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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總和秦總

高總和秦總是夫妻,高總是公司的老板,秦總是老板娘。

高總和秦總都有六十多歲了,事業做的不上不下,年銷售額也有個五六七八億,但是他們仍不開心。

第壹次見高總,我已經入職了壹個禮拜,高總出差回來,到設備部查看,我們從產線上下來,跟設備部長談故障。旁邊椅子上坐了壹個瘦筋個拉,病病歪歪的老頭,臉白發黑卻壹臉陰郁。

他問:設備調試的怎麽樣?

我那時候說話不過腦子,直接問:請問您是哪位?

他說:我是高總。

我自然沒往心裏去,隨口應和說:還好,就是時不時出小毛病,略微有點麻煩。

初進公司,認識了不少“總”,張王李趙,各個都叫總,語氣和神態自然沒壹絲恭敬。高總出了門,我轉身問其他同事:剛才那老頭是誰?大家笑著說:他是公司的大老板,整個公司都是他的!

我心裏暗悔,怪自己有眼不識老高。老高是我們大家給他起的外號,顯得親切熱絡,像稱呼自家的大爺大伯,又像招呼門口的看門大爺。

老高其實很可憐的,說是壹個身家上億的企業家,大老板,其實更像個疲於奔命的銷售員。他文化程度不高,小學沒畢業,寫了個初中文憑。商海沈浮幾十載,最窮的時候被人堵在家裏要債,好不容易找了個掙錢的門路,撐起了壹個民營企業。到老了身體不好,兒女都不成器,沒法接下他肩頭的擔子。他也不甘退下來,只能強撐著,壹門心思的想上市圈錢。老師請了十來個,各個都只教他些皮毛,拿著幾萬元的高工資養尊處優,哄的老高團團轉。

每年開年,公司除了舉辦年會,還會召開銷售大會,老高作為“中國區銷售總監”,每年都有新目標。就像馬丁路德金振臂高呼,老高也有壹個夢想。為了這個夢想,他每年都有政策性的調整。公司內部的生產,設備,人員安排全托付給李總,他壹門心思的搞銷售和上市。上市搞了好幾年,從最開始的閉門造車,到後來的依葫蘆畫瓢,再後來他發行股票全民動員,到最後同意並購借殼捆綁上市。因為種種原因,上市都失敗了,但是他仍就“上市”心不死。於是公司裏每年都會多養幾條會叫喚的專家-專門坑老高的“裝”家。

咱不提上市,光講銷售的話,老高還是很成功的,畢竟他幹了壹輩子銷售。國內銷售壹般離不開飯桌,壹頓飯吃好了,生意也就談好了。老高不喝酒,煙卻抽的很兇,飯桌上人家推杯換盞,他只靠在椅背上抽煙,別管合同額有多大,千萬上億的生意,老高也是滴酒不沾。

老高邊抽煙,邊拉著對方老總訴苦,說原料,說投入,說政策,情到深處恨不得和對方老總抱頭痛哭。這個辦法好啊,配合著老高病怏怏的身子,任是鐵打的漢子,也經不住這般柔情。再者說,哪個老板沒有艱辛的過往,哪個有錢人心裏沒點委屈,這壹招既***情又交心。交了心,接下來就好辦了,價錢都談妥了,這生意成了就不止是買賣了,這是情誼,是兄弟!

抽完半包煙,客戶被老高熏的暈暈乎乎,飯吃好了,單子也成了。

老高總是教導我們說,不要和客戶談價格,要談價值和情感。但是我們位卑言輕,客戶只跟我們談價格。為此高總特許我們把名片印的“大壹些”,統壹稱銷售經理,區域總監,但是仍沒有客戶願意和我們稱兄道弟。後來老高也知道我們人格魅力不行,所以叫我們先報個低價進去,後期追加的時候再把利潤掙回來。當然,這也是套路。

老高是很會用套路。比如他從來不給員工漲工資,只是話裏話外說公司對員工的重視。每次有員工醒悟過來想辭職,老高都會從百忙之中抽空找他單獨談談。講公司的願景啊,公司的難處啊,明年升職加薪的計劃啊。明年復明年,三番兩次下來,大多數人都留下了,工資沒漲,職位沒升,但是大家都喜津津的。

為啥?公司重視咱啊。

再後來,大家總結了,真想跳,就盡量別和老高談。老高多會忽悠啊,能把客戶忽悠的乖乖掏錢,忽悠員工還不壹來壹來的,何況還是老高給咱開錢。

讓員工不爽的,除了不漲工資,最討厭的還是老高的媳婦,秦總。

秦總長得又矮又村,齊耳短發,鐵青的臉。耳朵,脖子,胳膊,手指上掛滿了金玉首飾,玉手鐲都是成對的佩戴,像是戴了壹副手銬。秦總身材也不行,無端三粗的,上中下壹邊粗,像壹截短木樁,外邊裹著五顏六色閃閃發亮的衣服。

秦總比高總高調多了,聲調也高多了。公司名義上是高總的,其實錢都在秦總手裏,秦總雖然在公司被稱作秦總,其實是沒有正式職位的,對外只能稱秦女士。她掌管著財務和采購,甚至食堂每個月的菜錢都要親自過目。員工報銷簽字也要經過秦總,她細細翻看後,如果覺得花錢多了,必定是劈頭蓋臉的壹頓臭罵。諸如,妳為什麽坐飛機啊,飛機比火車便宜也不行;妳這個單子跑了多少趟啦,沒談多少訂單白搭錢;妳這個打車票怎麽這麽多啊,不能搭公交啊?

後來,銷售們為了不去找罵,都盡量不出去了。

秦總不止對人高調,對鬼神也是高調的。

生產設備剛開始運作的時候,難免經常出事故,秦總聽說車間不消停,就請了高僧做法。法事做了好幾天,臨了大師給秦總寫了好多張符,黃紙黑字,秦總命人貼到各個車間的門上,又請高僧寫了幾張大的,貼在設備的各個工位上。員工看了發笑,客戶看了不解,問起來,我們就說是老板娘講究,設備都是請人開過光的。

每逢初壹十五,公司要燒紙。各種黃裱紙,金元寶,銀元寶,壹燒燒半天,直徑壹米多的大鐵桶,燒的濃煙滾滾頗為壯觀。這麽多元寶,老板娘自然來不及親自折,就苦了人事,行政還有打掃衛生的老阿姨。大家壹邊折紙錢,壹邊感嘆,老板娘真是心善啊,沒有公司大家都沒了工資沒錢吃飯,對人好對鬼也客氣。

高總和秦總對我都很好,因為我進公司的時候是輔助老外的,所以他們都認為我是個人才。當然他們對人才也要壹碗水端平,工資自然也是不給漲的,但是偶爾會賞賜我陪他們壹起到小食堂吃飯。小食堂和大食堂連在壹起,中間隔著廚房。小食堂的飯菜都是特供的,每壹頓都是有魚有肉,有葷有素,有湯有茶,菜品都按時節時令,頓頓不重樣,廚師手藝不比大飯店差。反觀大食堂,同樣的廚師,做出的菜卻跟豬食壹樣。

我這個人天生不識擡舉,不喜歡跟領導吃飯。況且很多次吃飯都有外賓在場,我吃口飯,還得忙著翻譯,壹頓飯吃下來,流失的口水比喝進去的湯還多。還要面帶微笑,囫圇吞咽,吃的胃硬臉僵,如此賞賜,不如上刑。

我辭職之前,老高自然是多次語重心長的促膝長談,好在我心意已決,抵住了老高的糖衣炮彈。

終於離開了高總和秦總的懷抱。江湖路遠,我們改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