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和歐陽詢都是唐初歷史上很著名的人物。壹個是李世民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和托孤大臣,壹個是初唐四大家之壹,以其書法聞名於世,都是重量級人物,這兩個人放在壹起的話,還真的能摩擦出火花來,只是這火花不怎麽友好罷了。
貞觀年間的壹天,李世民宴請朝中的壹些大臣,這其中既有長孫無忌,又有歐陽詢。剛開始大家還有點放不開,心中有顧忌,畢竟有李世民這個皇帝在場,但是喝了壹陣之後,宴會上就變得熱鬧起來,大家開始互相戲謔和嘲笑。
這個時候,長孫無忌就對歐陽詢說:?歐陽率更,我為了作了壹首詩,妳仔細聽好了:聳髆成山字,埋肩不出頭。誰家麟閣上,畫此壹獼猴??長孫無忌剛說完,宴會上就響起哄笑聲,就連李世民也忍不住笑了。
說起來,這個長孫無忌也真的是沒給歐陽詢留什麽情面,直接說歐陽旭瘦的和個猴子似的,而且還是個在哪個地方的麟閣上畫的壹只獼猴,這是上不得臺面啊。
歐陽詢聽著滿堂哄笑聲,又看了看得意洋洋的長孫無忌,忍不下去了,誰還不會寫詩啊,妳會我就不會了?他略壹沈思,也作了壹首詩:
縮頭連背暖,俒襠畏肚寒。只由心混混,所以面團團。?如果說前面的是在說長孫無忌的樣貌的話,後面的就算是人身攻擊了,說長孫無忌心是渾濁的,有汙穢,所以反映在臉上,就是面團團,說明長孫無忌臉圓圓滾滾的,可能是壹個胖子。這兩個人是壹個比壹個狠,都沒有給對方留情面。
聽歐陽詢說完,李世民看不下去了,面色壹變說:?歐陽詢豈不畏皇後聞??意思是:歐陽詢妳不怕皇後嗎?不怕她知道妳如此說她的兄長嗎?我們都知道,長孫無忌是長孫皇後的哥哥,當初長孫無忌和長孫皇後幼年失去父親,被異母兄趕出家門,遂跟著母親在舅舅高士廉家中生活,在那裏結識了李世民。
李世民還沒有娶長孫皇後的時候,和長孫無忌就是好朋友,他們年齡本就相仿,自然很容易成為朋友,而李世民娶了長孫皇後之後,兩人的感情自然更進壹步。後來李淵在晉陽起事,渡過黃河時,長孫無忌就到了長春宮謁見,自此之後壹直跟隨在李世民身邊,是李世民最信任的人。
長孫無忌無論是在平定天下的過程中,還是在玄武門之變的過程中,抑或是後來治理天下的過程中,都立下了很大的功勞,為李世民所倚重。後來李世民在臨終之際,將李治托付給長孫無忌,同時又對褚遂良說:
無忌盡忠於我,我有天下,多其力也。我死,勿令讒人間之。?意思是讓褚遂良保護好長孫無忌,但是李世民沒有想到的是,李治後來下定決定和長孫無忌對抗,即便是褚遂良在前面為長孫無忌頂著也沒有用,當然這都是後話了。李世民是真的很看重長孫無忌,他們是朋友、是親戚、是君臣,關系復雜也簡單。
所以不難理解,當李世民聽到歐陽詢作詩嘲笑長孫無忌的時候,他會生氣了,當然他也不好直接生氣,畢竟是皇帝,該有的肚量還是有的,他只是將長孫皇後拉出來間接地表達自己的態度。
李世民不好直接生氣的原因,還有壹點就是這本就是長孫無忌自己找的,長孫無忌怎麽說也是朝中的重臣,有時候難免控制不住自己的態度,對別人就傲慢了壹下,所以他才在喝酒之後如此調侃歐陽詢。
雖然當時歐陽詢只是壹個率更令,官職不算大,但是歐陽詢的年齡卻比較大,算是壹個長者了,而且他的書法相當不錯,本該受人敬重,卻沒想到在皇帝舉辦的宴會上,還有人如此調侃他,他怎能不回擊呢?那麽,歐陽詢當時多大年齡呢?
歐陽詢生於557年的南朝,當時南陳正好取代了南梁。歐陽詢從南陳開始數次死裏逃生,更是在隋末輾轉各地,被宇文化及劫持,又被竇建德任命為太常卿,李世民虎牢關壹役後,歐陽詢就成為大唐的臣子,到了貞觀年間就成了太子率更令。
李世民登基的時候,歐陽詢已經七十歲高齡。再結合長孫皇後死於636年,所以,宴會上的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歐陽詢已經七十多歲,長孫無忌在宴會上將七十多歲的歐陽詢比喻成壹個獼猴,確實不妥當,也難怪歐陽詢如此反擊了。
不過,歐陽詢可能真的是很醜,武德年間,高麗經常遣使來大唐求歐陽詢的字,李淵還說:?不意詢之書名,遠播夷狄,彼觀其跡,固謂其形魁梧耶!?說明歐陽詢是個很瘦小的人,而在宴會事件發生幾年後,也就是長孫皇後去世後,還發生了壹件事:
文德皇後崩,百官缞绖。率更令歐陽詢狀貌醜異,眾或指之,敬宗見而大笑。
當時的歐陽詢已經八十歲,這麽老的人本身就不可能好看,再加上歐陽詢本身就醜,所以許敬宗見了之後,竟在那樣本該嚴肅悲傷的場合大笑,如果這件事是真的(《舊唐書》有記載),那說明歐陽詢是真的不好看。
但外貌是天生的,而內在和才華是後天的,歐陽詢在書法上的造詣足以讓人忘掉他的樣貌,宋《宣和書譜》贊譽歐陽詢的正楷為?翰墨之冠?,很值得後世去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