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全家人都強烈反對我去上學,所以我做了壹個痛苦的妥協:手術後哥哥就去上學。我家是這樣的。我想不出好的東西,但所有不好的東西壹定會拖累我。在他們沈入深淵之前,總要找個人墊底。可悲的是,那個人永遠只能是我。
終於盼到了弟弟完成手術,壹家人都在嗓子眼。專家高興地說:“別擔心,手術很成功。不到兩個月,病人就能在地上行走了。只是以後不能幹重體力活了。但觀察期內是骨膜再生的關鍵時間,必須做好安全措施,防止二次傷害。”
全家人都很開心。為了慶祝手術成功,我特意去醫院門口買了些葷菜慶祝,還買了壹瓶便宜的白酒送給父親。平時他願意瞇幾眼,忘盡塵埃難,只做夢醒人。我還給弟弟燉了鴿子湯。據說喝了鴿子湯傷口愈合很快,病房裏的病人都經常喝,只是我們窮得買不起。按照現在的情況,再花三萬塊我哥就能康復了。現在家裏有20多萬了,是時候稍微松壹下手了。我爸媽煮了半輩子飯,我們終於有錢了,我哥的婚姻也能有希望了。現在農村找個媳婦有多難。妳找不到好的,更別說我們這樣的家庭了。
當然,當我提著壹堆菜袋子回來的時候,我媽罵我,說我活不下去,我是個討債的。我笑著答應了。今天想提要求,但是不敢得罪。沒想到他們都很貪吃,幾天沒吃過壹次肉。就算護送那天我哥吃不上飯,我們也沒錢給他買好吃的。只是為了生活,他勉強吃幾口。事實上,這對病人非常不利。我壹個人伺候的時候比較好,每天給他吃不同種類的食物。我爸媽來了以後,舍不得給我哥五塊錢壹頓飯。更不能提的是,我們陪伴的食物往往是開水饅頭,外加鹹菜。如果妳能騙過壹頓飯,妳就能確定妳餓了。現在弟弟手術成功了,家人都很開心。我媽嘟囔了壹句,罵了我幾句——可能是習慣了吧。每天她不罵幾句,她就難受,她就忘了罵。她開始盡情地吃肉,滿嘴都是油。爸爸喝了壹點酒,津津有味地吃著飯菜,臉上帶著幸福的表情。弟弟靠在床頭櫃上,慢慢地在床頭櫃上搗鴿子湯。這是他有生以來第壹次喝這麽精致的湯。
看到大家都很開心,壹吃完飯,我就笑瞇瞇的提出明天壹早就去上學。大家立刻不說話了,爸爸媽媽的臉色又變得陰沈起來。就在他們想瞪眼的時候,我哥說話了。他沒有看任何人,低頭看著蓋著腿的床單,毫無專註地說:“想走就走。對我哥來說都沒用。估計妳功課落後了這麽久。”
我準備和父母頂嘴,卻被哥哥的話堵住了。說實話,心裏很溫暖。畢竟我哥比我爸媽還了解我壹點。他知道我心裏有多痛!作業落下了,渾身牛皮癬,可謂身心俱疲。事實上,回到學校對我來說是壹個巨大的挑戰。突然想到小時候看到的小魚。他們和我壹樣難嗎?
那時候我們村外的河裏建了壹個攔河壩,就在我自殺未遂的地方。彈幕只留下壹個方形的出口。春旱時,堵住出水口可以蓄水澆灌土地。夏天打開出水口。每天放學後,我都會看到成群的小魚小蝦聚集在出水口下,拼命抵抗水流的沖擊,想盡辦法擠進出水口。絕大多數小魚小蝦被湍急的海浪沖向下遊,只有少數魚蝦逆流而上,進入河道平坦的攔河壩,那裏有更廣闊、更豐富的生存環境。高考不也壹樣嗎?那些考上北大、清華、985、211的項目的優秀學生,就是逆流成功的小魚小蝦。有了更廣闊的生存空間,他們終於可以成長為大魚大蝦了!其他人就沒這麽幸運了。
爸爸媽媽也嘟囔了壹些抱怨,但是因為哥哥為這件事定了基本基調,翻不起幾個浪,所以我沒有理會他們的抱怨。晚上,我躺在醫院走廊的地板上,蓋著薄薄的床墊。半夜睡不著,聽著整個病房的鼾聲,想著壹切眾生。生而為人,是我的幸運,也是我的不幸。被拋棄讓我覺得很苦。總覺得自己在壹個忙碌的城市,心在墜落,感情沒有寄托,感覺自己在壹個小小的海洋裏嘆息。我也想建功立業,叱咤風雲,可是現在,連活著都這麽難!
終於,第二天早上,眼皮紅腫,頭腦昏昏沈沈。我早早下樓買早餐,家裏人壹臉可憐和躲閃。我不禁感到悲傷。我突然明白了他們為什麽拉我上來,讓我背黑鍋——因為他們太弱了!是的,媽媽是個侏儒,精神有問題。爸爸膽小,也因為這樣的家庭,更加自卑。哥哥外強中幹,比較自卑。因為我的親生父母比較強勢,他們從內心覺得我比他們的性格優越。他們要依靠我,這讓我負擔重如泰山。既然我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我就要接受後果!
在相對安靜的早餐後,我離開了。臨走前,我媽眼裏含著淚,好像我離家出走了,再也沒有回來。爸爸偷偷看了我壹眼,但他的頭陷入沈默。我哥苦笑了壹下,看著我說:“去吧,好好學習。周末回來看妳,就很想妳。”
我的眼睛很痛,我害怕我會哭。我慌忙轉身開門,說:“當然,當然,周末我會來醫院的。”
媽媽突然小聲說:“家裏有三只雞兩只羊……”我知道她在擔心家裏這些值錢的東西。過了半輩子,沒有賺到什麽家業,父母關心的是我養了很久的雞鴨動物。我咬著牙說:“不用管妳弟弟。我來安排!”
出了醫院,我走到門口給村委會主任杜海濤打電話。我說:“叔叔,我爸媽在醫院照顧我弟弟。家裏還有三只雞兩只羊。請妳告訴那個女人,就說我說的話,暫時餵她。”
杜海濤壹楞,問:“哪個女的?誰願意給妳家餵雞餵羊?”
我咬咬牙說:“她有。就說是我安排的!”
杜海濤突然明白了,呵呵笑著答應:“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姑娘,妳要認妳的親人。住在村子裏,總不能老死吧?如果妳結婚了,有兩個家,那該多好啊!再說,老張家有錢,能虧待妳……”
還沒等他說完,我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謝謝叔叔轉達給我。我要去上學了!”
終於安排好了家裏的貧困戶,我長長地出了壹口氣,往學校跑去。坐汽車要三元錢。我舍不得花錢,所以打算走路上學。沒想到,剛跑了壹會兒,壹輛大貨車就追上來了。司機按了按喇叭,搖下車窗,喊道:“餵,上車,我送妳壹程。”
我甚至不看他壹眼。他把車速降到最低,跟著我說:“我是妳哥的同事。我正好送貨,就送妳壹程。”
我壹聽這話,擡頭看見壹個中年司機沖我笑,露出他的大白板牙,看起來很親切。我猶豫了,不知道是否應該相信他。結果車停了,門開了。司機對我說:“妳在二中讀書,我知道妳的學校。我是路過送外賣的,請妳上來。”
我忐忑不安地上了車。司機笑著和我聊天。公共汽車很快就到了學校門口。車停在路邊,司機拿出壹個信封,說:“有人讓我給妳寄封信。拿去吧。以後好好學習!”說話像壹個仁慈的長者。
下車後,我把信像燙手山芋壹樣接過來。我感覺裏面很硬,好像有壹張牌。我環顧四周,慌慌張張地打開了信封。裏面有壹張信紙。文具裏有壹張工行卡。我的手在發抖。
我顫抖著讀信,我蒼勁有力的筆跡似乎穿透了紙的背面。信上說,“杜甫,不,我應該叫妳張傑。妳是我的第四個女兒,妳的姐姐張冰,二姐張青,三姐張宇,妳的名字叫張潔。妳們的名字加起來就是:純潔幹凈。為了生個兒子,我們狠心放棄了妳。請原諒爸爸媽媽的無情。這麽多年,我們壹直遭受著精神上的折磨。請原諒我們!那天看到妳滿身牛皮癬,回來就哭了壹晚上。妳媽媽感覺更糟。讓我們補償妳吧。不要拒絕我們的願望。我在卡裏存了壹萬元作為妳的生活費。照顧好妳的病。爸爸知道妳不容易。等妳考上大學我就給妳錢。我們不希望父女相知,我們只是希望妳這輩子沒有遺憾。我們永遠愛妳!”
我熱淚盈眶,心中感慨萬千。我不知道我壹直討厭的父親會偷偷給我壹萬塊錢。他還記得我滿身牛皮癬。到現在為止,我和他是世界上唯壹分享這個秘密的人,這讓我又喜又悲。我以為我永遠不會在他們心中。
那壹刻,我不知道自己是因為幸福而哭,還是因為難過而哭。我覺得我現在太弱了,連愛的能力都沒有。我唯壹想要的就是考上大學,享受青春。他們好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