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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是藍色的。

01.

此刻,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半夜11: 23,而李剛剛把寶寶哄睡。她拿了壹杯水,坐在客廳裏,只喝了兩口,就開始神智不清了。

手機右上角綠燈閃爍,表示她有未接短信或來電。可她卻盯著陽臺花架上的壹盆杜鵑花,久久不能收回。那是他愛人蘇媛去年春節買的花。她查了花語,百度說是“忠誠”。

她打開揚聲器,調低音量。房間裏慢慢充滿了薩博·諾瓦的慵懶音符。她想起白天祖玉對她說的話,“波薩諾瓦,新爵士。適合用下午茶或者深夜聽。”

最近,李開始鍛煉。每天下午四點,會圍繞小區進行壹組5公裏Tolek跑,40分鐘,消耗363千卡熱量。壹開始她給自己定了壹個21天的跑步計劃,堅持了20天。

21那天,她遇到了祖玉。

這個小區,在這個下午四點鐘的時刻,讓李覺得很陌生。它有壹種奇怪的冷,就像舞臺上的布景。而祖昱就是某個舞臺劇裏突然出現在燈光下的主人公,伸開雙臂,聲嘶力竭,說著文藝又傷感的臺詞。

他叫住李向她借電話,打完電話後,他笑著向她道謝。然後像認識很久的老朋友壹樣對李說:“跑步的時候不適合聽的。”

李接過電話,再次插上耳機。“那麽,什麽時候才是傾聽的合適時機?”

男人薄薄的嘴唇微微揚起,露出八顆牙的標準笑容。李的心就在那標準的微笑中,像緊握的拳頭,慢慢松開了。而這個死氣沈沈的下午,也突然煥發了生機。

在剛剛確立關系的那段時間,李曾經在壹個周末和蘇媛壹起在公園散步。蘇媛接過李遞過來的耳機,耳機裏播放的是的《午後的雨》。

在纖細而憂傷的歌聲中,李試圖慢慢過濾掉見面無話可說的尷尬。之前聽了壹段音樂,蘇媛把耳機遞了回去。李不動聲色地接過來,那種尷尬卻像是反芻壹樣,又回來卡在她的喉嚨裏,讓她不敢輕易開口。

“平時不怎麽聽歌,工作太忙了。”

是啊,蘇媛工作太忙,現在也壹樣。半夜11: 23,他還沒回家。

她低頭點亮手機,看到了蘇媛的兩個來電和壹條未讀微信。

“妳為什麽不接電話?孩子睡著了。我回家還需要壹段時間。如果妳困了,就先睡覺,不要等我。”

李看著那盆杜鵑花在夜色中開得越來越艷。昏暗的光線落在寂靜的花朵上,落在純白陶瓷花盆的線條上,落在薩博·諾瓦莫名其妙飄動的旋律上。

此刻,祖玉的臉壹直回響在李的腦海深處。壹張三十多歲男人的臉,濃濃的眉毛,浪漫的眼神。這張臉成了黑夜裏海面上的壹根浮木,給了李壹個機會。雖然,她也很迷茫。她是什麽時候,為什麽掉進水裏的?

李衛蘭關掉了揚聲器,回到了臥室。嬰兒在嬰兒床裏睡著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嬰兒掖在角落裏,輕輕地吻了吻他的前額。躺在床上,過了很久,她聽到窗外的風越來越大,刮得很猛,好像要把剩下的夜晚匆匆帶走,準備迎接新的壹天。

02.

李有時感到很困惑。迷茫的話題不外乎婚姻、家庭、愛情、孩子、工作、經濟...她很喜歡的壹位作家說,如果把人的困惑局限在世俗層面,就逃不出這些話題。這些元素構成了這個世界的安身之所,堅不可摧的監獄。

有多久沒被壹首意象奇特的詩搞得迷茫和輾轉反側了?

李輕輕地把身子挪到椅子上,以免下午四點半斜斜的陽光透過咖啡店的棕色玻璃,落在她幹燥脫皮的臉上。在緩緩流動的音樂中,對面的祖宇以恰到好處的音量講述了自己最近的書、電影以及不久前結束的旅行。

“妳剛才說妳喜歡讀穆欣的詩。”祖玉放下咖啡杯,雙肘撐在椅子扶手上,雙手交叉,好像想聽李說話。

“是的,我上大學時,讀過他的詩。”

“妳最喜歡哪首歌?”

“太多了。”

“比如什麽?”

李的背完全放松了,他靠在椅背上,眼睛向上翹著。他看到紅棕色的亞麻窗簾,在夕陽下鍍上了壹層金。我的眼睛突然恍惚了。

“比如五島晚報。”

祖玉笑了笑,盯著李的眼睛,隨著壹角飄來的若隱若現的音樂,開始有節奏地背誦起來。

剛剛在小區裏,才跑了5公裏壹個開頭,李的腳就扭傷了,她順勢坐在壹個板凳上,還沒等她心裏抱怨,就看到祖玉笑著朝她走來。

整齊的短發,穿著棕色牛角扣外套,黑色布褲子配壹雙白色魔法扣鞋。他站在李面前,擋住了大部分光線。在另壹半的陰影下,她仿佛穿越了很久,回到了大學時代。也許正是這種恍惚,讓她接受了對方的邀請,坐在午後的咖啡廳裏,聽他流利而動情地背誦自己大學時代最喜歡的壹首詩。

“讀他的詩是壹種怎樣的體驗?”

李擡起頭,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面對祖玉的提問,微笑著用壹種大多是調侃的語氣回答他。

“壹邊閱讀,壹邊回憶,壹邊想象,壹邊...百度。”

“妳真是個詩人。”對方的話可能也包含了大部分的嘲諷。

“妳是做什麽的?”

今天早上我進小區的時候看見妳開車出去了。祖玉接過咖啡,抿了壹口。“妳開保時捷卡宴。我想……”

“作家。寫小說。”沒等祖昱說完,李就打斷了他。

“作家?沒想到作家是這麽賺錢的職業!”

李回頭看了看紅棕色的亞麻窗簾,夕陽鍍的金色層裏只剩下壹條小尾巴。

“是啊...我也沒想到。”

當天晚上,李和蘇媛又因為蘇媛在客廳抽煙吵了壹架。當時她在臥室裏,壹邊拍著嬰兒哄他入睡,壹邊陷入漫長而冰冷的夢境般的回憶。煙草的刺鼻氣味滲透到她的心裏,把她模糊的憂郁攪成明顯的煩躁。

她沖了出去,雖然指責的聲音降低了,但字字如鑿,打破了蘇媛的隱忍和退讓。他摔門出去之前,留了句“妳現在怎麽這麽煩躁?就好像妳以前不抽煙壹樣。”

孩子被吵醒了。李把他抱在懷裏,然後耐心地哄他入睡。看著嬰兒長長的睫毛還被淚水浸濕,她心裏有點難過,想起了白天坐在她對面讀詩的祖玉的臉。

“12月19日晚上/我好累/我把累忘得壹幹二凈/我壹路帶著施舍回來/我憂心忡忡/我對著燈微笑/我對自己身體的衰敗感到不解/我的胸中充滿了青春的活力/妳是壹個急需命名的神/妳的手臂已經摟住了我的脖子/我看到了壹個新的世界/我還在懸崖上徘徊/雖然,

“我願意用七條船的痛苦來換取半茶匙的快樂……”李反復喃喃著,眼裏漸漸噙滿了淚水。外面,是無盡的黑夜...

03.

快7點了,外面還在下雨。李坐在車裏,凝視著窗外的冷雨。

蘇媛調到了壹個音樂臺,那裏有壹首她從未聽過的歌。雖然女聲輕柔,像不斷的畫畫,不是她喜歡的風格,但總比聽相聲好。是的,非常罕見。蘇媛今天沒播到相聲臺。

李今晚要去參加壹個小型的慈善晚宴。店主是蘇源認識多年的老朋友,最近剛開了壹家畫廊。

"如果我沒時間接妳,妳可以打車回去."

飯局的主持人是他的朋友,但他想讓我幫他應酬。李這樣想著,心裏有點煩躁。他啪的壹聲抓住了他的小手提包。

“妳沒有時間,為什麽壹定要答應?”

“妳沒時間了!”蘇院長沖李笑了笑,笑容裏帶著些諂媚之意。“再說,妳跟那對夫妻這麽熟。”

那她寧願呆在家裏。即使只是陪寶寶睡覺,她也還是能抽出時間看壹部喜歡的電影,或者讀壹本短篇小說集。當李踏進豪華別墅的庭院,繞過噴泉,走到正廳前時,這種“偏愛”變得更加強烈。

無聊的晚餐音樂通過開著的門飄進了她的耳朵。在這種無聊的音樂中,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擺出同樣無聊的官腔表情,互相問候。想到不久前的自己,曾經在這種虛假的優雅中徘徊,李頓時陷入了恍惚。

和晚宴的主人打了招呼,和幾個熟人碰了幾杯酒後,她走到壹邊,推開壹扇玻璃門,走到戶外,那裏有幾個露天座位。

剛開始見到祖玉有點意外。但妳想想,按他的話說,他是壹個剛剛顯露出壹些才華的青年畫家,他在這裏的存在比她更自然。看著他壹身過於正式的西裝,站在人群中,平靜的臉更像是裝出來的。

在這種場合,往往只有兩種人打扮,壹種是女人,壹種是剛剛進入這個華而不實的圈子。

李這才想起左邊隔著兩個座位的兩個女人和壹個男人在提祖玉的名字,於是他又坐了下來,手裏拿著空高腳杯。剛下過雨的空氣,帶著刺骨的涼意,四處遊蕩,漫過李裸露的腳踝。

"那就是穿黑色天鵝絨西裝、打領結的男人."

李像他們中參與話題的壹員壹樣,順著女聲的指引,把目光集中在正轉過身朝這邊看過來的祖玉身上。

"秋夫人在怡園租了壹棟別墅作為他的工作室。哎,看來真的是小白臉。”

“邱先生不知道?”另壹個女人問,同時微微擡起臉,吐出壹個輕佻的煙圈。

“我當然不知道,否則他怎麽會被列在賓客名單上?畢竟他們還沒正式辦理離婚手續呢!”

“看上去比魯太太年輕十多歲。這是壹個好時機。什麽圖!”

“圖什麽?”

說話的女人仿佛聽到了壹個很低級的笑話,扯著嗓子詭異地笑了。

“妳認為他的畫賣得怎麽樣?真的有那種自以為是的天賦?最不值錢的就是他媽的天賦!”

壹陣帶著濕氣的冷風吹來,李突然覺得有點冷。她看著祖玉穿過人群,正要來到玻璃門前。她仿佛看到了他臉上壹點壹點綻放的笑容,但已經不再像第壹次見到他的那個下午。

李利索地起身,把外套搭在肩上,用打車軟件叫了壹輛車。然後,順著遊泳池反射的微光,我們很快走到了別墅門口。她可能不會覺得這更像是壹次倉促的逃離。

04.

“綺蘭小院。謝謝大家。”

李坐在出租車裏。巧的是,我來的時候音樂收音機還在放我在蘇媛車裏聽到的那首歌。

“這個角落,只有我。只剩下我壹個人,困在,困在,只在寂靜的夜裏。”

她習慣性地把頭歪向壹邊,看著窗外。城市建築把夜空切割成了許多塊,雲未散去的地平線上沒有月光照耀。

想起那個下午,在未來突然下雨之前,她在祖玉的畫室裏看到那幅名為《月光》的彩畫,想起他從背後伸出的手,想起他在她耳邊說的甜言蜜語。

“妳的笑容裏有壹種妖,好像隨時都要把我放倒。”

李捂住胸口,感到壹陣緊惡心。

當天晚上,蘇媛還是很晚才回家。他進了門後,看見李抱著胳膊坐在沙發上發呆,慢慢走過去,把壹個黑色天鵝絨的盒子遞給她。

蒂芙尼鉆戒,經典的六爪。客廳昏暗的暖光裏,奢華的星星依然在明亮地閃爍。

“下周二是我們結婚兩周年的紀念日。這是禮物,妳喜歡嗎?”

年輕優雅的希臘悲劇詩人阿加頓曾說:“愛與和諧是熱愛上帝的國家的法律和正義。”李看著熟睡的嬰兒,微微搖了搖頭。在她小小的嘆息中,蘇媛翻了個身,又打起了呼嚕。

她把祖雨從微信聯系人裏刪了,把她的電話列入黑名單,然後決定從明天開始去健身房跑步。她以為再怎麽不喜歡,也會慢慢適應。

李關了床頭燈,在蘇媛的鼾聲中輕輕閉上了眼睛。

漫漫長夜如靜水。那個笑容標準的男人,坐在她對面,讀著詩,從背後擁抱著自己,就像水面上微微的波浪,打了十幾個旋就會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