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2日地震發生時,我正在北京中央黨校上課。三分鐘後,我知道了地震的大概情況,因為我們班的壹個同學正好是山東省地震局的局長,他很快就通過國家地震局了解到了壹些情況。下午17下課後,我匆匆趕回我在北師大的環境演變與自然災害教育部重點實驗室,輸入震中汶川的信息。我們實驗室有壹個非常完整的數據庫,中國近百年來所有縣遇到的自然災害都存在數據庫裏。我們花了20年才完成這些研究。
大多數人不知道“汶川”這個名字,但研究地理和災害的人對它所在的“川滇地震帶”太熟悉了。這個地震帶也被稱為“西南地震帶”,包括四川和雲南的強震區。所以汶川地震並不罕見,但沒人預料到如此大的震級。
我在數據庫中輸入“汶川”信息後,開始了解這次地震可能影響的地區。晚上20點,美國國家地質調查局(USGS)在其網站上公布了模擬汶川地震烈度圖,他們的反應非常迅速,為我們的分析研究提供了特別有價值的信息。看到災區的地震模擬圖,我的第壹反應是:這次地震不是以震中為中心不斷畫等距圓的傳播方式,是斷裂帶地震!但當時大多數人並沒有這個判斷,認為既然震中在汶川,汶川縣應該是受災最嚴重的地區。
我從這張模擬圖上看到的斷裂帶,南北長200公裏,東西寬不到50公裏。映秀到北川縣城的線路是斷裂帶的中心。到5月13日淩晨2點,我們已經分析了這次地震的基本數據,看起來這次地震造成的災難遠遠超過了我們的經驗。我非常焦慮。早上8點,我去民政部找救災司司長王。這幾年在中國應對各種災難的時候,我們壹直是夥伴,是老朋友。
我對王說,“這是壹個帶狀的地震帶。請準備至少654.38+0萬頂帳篷。”要知道,中國近年來最大的壹次自然災害,只需要5萬到6萬頂帳篷,民政部的儲備能力就是20萬頂帳篷。我提出了三個核心數字,當時聽起來很驚人:第壹,死亡人數可能達到5萬~ 65438+萬。這是什麽概念?真的很嚇人。1998年,中國特大洪災死亡人數不到2000人,超過5萬人的死亡人數是不可想象的。二是嚴重受災面積654.38+0.5萬平方公裏;第三,這次地震影響的人口在四川省已經達到2000萬。看來我當時的估計還是保守的。沒想到受災群眾中有10多萬人是受害者。
地震帶的人口密集區壹定是關註的重點。首先讓人放心的是,成都沒有問題,成都在這個地震帶的東南角,只會受到輕微的影響。但是,北川有個大問題!早期,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震中汶川縣,但這個震區呈啞鈴狀,中間窄,兩頭粗。啞鈴的壹端是汶川縣映秀鎮,另壹端是北川縣。這兩個人口密集區,尤其是北川縣城,處於9度到10度的高烈度區。都江堰距離震中映秀只有30公裏,災情肯定很嚴重。
我當時的分析是,654.38+0.5萬平方公裏的重災區中,8 ~ 654.38+00度以上的核心區有5萬平方公裏,包括汶川、都江堰、北川、青川、茂縣。美國國家地質調查局的模擬地圖偏向地震帶的西部,所以東部的情況沒有引起我的註意。後來發現,東部的綿陽、德陽也受損嚴重。
科技部對汶川地震的反應非常迅速。5月13日下午,劉艷華副部長讓我匯報。科技部聽後,立即召集相關領域專家,於5月16日宣布成立“科技部抗震救災專家組”。專家分成11個工作組。他們同吃同住,每天下午15見面。
此時,我們主要提供三個方面的專業支持:壹是提供災區人員搜救和緊急轉移所需的技術;壹是每天提供及時的災情動態和趨勢判斷;再壹個就是如何恢復重建。我經歷了近年來國內很多重大災害的現場指揮。雖然災害的類型不同,但所有的災害應急處理都離不開這幾個方面。科技部專家組用三天時間編寫了七本應急手冊,第五天就上線並批量印刷,發往災區發放。壹些專家繪制了海報,編寫了發給災區人民的群發短信,並及時提供了救援、轉移、護理、衛生防疫等具體指導。
在此期間,我壹個在澳大利亞工作的同學從壹個日本合夥人那裏獲得了災區地殼地應力異常圖。許多國際組織和專家都非常關註汶川地震。他們通過各種方式監測地震,並免費提供給他人研究。乍壹看,我更確定汶川地震是壹個條狀的斷裂帶,北面的斷裂帶有“麻花麻花”的情況。北川縣就是這個“麻花麻花”的所在地。
所以這次地震實際上是以北川為中心,東至青川,西至汶川,南至龍門山沿線的都江堰,成為重災區。很多人不理解為什麽北川離汶川那麽遠,但是災情最嚴重。是因為他們把地震理解為以映秀為中心向外擴散。這次逆沖走滑型地震斷層在北川有很強的扭動,對北川縣城造成了很大的危害,它承受的力最大。綿竹和北川之間,幾段鐵軌被扭成麻花,清楚地證明了這次地震的扭轉。所以在這次地震中,人們的感受是“因為扭轉使人騰空而起,先是上下折騰,然後左右搖晃,根本不可能站穩。”
自救與他救:災區管理知識
地震災害最大的特點是:人員傷亡率高,建築物破壞程度高。於是這次汶川地震成了我們和平時期最大的“戰役”:戰場是654.38+0.5萬平方公裏的重災區,投入了654.38+0萬多兵力,涉及幾千萬人的生命。
救災的核心是指揮應急反應。壹個指揮部有三個要求:壹是調動武裝力量的能力,二是調動物資儲備的能力,三是科學的決策支持系統。生命線恢復永遠是第壹位的,救命是第壹位的。基礎設施和生產線的恢復也非常重要。供水供電後,救援工作更有保障。壹旦條件具備,當地政府應盡快組織恢復生產,因為政府可以管理社會,發展企業,以正常的財政收入維持生計。
現代“戰役”中最重要的是情報和對信息的需求。許多人懷疑地震是否可以預測。地震確實是可以預測的,但是目前的科學研究只能預測到20%到30%的程度。預測的準確性遠遠不能滿足人民的需求,信息的準確性降低。另壹方面,由於震後通訊中斷,災區的信息出不去。海事衛星在中國是奢侈品,大部分地方用不上。只有經歷了這場災難,才能發現我們的裝備有多落後。因此,在這場“戰役”中,情報信息工作受到了極大的阻礙。
我所了解到的地方政府的災難報告水平也需要提高。這次都江堰的湘鄂鄉損毀嚴重,通訊完全中斷。政府大樓倒塌後,將近壹半的人死亡,逃出來的人來不及搶救政府人員。市長指揮大家去小學救人,400多名學生被壓在廢墟下。壹位女副市長冒著生命危險跑到都江堰,向外界求助。最後,她帶領壹支救援隊進去,救出了幾十個孩子。這個鎮的領導是有分工的,他們知道報災求助,做好工作很重要。但壹些地方政府沒有報災意識。雖然他們組織了救援,但他們不知道信息溝通的重要性。
我們的這種救助意識是很強的,但是大家都強調外援的救助,卻不註重意識上的自救互救。在世界災難史上,自救互救挽救的生命遠遠多於他人。因此,鼓勵自救互救是“黃金72小時”救援的重點,因為外部救援進入災區總是需要時間的,而這次由於地形的影響,救援被拖延了很長時間。
災難發生後,那些幸存者分為三種:壹種是自我意識決定救援,往往是血緣關系讓他們參與救援;壹種是他傷勢不重,因為擔心余震或者食物短缺,迅速逃離災區;還有壹種是出於職責或者個人道德,理性地組織搶救,比如壹些老師、醫生。
其實不應該提倡第二種人,他們也應該是早期救助的主體。在遇難者中,約有35萬人受傷。其他人失去了親人或暫時失去了家園和生產條件,但身體沒有受傷,能夠參與救援。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應該知道,8級地震之後,近期不可能再發生8級地震。當周圍的建築被破壞時,如果妳找到壹個四面都沒有倒塌可能的空地,其實是很安全的。當地人最熟悉這裏的地理,知道學校在哪裏,醫院在哪裏,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哪裏能找到救援工具,所以要留下來,成為相互救援的主力軍。當有傷員需要轉移時,他們也是幫助迅速轉移傷員的最佳人選。
大災之後,我不贊成大量救援人員無計劃進入災區,也沒有必要把災民全部轉移到國外。地震後的第三和第四天,大部隊開始進入重災區,大部分災民跑出了災區。事實上,這種人員的更換是不科學的。如果災區仍然有很大的危險,應該讓更多的人避開高危地區。任何進入高危區的人都有可能成為壹個沒有安全感的人,隨時可能成為需要別人幫助的對象。如果外界救助的人數大大超過實際需求,他們的供給很容易成為問題。
這次災難的特殊性在於交通堵塞,前期大部隊難以進入,所以很多誌願者在早期生命救援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但大部隊進入後,要呼籲誌願軍不要隨便進入。在壹個基礎設施沒有恢復,糧食供應難以保證的地方,應該控制人口進入。相對於外部救援的進入,應該組織本地人。只要給他們提供基本的食物和水,他們就能更有效地救人。這些關於災區管理的知識在世界救災史上值得研究。
災區人民會發現搜救太難了。在交通不便運送大型機械設備的情況下,基層社區幾乎沒有應急設備!地震發生後,許多人徒手在廢墟中救人,但他們找不到任何可用的設備,如手電筒、千斤頂、熨鬥、急救藥箱和小電鋸。在沒有防災意識的情況下,農民還是有壹些幹農活的工具,比如鶴嘴鋤、鐵鍬,可能會有幫助,城市裏的人就更難用工具了。這些都是基層社區應該配備的保命用品。比如易發洪水的地方要配備救生圈和帳篷,易發地震的地方要配備各種切割工具、起吊或撬動工具。美國和日本政府對不同類型災害的三種必要救援和應急工具都有明確的規定。(來源:三聯生活周刊)
抗震救災深度報道第三輯:
第三批8名記者對政府能力進行了深入研究;專家組副組長詳細回顧了科學決策過程;軍長講述空降救援的傳奇;民政部救災局長15天大事記...和平時期最大的戰役,裝備不足凸顯慘烈緊急。
災區的房屋和烈度
5月13日,我們自己做研究的時候,根據美國國家地質調查局的模擬圖,做了壹個汶川地震的烈度圖。5月21日,國家減災委科技部專家組根據地震最新數據制作了汶川地震烈度圖。烈度和震級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震級是地震發出的能量之和,我們把這種能量分為不同的等級;所謂烈度,是指地震發生範圍內某壹地點的地面振動強度。烈度分為12,其中我們用5 ~ 12來區分不同程度的破壞。烈度是非常準確的表示各地結構破壞嚴重程度的指標,成為抗震救災指揮部安置、轉移、恢復重建的重要依據。
烈度與地震能量的加速度或地震應變力有關。為什麽災區的兩棟房子離得很近?當壹座建築被打碎時,另壹座建築的框架沒有倒塌?映秀鎮漩口中學就是壹個典型。它有三座“品”字形的教學樓。為什麽這些距離如此之近的建築受損程度卻不壹樣?這與地震時力的方向有關。如果能量的方向與房屋的延伸方向壹致,那麽對房屋的損害相對較輕;如果方向是垂直的,那麽房子受力最大,情況會很慘。
我們都知道應該在地震區建造堅固的房屋,但這裏有壹個經濟現實。地震烈度每提高壹次,建房成本至少增加10%到20%。有些地方明明知道這個道理,經濟卻跟不上。妳必須投資足夠的錢來建造抗震的房子。這次我發現災區能抗8級地震的建築主要有三類:壹類是水電站,比如紫坪鋪水電站,抗震能力超過8級;壹個是國防工業的工廠;然後是建在裂谷地區的高壩。
在這次地震災區,最嚴重的區域烈度達到了11度。11度是什麽概念?房子不管什麽樣子,壹下子都平了據我研究,10度及以上烈度的區域有3100平方公裏,主要分布在龍門山和深山老林,但是北川縣城也在這個烈度,所以縣城幾乎全毀了。映秀到北川的線路上,有20個小村鎮,幾乎被夷為平地。群山匯聚在壹起,當地農民說:“壹夜之間,我認不出家門口的山了。”
烈度為9度的區域約為1.6萬平方公裏。如果烈度為10度地區的房屋按照抗8級地震的標準建造,房屋的方向與地震應變力的方向不直接沖突,至少房屋的框架不會倒塌。映秀鎮烈度10度,都江堰8度。通過烈度圖可以判斷災民有多少,具體受災情況如何,如何安置和恢復重建。
自5月25日起,國務院抗震救災指揮部的工作重點轉移到災民安置和恢復重建上來。國家汶川地震專家委員會於5月22日正式成立,由我負責的災害評估小組於5月26日抵達災區。這個評估小組匯集了20多個領域的專家,包括地震評估、地理信息與遙感、橋梁、公路、生態、衛生防疫等等。
我從未見過中國因為壹場災難而動員如此廣泛的專家參與研究和建議。我去災區現場,首先是為了驗證我們畫的圖表是否準確,是否可以作為政府決策的依據。我們在什邡、綿竹、都江堰、湘鄂鄉進行了調查,驗證了圖表的準確率達到90%。烈度在9度以上的地區,90%的房屋不能重復使用;如果烈度為8度,房屋受損率通常為70%。
地震發生後,有人指責災區有很多“豆腐渣”工程,認為很多房子不應該倒塌,這裏應該區別對待不同情況。2001中國第四代地震動參數區劃圖出來後,這個地震帶上的房屋建設要求是7度抗震設防。換句話說,我們在要求上從來沒有達到過8度。就算這些房子是按照國家規定建的,8級地震就倒了。另外,我們也要看到中國農村的經濟現實。鑄造房的抗震能力比活動板房強很多,但不是每家每戶都能買得起。我確實在9度和10度烈度區看到壹些房子完全倒塌,但是框架沒有倒。這就是鋼筋混凝土澆築房的優點。澆註室內有壹些力的扭曲體,抵消了壹部分力,但是預制板就不行了,壹搖就掉。
學校、醫院、政府機關等公共設施,在關鍵時刻本應是公共避難所,但這次卻成了重災區。然而,農村有其實際困難。德陽的壹位領導拉著我的手說,上世紀90年代以前,提倡“民教育,民辦公”。當時國家財力有限。“農民勒緊褲腰帶輪流建學校,讓娃娃們讀書,不容易。”中國基礎教育完全免費才五年。妳能要求所有學校都像大城市的房子壹樣嗎?這太不現實了。而特別引起關註的都江堰某中學,經過現場勘察,可以肯定這個項目不是設防,也不是“豆腐渣”。周圍所有的建築,無論哪個方向,都沒有倒塌的這麽嚴重。這就是房屋建築的標準或質量問題。
在這次地震中,1和很多房屋的2層完全“坐實”,正好印證了日本地震研究的結論。日本專家研究發現,地震時不超過三層的建築,1到2層之間斷裂的概率最高;地震時,3-6層高的建築物最有可能在2-3層之間斷裂。這次在災區看到的非常符合這個特點,所以以後蓋樓,1到3層是關鍵,壹定要按照當地的抗震設防標準來建。地震來了,只要房子的框架不倒,人類生存的概率就大很多。
安置工作的核心:盡快恢復當地正常狀況。
地震後的次生災害特別嚴重,山體崩塌、滑坡、泥石流,阻斷了交通,中斷了當地的通訊,地震後下了好幾天的傾盆大雨。所有這些因素結合在壹起加劇了災難的後果。民政部很早就預料到了這次災害的嚴重性,提出幫助對口省份,把重傷員轉移到其他地方,非常及時。
因此,我們應該在救市措施上給予全國全力支持。當時我們提出重傷員從外地轉移,有人不理解,認為四川這麽大,解決不了傷員問題?但如果成千上萬的人遭受同壹種傷害,四川的骨科醫生能應對嗎?骨科專業人員是否有足夠的護理人員和設備?因此,必須迅速轉移無法解決的重傷員。
安置災民的核心思想是盡快恢復正常狀態,而不是像外界想象的那樣,把盡可能多的人遷出震區。我們不可能通過壹次災後安置工作就消除中國到處存在的城鄉二元差別的現實,我們也沒有奢侈到不在震區生活。高風險地區並不意味著無人居住的地區。日本、舊金山等地區是地震頻發的高危地區,但他們依然生活著,不停地建設著現代化的高層建築。所以我們選擇不離開,而是加強抗震投入。如何蓋房子抵禦8級地震,地震來的時候如何逃生,這些都是生存的核心。
災害有法可依,但很多科學手段目前還沒有,但有明確的、可操作的標準化防災程序,我們可以通過投入、教育、演練來做到。安縣桑棗中學就實現了這壹條。
所以5月25日以後,我們工作的壹個重點就是想辦法快速評估房屋情況,把烈度圖和實地調查結合起來,根據評估結果對災民進行區分安置。
9 ~ 10烈度區人口涉及四川8個縣約22萬人。10度以上烈度區的房屋,只能全部廢棄。他們是深溝裏最窮的人,應該盡快搬出深溝。光是地質災害就已經讓人苦不堪言,那些地區完全不適合居住。我建議直接補貼這22萬人,讓他們自己選擇居住地。絕大多數山民沒有自己熟悉的生活環境是活不下去的,不必轉移到平壩,可以安排在附近相對安全的山區。
這裏有65438+萬人不得不徹底離開原來的生活區域,因為他們賴以生存的耕地已經被地震、崩塌、泥石流徹底摧毀,基本的生產資料都沒有了。而且這些山溝裏的人口太分散了,壹個山頭只能住幾戶人家。道路建設、電力供應、通信等政府基礎設施成本過高。就憑這壹次災民安置,幾十個鄉鎮就相對集中了,可以大大提高公共服務的效率,保證人民的安全。
如何解決這些深谷山民的生存問題,我有壹個“減災、教育、移民”的建議。這22萬人口中,今年參加高考的不會超過幾萬人。如果我們把這些孩子消化在全國各地的大學裏,也就是說根據他們在國考中的成績,所有的孩子都有機會上大學。那麽這些受過教育的孩子就不需要回到窮山溝裏去尋找出路了。壹旦他們獨立了,他們的家庭就會有希望。其他具有壹定勞動技能的農業人口要盡快轉化為工業人口。剩下的老弱病殘必須依靠政府提供救濟,這是國家為這場災難必須付出的代價。
8度烈度區涉及四川1540個村的近250萬人,他們面臨的現實是大部分房屋不能再使用。我們現在要做大量的房屋評估工作。我建議把這些房子分為A、B兩類,“A”表示加固後還能住,“B”表示完全廢棄。
這些人要分兩種對待:能集中精力就集中;如果不能集中精力,就要分別對待,充分發揮各自的積極性。他們的家園只是暫時被毀。他們有勞動能力,災後可以重建家園。
這些山裏的人,其實都有自己獨特的收入來源。礦產、山珍海味、中草藥、“農家樂”都是他們的謀生之道。如果這些人轉移到城市,他們是不願意的。雲南壹位地震移民就有這壹課。後來,我們去回訪那些已經搬出大山的移民。他們不習慣在平地上生活,他們以前的謀生技能完全沒有用。我這次遇到的四川村民也有強烈的擔憂。深山裏的人害怕城市生活。“我們不認識幾個字,連給城裏人掃馬路都不願意吧?”所以,與其讓他們過得不舒服,不如讓他們繼續“靠山吃山”。政府保障他們定居的山區的安全,並給予壹定的補貼,這是山區人民最需要的。
7度烈度區的四川約有777萬人,這些地區70% ~ 80%的房屋加固後可以居住。
這壹次,政府將為災民建造6.5438億+0萬套活動板房。每間活動板房造價至少8000元,使用年限654.38+0 ~ 3年。我在災區調查後發現,有些農民對活動板房不是特別歡迎。他們希望能優惠8000元給他們,讓他們在老家蓋壹套40-50平米的房子。“質量可以比過去好,也比活動板房好。”我們不認為所有的受害者都是失去工作能力的人。他們願意為自己的家做出貢獻。政府給他們補貼後,可以通過監督他們所建房屋的抗震標準來開展這項工作。
於是我算了壹筆賬:災民中的城市人口不到200萬,那麽按照每套活動板房可以容納3-5人計算,50萬套活動板房完全可以滿足城市人口的需求。對農民來說,另外50萬套建造活動板房的錢打折給他們,充分發揮農民的積極性,把活動板房的長期安置和臨時安置結合起來。否則三年後,活動板房就用不上了,那麽多人的住宿就成了大問題。
7度烈度區的房屋很多都是可以居住的,所以在12萬多災民中,未來將有200多萬人沒有地方住。可以做好“兩個50萬戰役”:壹是建設50萬套活動板房,解決城市人口安置問題;壹種是給農民50萬套錢,讓他們自己解決住房問題。
總的來說,這次汶川地震需要轉移的15萬多人中,約12萬人是災民,其余幾百萬人只是因為堰塞湖需要暫時轉移。12萬災民中,我認為10烈度區的20多萬人確實需要異地安置,其余118萬人可以就地或就近安置。
堰塞湖的處理要區別對待。嚴重危及老百姓生命的唐家山,確實需要及時分流,但也有壹部分沒有生命危險,可以保留。天然湖泊的價值並不比農民的養殖效益差。阿壩州的九寨溝、黃龍、疊溪海都是以前地殼運動形成的,現在都成了旅遊景點。那麽,這次形成的壹部分天然湖泊能否用來讓當地人搞生態旅遊或者發展水產養殖,才是當地農民最現實的出路。
我們學到了什麽
在過去的10年裏,中國經歷了洪水、臺風、非典、雪災、地震等重大災害。我去過現場參與調查或協助指揮。中國人的防災意識尤其薄弱。今年南方下第壹場雪的時候,老百姓特別高興,認為“雪是吉祥的”;第二場雪,有的地方認為影響了交通,感到不快;到了第三場雪,很多人開始意識到,似乎我們要經歷壹場叫做“暴風雪”的大災難。像湖南郴州這樣壹個相對現代化的城市,因為壹場暴風雪而陷入停滯。是因為政府沒錢防災嗎?就是意識不到位。我整理了各種雪災期間的30個決定和報告,上報中央高層。
壹場大災難過後,我們的政府、人民和整個中華民族都應該學會更聰明,不要再被同樣的大災難傷害。在這次汶川地震中,近65438+萬同胞死亡和失蹤。他們在災難中死去,所以應該獲得6543.8+03億人的安全意識,讓這6543.8+03億人更安全地與災難抗爭,這樣他們的不幸才會有意義。
“5.12”汶川地震後,我真切地感受到,人們的反應速度是相當快的,中國政府以國力應對災害的能力是世界第壹的。但是,人的反應快,設備卻跟不上。多年來,中國抵禦巨災的能力沒有得到根本提高。政府動員救災物資的能力很強,但政府對民眾的防災意識很弱。
過去幾年,我們不遺余力地發展經濟,卻不願意在安全上投資。很多經濟發達的省份,防災投入很少。這幾年我們救災資金在財政支出中的比重壹直在下降,從0.7%下降到0.1%,人命關天靠投入。
北川縣城在汶川地震中幾乎全滅,重建成本太高,也會帶回太多悲傷的回憶。我們正在研究在舊縣城以南20多公裏處建立壹個新的北川縣城。縣城的位置還沒選好,但有壹點是非常確定的。我們將保留舊縣城的壹部分,作為汶川地震的遺跡,讓公眾記住。這些活生生的災難告誡人們,有些痛苦,我們是無法選擇遺忘的。
中國是壹個自然災害頻發的國家,但中華民族能否建立起防災文化?汶川地震後,這個問題更加迫切。唐山大地震已經過去32年了。我們面對大災難的能力有哪些方面沒有得到很大的提高?這些都是值得反思的。中國人的天性中有太多農業文明的傳承,靠天吃飯,強調經驗,而工業文明中的標準和規範在我們的觀念中是很淡漠的。但是現在已經有將近65438+萬人失去了生命,所以我們應該更加重視規劃防災和建設。近年來,我們壹直沈浸在經濟快速發展的喜悅中。如果這場災難給了我們防災減災的深刻教訓,讓我們的民族在災難面前變得更加聰明,那將是不幸中的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