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利沈默了。他什麽都沒說,思緒萬千。
萊利仍在做困獸之鬥。7月11日,萊利在熱火賽季總結的新聞發布會上慷慨陳詞:“有勇氣的話,妳需要留下來繼續在壹起。妳不能找到了第壹扇門,就沖出去離開。”萊利的意思很明確,輸球不好受,失敗之後出走是弱者的決定。有種妳從頭再來,就像聖安東尼奧馬刺在2013年搶七失利後卷土重來壹樣。
在壹天之後,詹姆斯就在《 體育 畫報》雜誌上宣布“回家”。萊利怒不可遏,此前他曾兩次找詹姆斯會談,其中壹次不顧舟車勞頓,帶上總冠軍獎杯飛到了拉斯維加斯,並且特地帶上了壹瓶產自加州納帕谷的紅酒,這瓶酒的名字叫“承諾”。
當然,即使萊利手段用盡,都沒有改變詹姆斯的決定。此事過去五年後,萊利心中還是會隱隱作痛:“那時我失控了。妳很生氣,很難過,妳接到了壹通妳不想聽到的電話。”
很多人不理解為什麽已經在NBA摸爬滾打多年的帕特·萊利會對自由球員離隊如此失控,因為詹姆斯對於他太特殊了。
1980年總決賽第五戰時,中鋒天鉤賈巴爾嚴重扭傷腳踝,先發球員也建議幹脆戰略性放棄第六場,專心準備第七場。剛來湖人的新秀“魔術師”約翰遜挺身而出,在接下來的比賽中,他在中鋒、前鋒、控衛的位置上不斷遊走,魔術般地轟出42分15籃板7助攻,最後施展“小小天鉤”決勝,為湖人贏得冠軍。
這壹戰對當時還是助理教練的萊利產生的影響是顛覆性的。之後接任洛杉磯湖人主教練的帕特·萊利提出了“無位置籃球”的概念,但是在魔術師之後再也沒有壹個類似他那種類型的球員,直到勒布朗·詹姆斯的出現。
萊利覬覦詹姆斯已久。在2006年,熱火就開始謀劃以2003黃金壹代為核心組建三巨頭的可能。2010年三巨頭的成功組建,萊利看到了熱火有朝壹日能夠成為壹支與凱爾特人和湖人比肩的長久王朝的希望。
“我本希望這支球隊能堅持10年,也許能夠8次進入總決賽,我不知道我們還能贏得多少個冠軍……”他又說,“當勒布朗打那個電話時候,我看到壹個王朝已經飛出窗外。”
26歲時,萊利跟隨傑裏·韋斯特、威爾特·張伯倫領銜的湖人打出33連勝,在比爾·沙曼手下取得湖人搬到洛杉磯之後的第壹個總冠軍;36歲時,萊利執掌湖人,當時已經是湖人總經理沙曼委以他重任。當萊利站穩腳跟開啟湖人“Showtime”時代時,沙曼在成為湖人主席隱身幕後,卻將湖人大權留給了韋斯特。
經歷過什麽,就想未來會成為什麽。沙曼成為了奧爾巴赫最傑出的影子,韋斯特成就了20年來唯壹不容置疑的“三連冠”王朝……萊利是擁有更大野心的夢想家,壹個主教練的位子顯然無法令他滿足。
他壹路向東,來到了邁阿密開疆拓土,大權獨攬。他在《GQ》雜誌封面上擺出阿爾·帕西諾的表情,他渴望自己的球隊不是魔術師、尤因或韋德的球隊,而是帕特·萊利的球隊。1995年到2020年,25年的時光。邁阿密熱關於籃球的光輝 歷史 ,全部是他締造的。
帕特·萊利本就是梟雄式的人物,只有戒指不是他想要的全部。很巧,詹姆斯也不是只想成為壹個偉大的運動員,變成萊利和他所治下的南海岸帝國的附庸,時代變了。
對詹姆斯來說,加入熱火不僅是為了總冠軍,也為了向這位教父學習如何成功的知識。四年的時間,他體會了失敗和成功,心態羽翼豐滿的國王怎能繼續忍受頭上還有壹個至高無上的教父。
走,回克裏夫蘭!在那裏成就冠軍將是神話,King James要創造屬於自己的偉大。
詹姆斯最常說的話莫過於“把最重要的東西放在主要的位置。”這恰恰是帕特·萊利的主旋律,這位熱火總裁常用這句話來強調,他相信個體要達到運動的巔峰必須要有紀律。
特裏斯坦·湯普森曾提到過,詹姆斯在2016年總決賽1比3落後勇士的時候給隊友挨個發短信:“妳們其中有誰認為我們贏不了系列賽,就TMD別給我上飛機!”這番看似激動人心的話,和帕特·萊利過往那些煽動人心的語錄相比,異曲同工之妙。
2015年詹姆斯回到騎士的時候,從熱火帶走了隊友詹姆斯·瓊斯和邁克·米勒。他也在培養文化,希望在克利夫蘭這塊沒有冠軍的貧瘠土地上建立自己的文化。在賽季開始前,他召集所有人開了壹個只有球員們參加的會議。在這場會議上,他給每位球員列出了精準的定位,那些不願意合作、唱反調的人,只能接受被送走的命運(迪昂·維特斯說的就是妳)。
事實也是如此,詹姆斯的到來並沒有立竿見影。他在賽季中受傷,湖人未能立刻躋身季後賽。他耐心地等待了壹年,觀察評估,決定誰該留下。等到裏奇·保羅成為安東尼·戴維斯的經紀人,壹切變得水到渠成——來湖人吧。
詹姆斯從萊利那裏學到了什麽?顯而易見,是關於贏得冠軍的經驗還是管理球隊的方法。但僅用四年的時間,就想參悟神算子四十年的心血,顯然是為時太短。
時隔六年,熱火再進總決賽。這對師徒的重逢也是現在最有影響力的球員和最有影響力的球隊高管的較量,帕特·萊利生涯中第壹次站在自己最心儀的“全能戰士”的對立面。除了主教練還是斯波爾斯特拉,2020年的熱火與2014年的熱火已經截然不同。
十年之前,萊利將九枚總冠軍戒指倒在了詹姆斯的面前,從而順利招募到了這位國王。萊利分別以球員、教練和總經理的身份贏下了這些總冠軍,他知道如何成為冠軍,他的經驗會幫助詹姆斯實現自己奪冠的夢想。所以當他把詹姆斯招募到了邁阿密之後,他以為他得到了壹位長期的幫手,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十年之後,他親手給自己創造了壹位如此成熟的競爭對手。
看著總決賽第壹場,詹姆斯站在4號位背身強打吉米·巴特勒,助攻三分、掀起快攻的時候,不知道他心中有沒有泛起波瀾。8年前東部季後賽對面步行者,末節16分。步行者的主教練正是沃格爾。
第四場,面對熱火防突破放遠投的策略,他幹凈利索地投進兩記超遠三分;第六場,賽季該畫下句點的時候,詹姆斯每壹球都殺進籃下穩穩命中。皇帝已不再是當初的猶豫少年。
今年總決賽已經是帕特·萊利的第17次NBA總決賽,也是詹姆斯的第10次總決賽。對於萊利來說,在這個世界裏沒有什麽他沒有經歷過的了。從他效力湖人做傑裏·韋斯特的替補開始,他在這個聯盟已近半個世紀;從他當湖人的教練開始,他做球隊管理層也整整40年。
萊利曾經說過:“我在NBA已經待了45年了,見證過許多王朝和偉大球隊。上世紀80年代的湖人,我12年內拿了5座總冠軍。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也有7次沒能奪冠。妳需要面對這壹切,然後卷土重來。”
帕特·萊利入主邁阿密25年,在球隊經營管理上,他壹路堅持做他認為正確的事。雖然詹姆斯離開熱火讓萊利受到打擊,但熱火球隊的文化從未改變。“妳會經歷妳的上升期,也會經歷妳的下滑期,但永遠不會改變的是妳做事的方式。”
上個賽季,熱火僅僅取得了39勝43負的戰績,是過去17個賽季裏,勝率低於50%的三個賽季之壹。另外兩次,壹次是因為韋德由於傷病報銷了整個賽季,另壹次就是波什查出了血栓,也結束了他的賽季。
自從2014年之後,詹姆斯逐漸擺脫了球員對管理層的依附。在萊利熟悉的那個年代,主教練就有著足夠的權威,教練的權威遠沒有墮落到今日這種任由明星踐踏的地步。隨著詹姆斯的“決定”,越來越多的超級巨星自我意識覺醒,舊的規則開始松動,球隊的權威衰落,巨星不爽可以隨時給妳來上壹腳。但在萊利治下的熱火,球星沒有特權是不會改變的事情。
熱火沒有“相信過程”得來的高順位新秀,只有比比賽還嚴酷的訓練賽。擺爛這種跌份兒的事兒,萊利絕不可能做;承認球星特權,萊利更不可能。總冠軍的招牌下,六年以來,熱火沒招募來壹個大牌球星。
於是乎熱火也就有了現在這副模樣:團隊、草根、堅韌,隊內有4名球員場均16分以上。2014年被波波維奇的馬刺的多點進攻擊潰後,熱火不斷嘗試,球員壹批換壹批,終於再度推開了總決賽的大門。
在萊利的壹生中,他既打造了華彩飛揚的“Showtime”王朝,又培養出了聯盟 歷史 上屈指可數的以防守和鐵血著稱的兩支球隊—紐約尼克斯和邁阿密熱火。之後他植根熱火,重拾巨星籃球打造“詹韋連線”。現在他收下了壹幫團隊球員,出人意料地進了總決賽。
“成為我們自己,並成為我們能夠成為的樣子,是生命唯壹的終點。”——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帕特·萊利將其引用在自己的自傳《The Winner With in》中。75歲的他還在以行動踐行這份信條。
過去15年,熱火是NBA唯壹壹支6次闖入總決賽的球隊,為了贏,帕特·萊利殺伐果斷,拿得起,放得下。面對交易到伊戈達拉的機會,他毫不猶豫打包交易溫斯洛。有機會得到巴特勒,萊利交易了理查德森,並且很可能願意交易球隊陣容裏的其他年輕有天賦的球員,去追逐另壹個全明星。萊利的風格就是這樣。
贏球的方式不止壹種,萊利組成這樣壹支天賦欠缺的年輕球隊,壹路淘汰了雄鹿和凱爾特人。說他成功挑戰自我,壹點也不為過。四十年來,真正做到了兼容並包,又不法常可的風流人物,除他外也可能只有傑裏·韋斯特老爺子。
1981年,“魔術師”·約翰遜在湖人的第二年,魔術師帶著球員逼宮主教練保羅·韋斯特海德,公開表示他和韋斯特海德只能留壹個在湖人。帕特·萊利接任湖人主教練,時年37歲。
2020年,勒布朗·詹姆斯在湖人的第二年,主教練盧克·沃頓走人。弗蘭克·沃格爾接任湖人主教練,現年47歲。
歷史 的巧合似乎預示了珍妮·巴斯治下的新湖人要開啟新的Showtime時代。詹姆斯又擁有了壹個總冠軍,繼續升格他的偉大。
而對於熱火而言,以東部第五進入總決賽,壹路以下克上,還有什麽不值得驕傲的呢?妳我都不是“天選之子”。每時每刻,腳踏實地,刻苦訓練,站穩腳跟,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信仰,為了不讓自己後悔,做出自己認為正確的選擇。於大多數普通人而言,這是廣泛意義的偉大。
最後,讓我們來看壹看帕特·萊利昔日的隊友韋斯特吧。2011年,傑裏·韋斯特正在享受著退休時光的第四個年頭。在籃球界擁有著光輝的履歷,韋斯特早就無需證明他的能力,他還是在73歲生日前壹周接受了前湖人舊部,勇士公關部總監雷蒙德·裏德的邀請正式加入勇士制服組。
韋斯特厭倦了擔當隊伍掌舵人的角色,不想再憑借壹己之力就決定球隊的命運。他提出了希望直接向勇士老板匯報工作進展,不承擔任何拍板做最終決定的責任的要求。
之後的事情,勇士球迷滾瓜爛熟,不願在決策層面獨攬大權的韋斯特比坐擁三巨頭的帕特·萊利提前建立壹個新的王朝。
難道早在2011年,Logo就已經預期到,未來的頂級球員會自決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