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穿越到現實中是什麽情況？
周六早上八點半，我出現在河北醫科大學第四附屬醫院呼吸病房的時候，醫生們正在進行例行的早間查房。側身穿過擠滿了額外床位的擁擠走廊，我放慢腳步，數出了九個穿著白色衣服的身影，大多是年輕的面孔，還有兩個看起來大約四十歲的醫生。
12: 05，我正要離開。除了值班醫生，壹間病房臨時改造的辦公室裏還有4名醫生。他們在電腦前忙碌著。送貨員敲門進來了。值班醫生付了錢，但把食物放在壹邊，因為有家屬來反映頭痛煩躁的癥狀。
作為壹名醫生，沒有什麽比這壹幕更讓我熟悉的了。我問他們:“妳們覺得累嗎？”壹個女醫生轉過身問:“妳累嗎？妳自己也是醫生，還用問我們的感受嗎？”是什麽讓醫生這麽累？壹陣沈默之後，大家開始討論。
醫生不受勞動法保護。
很多醫生剛入行的時候都聽過這句話。工作的特殊性決定了醫生不可能享受朝九晚五的作息制度，“早八晚八”早已成為常態。有人開玩笑說，醫生的工作是“36524，白加黑”，意思是壹年365天不休息，24小時待命，日夜連續工作。
如今，面對越來越多的門診量，很多醫院都開始推行“無假日醫院”的活動，也就是說，無論哪天，門診(不包括急診)都保證有醫生出診，甚至出診時間延長到很晚。有壹次晚上九點帶孩子去掛急診號，卻被告知門診還有醫生值班。
網上流傳著壹個笑話，說醫生和黑社會的相似之處之壹就是“在漆黑的夜晚，接到電話，就抓起壹個家夥往外面走”。幾乎每個醫生都有休息時間在家被叫到醫院的經歷。有壹次，手足口病爆發，大批孩子湧入醫院。夜班醫生應付不過來，家長怨聲載道。醫務處迅速協調，派出三名醫生返回醫院。這三個醫生壹直忙到第二天晚上。其中壹名女醫生被丈夫開車送回醫院。她老公以為她很快就能回去了，就在停車場等著，不知不覺睡到天亮。婆婆聽說後，氣得好幾天沒理她。
夜班是醫生的“必修課”。很多醫院實行住院醫師24小時值班制度。即使上了夜班，他們也不能休息。沒有最長的連續工作時間，只有更長。普通住院是醫生成長的必要經歷，往往需要醫生在醫院堅守崗位半年甚至壹年。香港TVB拍攝了壹部醫療電視劇《oncall36小時》，用來展示醫生們忙碌的工作。
“我們不受勞動法保護。醫院怎麽能讓我們上班呢？在這種環境下，大家都壹樣。妳能說妳累了，什麽都不做？”壹個年輕的醫生說。
不僅累，而且身心俱疲。
“身體疲勞沒什麽。如果這份工作很愉快，再累也會很有成就感。但現在的情況是身心疲憊，心理疲勞更難受。壹個男醫生這樣說。”我的願望很簡單，就是能躲在壹個沒人的地方，安靜48小時，不受病房或任何病人的打擾。有這樣的48小時，我很滿足。"
大家壹致認為，降低醫生快感的不是身體疲勞，而是心理疲勞。上班的每壹天，都是負能量的堆積:擁擠的門診和病房，嘈雜的環境，沒完沒了的病人，莫名其妙的指責，病人不信任的眼神。當妳從早到晚被這些包圍的時候，真的很難有好心情。當醫生壓力太大。”壹位醫生說道。
最大的壓力是對醫患糾紛的恐懼。幾乎所有的醫生都見過或經歷過醫療糾紛。“患者走法律程序沒問題，但問題是更多的患者選擇醫療糾紛。醫院門口拉橫幅，擺花圈，設靈堂，周圍的病人都在竊竊私語。光是戰鬥就讓妳惡心疲憊，更不用說人身危險了。最討厭的是，很多醫生糾結了很久都沒有達成目標，涉及的醫生幾個月甚至幾年都不能上班。”
“大部分病人都是好的，有些人來看病是為了省錢。遇到這種病人什麽都不要說，就當妳八代都倒了黴，壹次也忘不了。”壹位女醫生說，“其實我們都想好好對待自己的病人，因為壹些居心不良的病人導致醫生將病人視為潛在的‘敵人’，采取預防醫療。我們可以檢查壹下能不能做，不能漏診、誤診！”但是誰是受害者呢？還是壹個普通病人。沒辦法，醫患糾紛後我就知道了，我真的承受不起。"
還有醫生自身的壓力也很大。“作為醫生，妳的首要職責是為病人解除痛苦。醫學是壹門進步的學科，需要終身學習。當我下班回家時，我很累。做完家務之後，我還是要看書，看文件，學習最新的東西。其實沒有人要求妳這麽做，只是妳無法忍受自己面對病人卻無能為力。這就是醫生的使命感。”壹位醫生這樣說。
微博上，壹位醫生發聲:“所謂刻薄，是這個月唯壹的休息日，但我跑回醫院，因為我真的很擔心。”醫生關心的是他的病人。在醫院，自願加班是常有的事，主要原因是患者不放心。“我總覺得如果見不到我的病人，我會壹整天都忐忑不安，知道有醫生值班，我還是忍不住往病房跑。”壹位醫生這樣說。
在教學醫院，醫生除了已經很繁忙的臨床任務外，還要負責教學和科研，每周定時到學校給學生講課，或者帶實習生，在醫院實習。光是做課件就要花很多時間。但在現行的博士評審機制下，沒有課題和論文，連職稱晉升都很難。“誰能忍受同等資歷的人當主任、副主任醫師，或者主治醫師？再苦也要搞科研。我真的丟不起這個人。”
我不知道如何釋放壓力
工作上，是負能量的積累，回家也不壹定容易。家務、生活瑣事、子女教育、老人陪伴，都壓在醫生身上。有人覺得這是“不能承受之重”。
“有時候心情不好，回到家就會對家人發火。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是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當我是醫生的時候，我有很大的動力認為我可以照顧好我的家人。其實妳根本不關心他們，熬過來的是家屬。想到這些，我就覺得特別虧欠家人。”壹位女醫生這樣說。
壹個剛參加工作的男醫生跟我說，他壹個月工資不到2000，壹個月房租1500。“幸好醫院有吃飯補貼，不然連他自己都養活不了。壹有事就要伸手向家裏要錢，這讓我很尷尬。”男博士準備明年結婚:“肯定沒房子。奮鬥幾年再說吧。還好女朋友也是醫生，兩人互相理解。如果沒有，他們甚至不能結婚。”
“現在妳覺得自己很幸運，等妳結了婚就知道夫妻都是醫生的煩惱。兩個人整天不碰家，沒人做家務，沒人帶孩子，家不像家，矛盾就會爆發升級！”旁邊的人調侃他。
“我管不了那麽多，至少現在我們挺好的。”男醫生無奈地說。
各種壓力累積在壹起，醫生會正確釋放嗎？有人說會去健身房，有人說會去逛街，看電影，吃飯。“事實上，沒有太大的影響。上班還是不愉快。我很清楚，妳不能帶著情緒工作，否則會帶來更多的麻煩，病人也不會理解妳的壞心情。每天都這麽累，慢慢會習慣的。”
至於看心理醫生，沒人考慮過。
在這種狀態下工作，每個醫生都在透支自己的身體或心理健康。看到越來越多的醫生因過度勞累而死亡的新聞，我感到更加難過。醫生，健康的守護神，如果連自己的健康都保護不了，如何保護患者的利益？
在“主題醫院”的遊戲中，醫生累了之後會影響醫院的運營，甚至會退出醫院。但現實中，醫生再累，還是要繼續同樣的工作。有人說“醫生是特殊材料做的”。現實社會是否也能制定合理、人性化的“遊戲規則”並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