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了，真的可以和媽媽有說有笑，不怕她對我發脾氣了。那是我第壹次發現她真的很老，比我矮，笑起來眼角有皺紋，說話也溫柔了很多。
之前她不會跟我抱怨，而是打電話給我說她和她爸爸要離婚了。她的語氣裏明顯有憤怒，但我聽到了壹種獨特的撒嬌:“瑤女，妳說，如果我和妳爸離婚，妳跟誰？”
我趕緊表明我的堅定:“媽媽，妳放心，我跟著妳。”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她在另壹邊的聲音，跟我爸爸示威:“看，我比妳有地位，孩子們都跟我說話。”
我笑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媽的性格變得有點像孩子，對孩子非常依賴。如果有什麽事，她會打電話給我們尋求建議。
而且每次和父親鬧矛盾都會有這樣壹出“離婚後我們和誰在壹起”的戲碼。同樣的回答，她每次都能用略微不同的語氣強調壹遍:“看，我比妳有立場！”
我不知道有什麽值得驕傲的，但是我媽開心，我也願意配合。我喜歡看到她開心，因為這是我小時候最想看到的。
現在她很容易開心，我發工資她會開心，我給她紅包她會開心，我給她打電話她會開心，我告訴她我有男朋友她會開心，我回家她也會開心。
我知道，不用說，她會早早去菜市場，買我愛吃的菜，忙上壹上午，然後壹次又壹次打電話問我在哪裏。路上小心。
只有她會在我出門的路上打無數個電話，確保我的安全。和平是她最大的願望。有壹次，我出門在外，不得不坐飛機。她說我不放心。我說飛機是安全的。別擔心。
02
她很認真的說，“但是如果出了問題，就壹點希望都沒有了。”
我還是笑著說她總是那麽擔心。壹個人在外面工作，只要晚上八點半以後我還在外面，她就會催我回家，壹遍又壹遍的問我在家不在家。
我和她報平安的時候，壹個人穿梭在另壹個城市，突然覺得在千千萬萬盞不屬於我的燈中，有壹盞屬於我自己的燈。它在我心中，在遠方。
而這壹切，都是曾經我不敢想象的事情。所以我會突然意識到，時間過得太快了，有時候晚上做夢的時候，回憶起童年的時候還是心有余悸。
小時候，我媽不是壹個好脾氣的人。嚴格地說，她壹點也不好。歸根結底，小時候家裏窮。我奶奶條件不錯，我媽跟著我爸之後就開始窮了。
因為家庭條件，她是那種恨不得把壹毛錢換成兩毛錢的人。她爸爸經常不在家，她壹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國內外都離不開她。
她是壹個很有能力的人。壹個人在地裏可以幹兩個人的活，拼出來需要時間。有時候，別的門都快關了睡覺，她從外地回來。
她強勢到不讓我們去別人家吃飯，說是忘恩負義，惹人厭，我們就餓著肚子等她回來，但是還不能哭。我媽媽不喜歡聽孩子哭，她說哭讓她覺得很煩。
所以，我以前很怕她，很少看到她笑。她總是板著臉，好像隨時準備教訓我。小時候，我很調皮。她準備了壹根竹竿來打我。
其實我很委屈，因為我身邊壹起長大的孩子和女孩都不會被打。她不壹樣。只要我做得稍差，她就會用竹簽打我的屁股。我曾經偷偷叫她女巫。
我大壹點的時候，她小學二年級就跟著爸爸出去打工了。
03
出去工作後，住在外婆家。她和父親每年都會回來過年壹次，有時候是兩年壹次。
這時，她不再打我了。她每年回來都會給我買新衣服。我告訴她，她獲得了班級第壹名。她很高興，說成績比以前好了。
這個時候我還是有點怕她，但是走久了就會想她。然而，我從不表達我的想法。只是每次她回來，我都早早去碼頭等她。最長的壹次，我從早上八點壹直等到下午四點。船靠岸的時候，我找壹個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的人。
我上初中的時候，她把我拉到她身邊。我很高興，因為我不想每次都只是等待。但是和她住在壹起之後，我發現她的脾氣並沒有變好。
她不打我了，但是她喜歡罵我，我不分時間場合讓她生氣。甚至在很多人面前，她都可以大聲罵我，說我錯了。
我跟她說我不是小孩子了，能給我點面子嗎？她說:“年紀輕輕要什麽臉？”顯然，她不認為這樣做有什麽不對。
我就住在她隔壁，我很害怕，因為我不知道我說錯了哪些話會惹她生氣，或者說什麽會讓她發脾氣。我琢磨不透她的脾氣，有時候她的生氣讓我很不解。
記得有壹次，因為天黑，在路上摔了壹跤，膝蓋摔斷了，有點嚴重。現在我還有傷疤。回來的路上我壹瘸壹拐的。她看到後先是罵我，說我肯定是故意的。
我真的很希望她能好好跟我說話，我們能像朋友壹樣交流，但是事實告訴我，那是不可能的。她是壹個思考很多，懷疑很多，喜歡分析別人話裏的意思的人。
所以，我有時候說話，她喜歡想太多。她想多了，也就是我痛苦的時候，我有時候會被她罵。我很委屈，可以哭很久。
所以，長大後，我曾經跟她開玩笑，說以前眼睛哭得太厲害，所以現在近視了。我之前也說過她不講理。當我敢跟她說這些的時候，她很久都不罵我了。
她不回答，笑笑，說要去做飯，問我想吃什麽。她改變了話題。
04
大學畢業後的壹天，晚飯後，我和她坐在陽臺上，聊起這些事。我也講過我小時候害怕看到她的臉。然後我說:“媽媽，小時候，我曾經很討厭妳。”
她沈默了很久，風帶來了她的聲音:“對不起，媽媽也是第壹次做媽媽。”我哈哈大笑，說，媽，妳抄電視裏的臺詞。
她講了很多其他的事情，她說，那時候家裏窮，他們無能，所以我們也苦；
她說，第壹年外出打工，她背著壹個大包，像個大口袋。她上了火車就被卡住了，進不去。
她說，為了省錢，當他們和父親壹起工作時，他們每天晚上都去菜市場撿不需要的食物。
她說她之前脾氣不好，她也承認當時心煩意亂，所以沒多想我的感受；
她說，現在生活好了，妳們都長大了。妳以後不要非富即貴，過得比我們好就行...她說了很多，但壹切都不算什麽。
我這才意識到，我媽的脾氣真的好了。現在我們可以心平氣和的談，講道理，就像好朋友壹樣。不知道，是她被歲月磨平了，還是我變得懂事了。
因為想起來，我以前也是滿身荊棘。只要我覺得她說的不對，我就要反駁，她卻覺得我在頂嘴。長大是壹件欣慰的事，也是壹件難過的事。
因為當我理解她的時候，我已經離家很遠了，就像當年她遠行壹樣。只是現在，她會等我回家。
我只希望歲月能慢下來，讓她慢慢老去，讓她有時間多嘮叨我，讓她每天去菜市場逛早市，讓她壹遍又壹遍的跟我說那些父母的缺點，讓她就這樣走下去。
但我也希望歲月能快壹點，讓自己真的能快點長大，就像壹棵大樹，能給她真正的安心。我想告訴她，其實妳第壹次做母親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