。老板娘也像是習慣了他這樣的態度,發泄完也就鉆進了哪個茶館搓麻將去了。
住在我旁邊的小妹妹,從小喜歡畫畫,開始的時候是跟著書上畫的壹些人物線條開始描,畫的很好,後來上學知道了水彩畫,央求著家裏人給她買了畫筆和顏料,媽媽看她喜歡又給她添了個畫板,她每天除了學習,就在那裏畫畫描描的,畫得當然也越來越來好,有時候壹些客人到了她家,她爸爸會特意給那些人展示這些畫,人家就會誇她說有天賦,後來她提出想去學畫畫,就是那種興趣班的那種,她以為爸爸會很高興地答應她,但是出乎意料,她爸爸嚴厲地批評了她,說畫畫不能當飯吃,正正經經上學才是唯壹的壹條路,畫畫作為壹個興趣就好了。她很傷心,但是卻不敢違抗父親,後來雖然畫畫,但是由於越來越大,學業壓力也越來越大了,畫畫時間越來越少了,當然她很爭氣考上了很好的大學,但是也不再畫畫了。
我想說,自從我們懂事開始,好像我們做的每壹件事情都是要給出壹個結果的,沒有結果,根本就沒有那個開始的必要了。如果妳開始學習做飯了,人家會說:唉,妳是想成為壹個廚師嗎?如果妳無聊寫了些文字,人家會好奇:妳以後是想寫作嗎?如果妳開始對畫畫感興趣了,唉,妳是不是想當畫家?如果妳參加了什麽比賽,那壹定肯定就是去和人家爭個妳死我活,為了那個第壹名或是壹等獎。妳否認這些目的,人家不會覺得妳是真心的,反而覺得妳在故作謙虛,實則虛偽。然而,世界上那麽多的事情,哪有那麽多為什麽?累不累啊!我想做,我喜歡,難道不構成壹個理由嗎?我想試試自己做飯,品嘗自己做出的食物的味道,這讓我心情愉悅;我想記錄自己的心情和感悟,因為這讓我心情平靜;我想要學習繪畫,不在乎多麽細膩的筆觸和筆法,只在乎我想表達出我喜歡的事物;我參加比賽,我享受這種緊張氛圍和忙碌的狀態,不在乎結果如何。這些難道就不已經是很充足的理由了嗎?
如果凡事都是這種目的明確,那還有什麽意思,人生根本不會存在驚喜和發現,不會有積極的狀態和歡樂,因為如果妳達到了妳所謂的目的,妳會覺得理所當然和壹種目標實現的安穩了,如果妳不能實現,妳只有悔恨和嫉妒了,前者至多讓妳心情平靜無波,後者只會讓妳情緒低下,難道這些就是我們要追求的狀態了嗎?更有些人根本就不會關心自己在“開始”和“結果”之間的中間狀態,他們看到的是“目的”和“結果”之間的差距,如果兩者之間是逆差,他們欣喜若狂,如果是順差,他們捶胸頓足,懊惱不已。難道這壹路走在,中間他們看到的事物,經歷的困難,跨越困難的這些瞬間都比不上那最後的結果嗎?當然,這壹切也不能夠全部怪罪於他們這些當事人了,更多的時候是那些旁觀者在起哄。舉高考的例子來說,如果哪家孩子考上了某某名牌學校,所有人在那裏誇獎這孩子如何冰雪聰明,學習刻苦努力,所以換來今天的成績,如果名落孫山了,那旁人定會說這孩子壹定是去談戀愛去了,然後不努力學習,上網打架,但是妳怎麽知道他不是和那些所謂的高材生壹樣每晚學習到深夜,為壹個題目如老僧入定般地思考上幾小時呢?就那麽輕飄飄的壹張大學錄取單否定了他們多年的努力,他們的汗水和淚水,幾人看到。所以不難想象,那些沒有上大學的孩子為何憎恨書本,不願意學習,因為沒有人看到他們的努力,或者說他們的努力換不來大家的欣賞。
賣燒烤的大叔在燈光底下看書,難道妳會覺得他有什麽明確的目的嗎,他是想考大學?或是成作家嗎?他只是喜歡看書,他享受這個過程,這個閱讀書籍給他帶來安慰,深夜在路邊擺攤,生意寡淡,孤獨無依,書籍給他帶來快樂;賣水果的叔叔讀武俠,他是為了成為像他喜歡的金庸壹樣的大家嗎?他喜歡的是沈浸在那種武俠江湖,快意恩仇的氛圍中,這出發點與“風波莊”酒家的創始人王宗潮先生不無不同,王先生自幼醉心武俠書籍,難道他壹開始就想到了開武俠酒家名聲大噪嗎?小妹妹出於喜歡的目的想學習畫畫,她憑的是壹腔熱愛,而她的父親卻認為她是想成為壹個畫家而想要放棄學習,從而采取嚴厲的禁止策略,但是這種家長式的“為孩子好”導致的是孩子的抵觸和仇恨,妹妹後來和我說她再也不碰畫筆了,除了學習她沒有任何的興趣,反正都是不被允許的,這種“清兵衛與葫蘆”悲劇就是這些家長的目的了吧,何其悲哀,可笑的是他們都以為別人都是患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患者。有些事情是沒有那麽多為了什麽和達到什麽的,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過程遠比目的美好,這就是我想說的所有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