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呂秋遠 律師
「妳要離婚?」我凝視著她,而她脂粉未施,看起來很清秀,「給我個理由。」 她聽到我劈頭就問她理由,似乎有點楞住。「離婚要什麽理由?」 「我可能又得幫這個人整理離婚原因了。」我心中暗自嘆了壹口氣問道,「妳跟他結婚多久?為什麽要結婚?」
「我跟他結婚壹年左右,我們是因為有了孩子才結婚的。」 「這麽短的時間,不過才壹年,為什麽想離婚?」我問。 「就不合。」很簡短的三個字。 「不合不能當做離婚的原因。」我說,「他沒有家庭暴力?沒有。他沒有通奸?沒有。所以真的只是不合?」她點點頭。 「那麽, 這可能會落到民法1052條第2項的規定,也就是我們學理上所說的『破綻主義』。所謂破綻主義,是指夫妻間的關系已經有破綻,而且這種破綻壹般人都不能忍受。 」我看著她,「妳們之間,有這麽嚴重嗎?」 「什麽情況叫做嚴重?先生抽煙?打麻將?跟朋友去喝酒?」她問,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應該這麽說,妳壹說出口就會有很多人『哇』壹聲,認為不離婚簡直沒天理的理由,才稱得上是破綻主義。」我說,「例如十年不 *** 、十年不洗澡之類的理由,但絕對不是先生不戒煙、偶爾喝兩杯妳也有意見的這種破綻。」
「他倒是沒有這麽嚴重的缺點。」她說,「就是個性不合而已。」 「那妳們就繼續相處看看,說不定會有新發現。」我說。 「來不及了。我已經帶著小孩搬出來三個月了。」她冷靜的說。 「妳不能單方面搬出來!」我說,「妳這樣可能會有『遺棄對方在繼續狀態』下的問題。現在反而是妳有錯了。」 「我已經沒辦法跟他繼續生活下去了,我只能搬出來!」她憤怒的說。 「好吧。」我聳聳肩,「妳還是沒告訴我,為什麽妳想離婚。這樣好了,妳舉出三個例子,三個讓我聽起來很生氣的例子就好,我就幫妳想辦法。」
她想了很久,當她在思考的時候,我深深的嘆了壹口氣。「想不出來?」 「這往往是生活中的瑣事,很難想。」她說,「婚姻就是被這些生活中的瑣事消磨殆盡!」 「我可以理解。不過就是不愛了, 不愛的時候,牙刷擺錯位置都可以當做離婚的理由。 但是妳還是沒給我三個例子。」我緊追不舍。 「好。」她深呼吸壹口,「他開車會滑手機,怎麽講都不聽。」 我搖搖頭,「那麽我可能會被妳離婚壹萬次。第二個例子呢!」 她被我搶白以後,楞了壹下,「他對我家裏人不尊重。」 「他對他家裏人是不是也不太尊重?」我問。 她露出驚訝的表情,「妳怎麽知道?」 「我猜的。」我輕描淡寫的說。「第三個例子?」 「他每次都要我叫他起床,還會賴床。因為他必須送孩子去保母家以後,再送我去上班,所以我常常上班遲到。」她說。
「好的。滑手機這件事情,我覺得妳可以跟他說,如果妳愛我,請註意我的安全,不要滑手機。犯滿三次以後,直接堅定的跟他說,請停車,我要下車,保證壹定嚇到他。至於不尊重妳家人,我猜他應該是壹個大而化之的人,所以不太重視禮貌,這個多念幾次就好。真改不了的話,只要是平等對待雙方家庭,倒也沒什麽。最後,他如果真的起不了床,妳可以選擇不叫他,自己去上班,不需要他帶孩子去保母家,妳可以自己搭計程車去。報告完畢!」我壹口氣說完,「整件事情在我看來,終究就是妳沒認清自己已經是孩子的媽、人家的老婆,如此而已。」
她看起來很不服氣,但是沒有辦法反駁。 「我問妳,妳為什麽要跟他發生性關系?」我突然轉變話題。 「啊?」她突然語塞,「當然是因為喜歡他。」 「那妳喜歡他什麽?」我問。 「他『看起來』很負責任,是個好人。」她不忘強調「看起來」三個字。 「喔?」我笑笑,「那妳懷孕的時候,明知道只跟他在壹起三個月而已,為什麽不把孩子拿掉?」 她又遲疑了壹下才回答,「因為我覺得他『應該』是個適合結婚的對象吧?」還是不忘強調「應該」兩個字。「結婚以後才知道,他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可是,我問妳,難道妳沒有缺點嗎?」我問。 「我當然有。」她反應倒是很快。 「那我再問妳,他有沒有念過妳的缺點?例如化妝太慢、餵孩子母奶的方式不對、太過羅唆會指揮他開車、不會煮菜等等族繁不及備載的缺點?」我問。 「沒有,他沒念過我。」她很幹脆的說。「妳怎麽知道我有這些缺點?」 「對嘛!可見他真的是大而化之的人,妳也就不要逼死他了。」我避而不談她的疑惑,但是心裏想,大部分的男人不就是念這些嗎? 「可是,我回娘家三個月,他竟然從沒來看過我們!」她開始激動,「他怎麽可以這樣?」 「那妳又怎麽可以這樣?是妳把孩子帶走,妳家男人說不定覺得很沒面子,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我說,「當然,說不定他現在有小三,開心得很。」 「他敢!?」她脫口而出。
「好吧,妳要不要試試看,把妳當初在結婚前,認為他有的優點寫下來?」我試著說服他,「說不定妳回頭想想,其實他沒有這麽糟?」 她搖頭,「我要離婚,我真的受不了他。」說完眼淚就掉了下來。 「問題是,他現在不願意離婚,而妳要是提出離婚的訴訟,法官可能也不會同意。我就這麽說好了,我連訴狀都寫不出來,妳是要我寫什麽理由?」我問。 「妳們律師壹定有辦法的。」她說。 我舉雙手投降,「我沒辦法。妳連支點都不給我,我沒辦法舉起整個世界。」 「啊?」她大概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好,我給妳壹次機會。妳去找他談,看他願不願意來找我,如果願意,我幫妳們兩個了解壹下狀況,要離婚,我寫協議書;不離婚,請手牽手回家壹起跨年。」 她總算點點頭,願意接受我的建議。 「 婚姻不都是這樣子的,但婚姻也都是這樣子的。 」我對她說了最後這句話。 希望她真的懂。 呂秋遠授權轉載 原文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