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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壹生由誰來治愈(寫在清明節的思念)

有壹句很著名的話: 幸福的童年會治愈壹生,不幸的童年要用壹生去治愈 。在我的生命中,是奶奶的愛壹直在治愈著我,二十多年來,我從來沒有停止對她的懷念。每當清明來臨,我總會特別地思念她, 壹聲聲“奶--,奶--”是我童年最幸福的呼喚。

我奶奶壹輩子沒有生育過。她壹生收養過三個孩子,兩個男孩,壹個女孩。我媽媽就是這個女孩,後來我爸爸媽媽給她養老送終,我們生活在壹起,我稱她為奶奶。在我印象中,奶奶是個體面好看的人,她比村中同輩的老人要高壹些,身板略有點彎,皮膚比較白,圓臉,有著長長的黑發,平時是卷成壹揪再用壹個簪子固定在後腦上,冬天則在上面扣上我媽用毛線鉤的壹個棕色圓帽子。平常穿的是壯族傳統的、最樸素的大襟藍衣。日常是用我們當地特產的茶籽餅洗頭、洗衣服。

奶奶在年輕時有過壹段婚姻,但因為沒有生育而被離婚了。後來,她遇到了我爺爺。爺爺早年從軍,參加過赫赫有名的淮海戰役和渡江戰役。戰爭勝利後,爺爺帶傷回到家鄉農村,此時他已40多歲,與我20來歲的奶奶組成家庭。50年代,他們先是收養了同族中壹對孤兒兄弟,我稱他們為伯伯,被收養時他們已有十二三歲了。

我媽在出生剛滿月的時候外婆就早逝,外公沒辦法獨自養活三個孩子,只好忍痛將繈褓中的孩子(我媽)送養到同族的我爺爺奶奶家,當時我奶奶37歲,爺爺已60歲了。不久後,兩個伯伯先後去當了上門女婿,年邁的爺爺和體弱的奶奶艱難撫養我媽。

爺爺奶奶對我媽視如己出,在艱苦的歲月裏,他們傾盡全力養育我媽,聽過壹個故事:爺爺趕集時給我媽買壹根冰棍,用布塊精心多層包好趕路帶回來,到家打開時只剩下壹根棍子了。他們送我媽上學,我媽背的書包是爺爺打仗時用的牛皮斜挎包。我媽也爭氣,學習成績很好。然而,在我媽12歲剛上初中的時候,爺爺去世了。奶奶身體壹向不好,幹不了重農活,親外公那邊也沒辦法提供幫助。堅持沒多久,我媽被迫輟學,到村裏林場幹活掙工分。

我媽18歲的時候,與同村的我爸結婚,就住在我奶家。我爸也是苦命人,12歲父死繼母又改嫁,他獨自撫養3歲的同父異母弟弟,四處討生活。我家中存有壹根大扁擔,是我爸年輕時壹次挑三百斤磚時用的,他還多次參加縣裏各大水庫建設,幹苦力。

小的時候,奶奶是最疼愛我的人。我爸媽***育有三個女兒,我是老二,姐妹間只相差個兩歲多,農村老二的處境大家可自行補腦壹下。記憶中我壹直是跟奶奶壹起睡的壹間房,壹張床。而姐姐和妹妹則與爸爸媽媽睡壹間房。冬天,我蜷縮在奶奶的臂彎裏,枕著她的手臂入睡,互相溫暖著對方。奶奶告訴我,在我兩歲以前,發過兩次驚風,都快養不活了,她沒日沒夜地抱著我 ,不知流了多少眼淚,將我從死神手裏奪了回來。可能正是這樣,奶奶在我身上傾註了所有的余愛。

80年代農村雖窮,但已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我爸媽憑借勤勞的雙手建起了新的大瓦房,買了手扶拖拉機、黑白電視機,生活向好。我姐從小是美人胚,這是附近十裏八村公認的。她是長女,穿的用的都是新的,在我成長的路上我都是撿姐姐穿剩下的,偶有壹雙新鞋子穿,我都會非常珍惜,哪怕變得很短了,我也還在穿,因為覺得總比穿姐姐前面已破洞的回力鞋體面點。我媽還說:這個女呀穿鞋不會爛的!她哪懂我的心酸!姐姐每天有媽幫梳漂亮的小辮子上學,成績又好,人見人誇;而我成績剛及格,勉強不挨留級,還被留著寸發,天天被同學嘲笑:男人頭女人相,討個老婆奇葩樣。妹妹上學了,她的成績也很好。作為家中最小的孩子,她獲得父親最多的寵愛,什麽好的都留給她(基本不用穿舊衣服了,因為我也穿爛了),這估計與妹妹是超生的有關,我媽說妹妹是用壹頭小牛換來的(用賣壹頭小牛的錢交的超生罰款),牛可是家中的重要財產,所以妹妹身價也加持了。

從小,我就是個很尷尬的存在!還好有奶奶在。我學習不好,但幹農活是個好手,我爸都說我是幹活的料(估計當時也計劃著不讓我多讀書了)。六七歲的我從玉米地裏扛著壹捆壹捆的玉米桿回來給奶奶燒飯,從松樹林和杉木林中撿幹枯的落葉回來給奶奶做點火料,奶奶誇我是勤勞的小燕子。我用酸壇裏的蘿蔔酸來炒辣椒醬,奶奶誇我炒的菜很好吃,而不像我媽指責我亂炒菜浪費油。當我因為丟三落四,找不到書本或書包而耽誤上學,爸媽毫不在乎。我獨自哭泣走在彎彎曲曲的上學路上,奶奶拖著病體送我下坡再目送著我向學校奔跑著,每次回頭都會看到奶奶在坡上向我招手。奶奶病重的時候,偶爾還能起身,在昏暗的廚房裏烤火,教我唱壯族山歌。她還交待著她種的山林在哪裏,有多少棵樹都留給我。每當這時我都捂著耳朵跑開了,當時我不知道“遺言”這個詞,但我也懵懂地知道她這樣說意味著什麽,就是奶奶的時日不多了。我們村裏有很多長壽老人,甚至有百歲老人,可是奶奶身體壹直不好,我壹直想逃避,不敢面對,多想奶奶陪我長大呀!

在壹個初夏的夜裏,奶奶去世了,享年66歲,那年我10歲。在奶奶出殯的那壹天來了很多人,大人們聚在屋前壹起談笑,他們早已見慣了生死,但我內心很厭惡他們這樣笑。早上下雨了,雨後,我和夥伴們跑到曬谷場上,他們踩著積水玩,我只是默默地跟著,很想大哭壹場,又怕被人笑話,心想壹定是老天爺在幫我哭吧!

我從小就不知道對父母撒嬌是什麽滋味,以至於現在我與他們的關系都不很親密。是奶奶給我無盡的包容和溫暖,無數次幫我阻擋來自父親的鞭子和母親的責罵。只有在奶奶面前,我是個可愛的小孩,哪怕我很調皮、對她很沒禮貌。

奶奶去世不久後,我天天牽去放的老母牛也被家裏賣掉了(那是原來生產隊分給奶奶的水牛),是我無意中親眼看到牛販子牽著它經過小學校門口。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村裏瘦骨嶙峋的老牛都會被牛販子收走,通過催肥,然後屠宰。我太熟悉她(它)了!她也老了,到高山牧場上不怎麽吃草了,經常臥在草地上倒嚼,目視遠方,好像在回憶什麽。她身體很涼,我脫下外衣披在她寬大的後背保暖,撫摸著她,感覺她身上有奶奶的味道。我跑過去確認那根穿過牛鼻子的繩子,淡藍色的,就是她!我毫無辦法,跑回教室大哭壹場!小小的我確信在這個家裏已經沒有愛我的人和我牽掛的東西,我暗自發誓好好讀書離開這個家。

後來,我真的離開了家,當上了壹名教師,奶奶壹定為我自豪吧。

從教之初,聽別的教師上《賣火柴的小女孩》壹課,我在教室後面默默流淚,我覺得那就是我的奶奶。幾年後,有壹次我上《十裏長街送總理》公開課,在我範讀課文時壹名老教師哭著從聽課席跑出教室,她說她經歷過那個時代,所以情難自禁。我也是這樣的,在從教近10年生涯中,兩次給學生上過《賣火柴的小女孩》壹課,在範讀課文時都會抑制不住涕淚自流。

有人說:人這輩子壹***會死三次。第壹次是妳的心臟停止跳動,那麽從生物的角度來說,妳死了;第二次是在葬禮上,認識妳的人都來祭奠,那麽妳在 社會 上的地位就死了;第三次是在最後壹個記得妳的人死後,那妳就真的死了。我親歷了奶奶的前兩次死亡,永遠也忘不了戶口本上奶奶信息那頁被壹張白紙覆蓋著的名字:*愛香,對,奶奶去世後我才知道她的名字。感謝她給了我這麽多的溫暖和疼愛,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

壹路走來,坎坎坷坷,我相信奶奶壹直在守護著我,她給我的愛也壹直治愈著我。清明節將至,奶奶,我又會為妳奔赴而來,在那片永遠青春蔥蘢的山崗上。

那麽,妳這壹生又有誰來治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