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終於在94歲的時候離開了。
參加整個葬禮，沒有恐懼或特別的悲傷。我只想好好載她壹程，把她送進墳墓。
好像大部分人的童年都和奶奶有關。
在我們家尤其如此。每個人的童年好像都是在外婆家度過的。我對奶奶的感情甚至比我媽還多。
從我家到外婆家，我走過無數次，記憶太深刻了。
第壹條是近路，可以走過去。路上有大片柿子林和壹條河，有時河裏還有船。邊上有壹片沙灘，種了很多花生和紅薯。
沿著這條路會發生很多有趣的事情。比如偷花生紅薯柿子，坐船遊過江等等。
我小時候很害羞，也很貪吃，不會和別人說話。壹群孩子偷偷吃別人的飯，卻覺得很驚險。
其實主家很好。他們找到我們，最多說壹句，然後親自拿花生柿子給我們吃。
在河裏洗澡也是背著大人。
夏天，壹群孩子像棕色的泥鰍壹樣在河裏跑來跑去。
當然，會有危險。比如大姐有壹次被淹了，很嚇人，被在地裏幹活的村民救了。
第二條路稍微遠壹點，需要騎自行車。
那時候都是黑色的自行車，只有我爸爸或者叔叔能騎的那種。家裏孩子多，我媽回娘家只能帶壹兩個，抱著壹個坐在橫梁上。
平時父母太忙，沒有任何親子互動。只有在騎車回外婆家的路上，我們才能和他們壹起度過這段美好的時光，相當於壹次小小的旅行。
這條路上也有很多風景，因為有水庫，所以路的兩邊會有很多水田，北方罕見的魚米之鄉，長長的蜿蜒的堤壩。
每次說起外婆家，大家總會有很多回憶。
二
奶奶是壹個極其勤勞堅強的人。五六十歲的她還在幫媽媽帶孩子。八九十歲了，還種菜，種地，給雞狗做飯。
奶奶的晚年主要是和我二叔、我媽壹起度過的，但最後階段她對我大姑父念念不忘。
大姑父是她的第壹個孩子，在物質極度貧困的時候，把所有的糧食都拿出來給她，娶了個媳婦。
農村還是那句老話:小喜鵲長尾巴，帶媳婦就忘了媽媽。他們分開了，我叔叔阿姨再也沒回來看過他們。
因為娶媳婦留下的慘痛教訓，奶奶很害怕。
我二叔娶媳婦的時候，因為對方又要吃的，被她拒絕了，所以我二叔沒有娶媳婦，至今單身。
所以我二叔壹直和我奶奶壹個人住，今年也快六十歲了。
三
從奶奶葬禮回來後，大家都坐在門口休息。我丈夫和姐姐還有我做飯。
我環顧四周，到處都是悲傷:我七十多歲的叔叔、嬸嬸和叔叔形容他們憔悴、瘦骨嶙峋；我爸媽，我二叔，我二姨，都六十多歲了，累死了。
家庭老齡化越來越嚴重，他們已經為90多歲的奶奶盡了力。
奶奶下葬那天，孫子孫女都回來了，大大小小幾十個人。到第二天掃墓的時候只剩下十幾個人了。
年輕人太忙了，大家各回各家。圓墳的後人漸漸散去，家裏只剩下我媽，我二姨和我三叔，還有我們姐妹。
我無法想象我們都走了之後我二叔的樣子。他在這個家裏完全是壹個人。
我不知道他是什麽心情。奶奶走後，日子好過嗎？還是壹個人的悲傷？
媽媽特別難過。自從我們姐妹結婚後，她的整個生活都圍繞著她的祖母。
雖然我們經常叫她去洛陽住，但她總是說奶奶還在，不能走。她每天騎著電動車往返於家和奶奶家之間，像上班壹樣，給吃的，給喝的。
這讓她覺得很有意義，很有價值，也是唯壹讓她很有動力和上進心的事情。
但是奶奶走了，她的工作戛然而止。
我媽哭的最多:我以後沒有家可回了。
四
其實我媽脾氣很暴躁。雖然她為奶奶提供了很多素材，但是她沒有貼心的陪伴和溫暖的話語。
我不僅對我奶奶發脾氣，還辱罵我爸爸和我叔叔。所以沒有人欣賞她，無論她怎麽做，都被她的壞脾氣所湮滅。
大姐說我們還不夠成熟，不能接受媽媽。
她就是這樣壹個人，她的人生就這樣走來了，人生的過往也讓她變成了這樣。她不是我們心目中的完美母親。我們應該接受的是她現在的樣子。
的確，家裏只有大姐能受得了母親的臭脾氣。除了姐姐會經常主動打電話給她，我們的電話都是那麽的勉強和稀少，大部分都是打給我爸爸的。
五
在我要離開的時候，我媽和我舅舅之間爆發了壹場戰爭，因為我外婆是不是要在5月7日舉行儀式。
媽媽的意思是要做大事，要大驚小怪。畢竟奶奶也是有喜有悲，辛苦了壹輩子也沒見過風景。我二叔反對。他想安靜安靜。他認為錢是給活人用的，所以不要浪費。畢竟奶奶活著的時候他也沒虧待過她。
不知道為什麽爭吵越來越激烈。可能兩個人心情都不好，覺得對方不理解自己。連勸架的二姨都被炮轟，讓她趕緊抓起東西先走了。
奶奶的葬禮就這樣結束了，誰也沒想到。
？六
以前聽人說兄弟姐妹吵架打架很可笑，但這就發生在我身邊。
為什麽人長大後變化這麽大？
為什麽大家都喜歡小孩子，不喜歡大孩子。
有時候我會盯著壹歲半的小雞雞看很久，想著她為什麽這麽可愛招人喜歡。
她就是這麽容易滿足，誰給她吃，誰給她玩，誰就開心好久。微笑的小身影很可愛。
年紀越大，要求越多，越難滿足。比如壹個七歲的妹妹，就難對付多了。所以爺爺奶奶喜歡帶老二，見到老大就皺眉頭。
畢竟孩子就是孩子，很簡單，但是大人之間的事情就太復雜了。
如果是非親屬關系，很容易說每個人之間都有界限。
恰恰是親人之間，無意識的界限感模糊了，都是為了對方好。不知道對方要不要，願不願意出錢，要不要。付出的人不被理解，索取的人理所當然。
就像我媽和我二叔之間，我媽覺得她壹直在為我二叔和外婆付出，卻從來沒有意識到對方的需求和感受。她覺得很委屈自己不能理解，而舅舅覺得媽媽的行為讓他很壓抑。
我不知道他們在葬禮上祈禱了什麽。我心裏只有壹個希望:希望奶奶能保佑自己的孩子像壹家人壹樣親密無間，不要因為她的離開而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