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的四月是陰郁無望的。我無數次想起那個敏感細膩的女人。我想壹次，心就軟壹次。想壹次，心就平淡壹次，平淡壹次。每年這個季節，我總會想，總希望自己在四月努力過得比她好。
現在，我發現有些話，我根本沒有想過。
壹個
有些話，我還沒想好怎麽說。
哪種表達最合適，在這暖風中的柳岸。我與我的眼睛無關，我瞇著眼睛滑過那些輕輕飄動的樹枝，那裏照射進來的陽光越來越少。
突如其來的眩暈，就像飛機在空中失重壹樣，整個世界都在迅速褪色。我不再像以前那樣害怕，害怕壹頭栽下去，陷入難看的睡姿。我的身體曾經讓我極度失望和恐懼，壹些異常的癥狀深深的留在心裏，說不出來，讓人擔心；我拒絕去醫院，知道可能查不出什麽。當然，我也極其害怕自己真的查出點什麽，我就永遠生不出來了。
現在是晚春。街上已經是五顏六色，打扮的漂漂亮亮。我擡頭看了看天空，那麽藍，那麽幹凈純凈，藍到我再看壹遍都忍不住心痛，都要趕緊垂下眼簾。
我站的地方，前幾天陪著我媽。她把壹把硬幣扔進河裏，說道:"河神，我來實現我母親的願望。"請好好照顧她，讓她得到祝福，平安無事。
硬幣在河面上閃著壹小片銀光，突然沈入水中，像壹顆星星突然落下，轉瞬即逝。母親解釋說，她夢見奶奶站在河邊，滿臉淚水。母親說，她醒來後，想了很久。她記得奶奶曾經跟我說過，懷她的時候，她走過壹座小橋，橋就在她身後塌了。她站在斷橋上，許了壹個願:以後不管她在哪裏，肚子裏的孩子都會感謝河神的保佑。
媽媽說以後遇到河就放棄了。她說:媽媽告訴我應該這樣做。
我挽著母親的胳膊，慢慢地走著。我感到真正的幸福。因為我還能在春天的深處慢慢行走，這樣抱著媽媽，而我的媽媽，只能在夢裏看到媽媽。
我答應給她存足夠的硬幣，這樣她看到河就可以扔了。我也答應以後遇到河就把它扔掉，永遠讓河神知道我是多麽感激他保護了我的母親。媽媽拍拍我的手，笑了。
多美的笑容啊！我壹生的歲月，滿朝的風風雨雨，半輩子的悲歡離合，都匯成了那張臉。
媽媽說:堯堯，媽媽不能在妳身邊。對妳來說最重要的是照顧好自己。
我點點頭。點頭就行了。有些話不能說。我知道野草是怎樣的生存狀態，它們對生命的熱愛，它們的旺盛和堅韌，壹直是我不懈的目標。
現在我站在這裏，想起我的母親，想起我點過的頭。我的生活就像壹根埋在地下的水管。我不知道它在哪裏破了，它正在以不可預知的速度泄漏。在這個晚春，在微風吹拂著楊柳的岸邊，在我只望著它的藍天下，在我突然的眩暈之後，我在沈默中感到無助。
二
有些話，我還沒想好怎麽說。
現在是晚春。
我已經錯過了壹些春天的進程。比如梨花是白色的，桃花是紅色的，油菜花是黃色的。坡上全是徒步的人，天上全是放風箏的人。這是壹個多麽明媚歡快的季節，我錯過了壹些過程。
送媽媽回家的時候，我坐了好幾年沒坐的火車，因為她暈車。很新奇的感覺，像個孩子壹樣興奮，在空蕩蕩的車廂裏走來走去，指著窗外飛來的壹望無際的夾竹桃花和遠處田野山坡上的油菜花黃，向媽媽呼喚:妳看，好美！
母親微微壹笑，像壹個多年前放縱的調皮女孩。我說，媽媽，我有點累了。我要睡覺去了。他說著，躺下了。媽媽挪到我身邊，拉起我的裙子，把我的頭摟在懷裏，說:“這樣，妳會睡得更舒服。妳應該好好睡三個小時。”。
後來，我對父親說:妳知道嗎，在火車的撞擊聲中，在母親的懷裏，我睡得很舒服。我記得我們曾經和妳還有媽媽壹起坐火車。那時候我還小，玩著玩著就會累的睡不著。我記得每次妳抱著我睡覺的時候。這次妳不在，我媽抱了抱我。媽媽說我睡著了，我壹直笑。我老公來車站接我們的時候，瞪了我好幾眼。因為我媽的腿被我的枕頭弄麻了。
我點了壹支煙，放在墳前，又灑了壹杯酒，然後說，爸，這是我哥最喜歡的煙，還有結婚酒和糖果。我把妳們都帶來了。妳有壹個媳婦，老師，音樂老師，壹個漂亮溫柔的女孩，跟我和我媽相處的很好。我們都很喜歡她，妳會很滿意的。婚禮隆重而順利。母親壹直擔心她哥哥的婚姻。現在，這壹盛事終於圓滿成功了。她很開心。爸爸，妳也很開心嗎？處理完壹些事情後，我哥哥會帶著他的新婚妻子來看妳，然後妳就可以見到她了。
我微笑著擡起頭。對面山坡上，油菜花盛開，偶爾遠處傳來鞭炮聲。陽光明媚，微風習習。多美的春天啊，爸爸。妳看過嗎？
小妖趴著挪了挪身子，輕輕依偎在我身邊，小聲問:媽媽，這麽久了，妳跟爺爺說什麽？我的膝蓋疼。
爸爸妳看，小惡魔長高了很多，給他買合身的衣服褲子總是來不及。他很健康，也很懂事，只是有點貪玩，偶爾不聽話，會被父親打。我會教他做壹個正直善良的人，壹個像妳壹樣的人。
收拾好背包，我抱著小妖起身往山下走。途中，我們采了壹些野花，隨意編織成花環，戴在頭上，壹路歡聲笑語，匆匆而過。
現在是晚春。梨樹早就綠了，桃花飛紅了，油菜更綠了，太陽更暖了，風箏斜掛在高高的枝頭。我想起小妖，問，妳跟爺爺聊了這麽久都聊了些什麽？
其實有好多話要說。時間總是不夠，想說又怎麽能說完？
三
有些話，我還沒想好怎麽說。
有些話只能爛在心裏。有些話只能對遠方的朋友說。
有時候，距離會給人增添無數的安全感。沒有任何沈重的交流，那些縷縷的單純和牽掛，會激發內心深處的苦澀，渴望進入壹個平坦的絕密通道，讓自己傾吐秘密，救贖壹些無法言說的秘密。
我叫她姐姐。像溺水者遇到浮木壹樣尖叫。我渴望她的手指劃過虛空，輕輕撫平我靈魂的皺紋。我像祥林嫂壹樣嘰嘰喳喳，然後就解脫了，麻痹了。我姐把壹切都告訴我了:紅棗七顆，15g阿膠，清蒸。每天晚上吃，我會保護我的肝和肺。我們都應該對自己好。姐姐，遠方的妳，也壹定要對自己好。
海裏的壹個島，有壹天成了郵戳。壹些大頭蒜和壹些魷魚絲涉水上山到了我的手心。我吃了魷魚絲，然後用油膩的手四處翻找，尋找合適的器皿來庇護大蒜頭。我發現了壹個空了很久的魚缸。大頭蒜在透明的魚缸裏放松肌肉，促進血液循環，生機勃勃。我對著郵戳說:放心吧，就算它永遠不開花，我也會讓它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大頭蒜，可以自由呼吸，隨心所欲生長。春節的晚上，窗外煙花簇簇，花開花落，我睡著了。第二天，2月14日，是壹個或喜或悲的日子。我被手機短信的鈴聲吵醒，起身光著腳在屋裏走來走去。然後，我看到了我的大蒜，它成了世界上最高貴最美麗的水仙。
我好想念遠方。我的靈魂壹次次被放逐，壹次次完成精神流浪。他走了，幹凈整潔。剩下的就是各種徒然生出的念頭。我是壹個多麽虛偽的人。如果他回來，我還是會對他漫不經心。但是他離開了。我的想法有壹個合理的理由。我會從現在開始記住他，永遠，記住壹些和他有關的情節。
我哭得很嚴重。為了壹個即將走向海洋的朋友，為了他不確定的人生，為了他像困獸壹樣在惡流中掙紮的困擾的靈魂。我好心疼，好無奈，好累。我聽到另壹個人在哭。她和我分享同樣的眼淚。我們在紛繁復雜的世界裏偶然對視，在彼此的瞳孔裏瞥見了壹些相似的心。對於我們在乎和關心的人，我們的靈魂輕輕地依偎在壹起。我在玉門關的音樂中想起他和她。無緣無故從西部陽關出去的人，我的老朋友們，都在精神荒原裏遊蕩。我們渴望的，只是用真誠回應別人的真誠。被稱為友誼的花朵是如此鮮艷芬芳，但荊棘總是以不可預知的形式出現，刺穿毫無防備的手掌。沾滿鮮血的手掌狂舞著，兇猛得讓我的心生隱隱作痛。我所有的話都哽住在喉嚨深處，始終握不住那只手。我的祝福和希望只能隨著我的頭發隨風飄散。有些話，我還沒想好怎麽說。想想，這也應該是她的心意:給他壹顆平和、寧靜、快樂的心。
四
有些話，我還沒想好怎麽說。
是盤山公路。從這裏可以向四面八方延伸，去散落在各個山包裏的小城鎮。窗邊飛的是直樹。不知道名字，感覺像北方的胡楊。但我知道不是。雖然，在冬天，它們赤裸的軀幹像利劍壹樣直刺灰色的天空，但現在是春天，當它們穿上新衣時，少了些冷棱，多了些婀娜多姿的身姿。它們壹直都在，只是窗戶留不住，所以它們壹片片飛過去。
他們在刀郎之歌中粉身碎骨地飛翔。刀郎的歌非常適合在長途駕駛中聽。這條路似乎沒有盡頭。兩座城市之間，在漸起漸走的熱鬧中，只剩下淡淡的疲憊和蒼涼。
就是看壹看這個古鎮。明知道很可能會失望，還是要去看看，就像固執地證明自己錯了壹樣。其實古鎮不需要任何人對它滿意或失望。它把自己的身體給人打扮，然後讓人自己享受。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在風中飄蕩，反復嘆息，漂浮在水面上，而古鎮卻在嶄新的廢墟中永遠沈默，它甘願沈睡在歷史的封印中。
村口，還是壹棵老槐樹。現在是晚春，是槐花的季節。三五個孩子，拿著長長的竹竿，把槐樹的枝條鋪好，樹下的孩子爭先恐後地去撿槐樹。我也磨蹭過去，拿起壹根小細繩放在鼻子上嗅。孩子們好奇地看著這個大膽進來的陌生女人，咧嘴笑了。有個膽小的男人怯生生的遞給我壹支，笑著接過來。在他心裏，他被溫暖地感動了。
槐花是多麽不起眼的壹朵小花，卻因為關系到整個童年，而成為江湖中的壹句俗語:槐花其實是壹種鄉愁。拉下花，在每個口袋裏放壹把。我覺得這些暖暖的香味足以滲透到衣服下面的皮膚，甚至皮膚裏面的血液和骨髓。
吉米說我只能給妳畫壹張小卡片。他為親愛的雪子畫了壹幅櫻花漫天飛舞的畫。我多麽想念誰會為我畫壹朵芬芳的槐花。路是沒有盡頭的，起點和終點沒有區別。而每壹個路口，都有壹棵槐樹，連接著每壹個花期和壹些來不及說出口或者說不清楚的過往。
而思念，像槐花，總是在晚春如期而至。
五
有些話，我還沒想好怎麽說。
春天來了，總是晚上下雨，晴天。那很好。安靜的睡眠裏有雨水沖刷，明媚的春遊裏沒有泥濘的道路。
我的春遊每個周末都來來去去。我花了不到壹半的時間坐在車裏，看著窗外的樹木和山野飛馳而過，還有水墨畫般的村莊和積木般的小鎮。剩下的時間，壹半在睡夢中，壹只胳膊擱在枕頭上，直到不省人事，另壹半，他只是遊街，在喧囂中漫無目的地走著。
小姚總是有好玩的地方給我介紹，但我總是讓他失望。這條河是人們最喜歡去的地方。小妖壹脫下外套和鞋襪，就嗖嗖地爬上沙山，然後尖叫著沖下來，等等。我不明白這有什麽好笑的，就像他不明白為什麽我可以穿著高跟鞋站在沙灘上看幾個小時的河壹樣。他用河水洗澡，穿得整整齊齊，說:堯堯，妳真無聊。算了，我們陪妳去逛街吧。
逛街是小惡魔對我的包容。他像哪咤壹樣踩著風火輪，快速熟練地穿梭在人群中，滑了幾百米轉身尋找走失的母親。過了很久，我還是抱怨:堯堯，妳這個白癡。最後，他忍無可忍。他把我扔進書店二樓，告訴我:哪兒也別去，就呆在這裏看書，我壹會兒去找妳。我悄悄地跟著他到了四樓。這是壹個兒童遊樂場，完全開放。壹半的場地是兒童遊樂場，壹半的場地設有兒童書籍和玩具櫃臺，並提供各種玩具賽車道和手繪設備。除了幾個孩子有大人陪著，其他孩子都在壹起熱情地玩耍。小姚從背包裏拿出自己心愛的賽車，正在和幾個年齡相仿的孩子討論如何比賽。
原來，在這個我非常熟悉的城市裏，甚至還有我從來不知道的天空的這壹面。小姚就像進出自家廚房壹樣熟悉，而我什麽時候和這個城市失去聯系了？我退了退，順從地回到了二樓。這就像是壹個成年人的世界，是整個世界喧囂中孤獨的壹角。
就讓簡陪我吧。抱著她的靈魂，我坐在落地窗前，看了壹下午的青煙。那個無數次讓我沈醉在寧靜、純凈、迷茫的靈魂裏的女人，她在壹點壹滴地回憶著她人生中最原始、最鮮活的十五年。我壹半的思緒跟著簡，壹半的思緒留在了四樓。在那裏，我的小惡魔，他在繼續他的童年。
才十五年。感嘆來不及了，感覺事情早就變了。
我壹步壹步跟著小姚的童年，但我還是壹個旁觀者。他的步伐越來越快，我體力不夠。就像在電影院壹樣，我們壹起看了《納尼亞傳奇》。他溜出去買了爆米花和可樂，放在我手裏，說，給妳的。女生看電影不能沒有這個。阿斯蘭死在石臺上的時候，伸出小手摸著我的臉說，妳又哭了？這是電影，假的。
我當然知道是假的。為影片中壹些虛無縹緲的情節流淚，是懦弱和幼稚嗎？還是我的心理承受力，竟然趕不上壹個孩子。心裏的難過我無法細說。我的小妖，他在逐漸長大，他能很好的適應這個時代，也很會照顧自己和媽媽，這點我應該感到欣慰。
只是，少了點什麽。就像我的童年，再也回不去了。所有，有些東西我無法解釋，關於壹些精神上的純真和純潔，我無法拿出來給我的小惡魔看。
2006年9月30日
2006年9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