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流文化很好玩。它們不是主流文化,是都市和網絡亞文化;不是意識形態,是生活態度;不是時事觀點,是審美趣味。
在過去10年,出現了無厘頭、哈日哈韓、雪村小小和賤兔、網遊和COSPLAY、偶像與粉絲、賤客、網絡“汗”語、小眾、“我被妳雷到”等亞文化現象。它們半明半暗地流行於年輕世代,和現實社會平行,更炫更爽更自我,為時代寫下生動註腳。
小清新和重口味其實是壹體的:如何面對自己和如何面對世界
現在,“重口味”與“小清新”正流行。“重口味”們追求猛烈、怪異、繁復、躁動,想把現實世界剝去偽裝。“小清新”們追求淡雅、自然、樸實、靜謐,想在精神世界自我陶醉。
更多人壹人分飾兩角,工作“重口味”,生活“小清新”。晚上“重口味”,白天“小清新”。欲望“重口味”,理想“小清新”。現實“重口味”,幻想“小清新”。
借助“重口味”與“小清新”,新壹代的文化消費者們在個人趣味和群體意識之間遊蕩,築造趣味鴻溝,也開拓文化自由。
據說,小清新和重口味會有這樣的對話:
“看!這是什麽?”
“菊花。”
“是雛菊!”
“是菊花!”
好吧,這個笑話的確冷了壹點。但妳必須承認,現在已經越來越難聽懂人們在說什麽,趣味的鴻溝在我們之間漸漸形成,小清新和重口味也概莫能外。
我們喜歡陽光、藍天、白雲、墻上的手影、小雨過後街角的茉莉香味、夏天的凍檸茶在玻璃杯上凝成的水珠……無論敏銳還是遲鈍,美好的東西大家都有感覺,我們之間的區別是妳怎麽去描述它、認知它。
我們害怕殺戮、血腥、恐怖、密集事物、怪異裝扮、非大眾的審美、刀刀見肉、外星人和可怕怪物撕碎人類……無論基於現實還是幻想,暴烈的東西都讓人不適應,我們之間的區別是證實它還是逃避它。
小清新養成路線: 構築內心世界的自我欣賞
前段時間網上流行的壹個葉三原創的段子是這樣的:
貴國小清新至少毀了兩個作家,壹個村上春樹,壹個張愛玲。貴國小清新至少毀了兩個導演,壹個王家衛,壹個巖井俊二。貴國小清新至少毀了兩種地方,壹個普羅旺斯,壹個香榭麗舍。貴國小清新至少毀了兩種食物,壹個卡布奇諾,壹個提拉米蘇。
這個段子至少毀了兩個邏輯定律,壹個同壹律,壹個排中律。但無法否認的是,在我們現在的語境裏,小清新的確幾乎等於喜歡上述事物的人——搞得很多人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喜歡了。
正如很多人所說的那樣,小清新脫胎於小資,從小資那裏繼承了對物質格調的追求,然後升華為壹種審美範式。小清新是對消費社會的反向崇拜,他們反對消費物質,同時卻在消費符號,他們實際上是把物質所附帶的概念抽離出來成為自己的消費品,然後宣稱反對物質。遺憾的是,這種消費當然無法脫離物質(品牌)而存在——從村上春樹到提拉米蘇,他們(它們)的悲劇正在於此。
情感氾濫、內心敏銳、自我意識、粗通文墨,基本上妳就具有了成為小清新的技能。氛圍勝過情節、感覺重於表達、情緒多於邏輯,當然,還有短語勝過長句。具體地說就是,缺乏現實細節的寂寂度日和樂於構築內心世界的自我欣賞。這當然也是小清新壹詞如今會成為貶損人的原因——他們實在是太過於放大自己的內心了。
要說我們把小清新的世界拆開來,其實會拆出不少現實細節,正如我們上面提到的那些作家、導演、食物、地名。但它們並不反映現實,只反映使用者本人的內心,它們存在於現實當中,但它們的意義卻只存在於使用者的想像當中。
這固然不能怪小清新,文化的創造力已經從生產者轉移到消費者手中,任何文化趣味領域都是如此——制造偶像的不是偶像本人,而是粉絲。
好在,文化產品永遠都是提供給不可能達到和還未達到的人所消費的,英雄史詩是給永遠做不了英雄的普通人看的,愛情小說是給等待第壹次初吻的少女看的,黑幫片是給天天挨打的乖孩子看的,AV是給宅男看的,《哈利·波特》是給麻瓜看的。對了,知道提拉米蘇的義大利文原意嗎?——帶我走。
美味終究會過去,而什麽人可以帶我走,帶我走之後是天堂還是地獄,還是壹輩子的不後悔?
其實,提拉米蘇是給壹輩子坐在家裏的人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