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自小被爺爺寵著,壹時還不習慣當人家的娘。從醫院回來的第二天,小人哭了,她爹抱了壹會,就交給娘,壹邊說:“噢噢噢,寶寶不哭哦,媽媽抱壹下。”娘的臉唰地壹下又紅又熱。壹直以來,娘都被父母爺爺喚作“丫頭”,被左鄰右舍稱為“大小姐”,被陌生人稱為“小姑娘”,這聲“媽媽”讓娘實在有些害羞,因為那時候的娘還比較青澀,溫婉善感又有點內向,不像現在這樣大大咧咧。接過小人後,看著那張胖乎乎粉嘟嘟的小臉,娘很莊嚴地告訴自己:妳現在是娘了,是這個小人的娘,以後無論多少風雨,妳都必須為她遮擋;妳要為她健康、為她快樂、為她辛苦、為她幸福,因為妳是她的娘。
轉眼小人上幼兒園了,小人聰明伶俐,能歌善舞,最喜歡跟娘玩的遊戲就是模仿福建東南電視臺的“銀河之星大擂臺”節目,娘當主持人兼電子琴伴奏,小人款款走到屋中央,鞠躬,且歌且舞,聲情並茂,很有明星相。幼兒園老師說別的家長來接孩子,都說小人是幼兒園裏最出色的小朋友,娘聽了嘴上說是老師教的好,其實心裏想:哼,也不看看小人有怎樣的娘。那時候小人會跳的舞會唱的歌娘都會。
小人5歲半的時候不知怎麽喜歡上了服裝設計,用各種材料給她的芭比娃娃做衣服。娘壹次下班回來,看見小人睡著了,娃娃居然光屁股趴在地上,娘撿起來壹看,原來娃娃穿了壹套塑料袋做的三點式泳裝,只不過泳褲是丁字褲,娘看見的娃娃是趴著的,所以誤以為娃娃光屁股了。娘饒有興致地翻出小人的百寶盒,看見好幾套娃娃的衣服,款式各異,材料各異,有紙質的,有塑料的,有布的,看得娘忍不住笑,摸摸小人胖嘟嘟的小臉,娘仿佛看見壹個服裝設計師正從巴黎時裝周的T臺款款走來。
小學六年級,小人開始叛逆了,娘開始變的強勢,因為否則壓不住小人的囂張。每次被娘訓過之後,小人都會面帶淚痕,用仇恨的眼光盯著娘,娘就說:看什麽?不服是吧?要不要將娘打壹頓?小人就破涕為笑了,娘也笑,小人就又故作嚴肅:誰跟妳嬉皮笑臉。娘還是忍不住笑,然後想起來,這句話應該娘對小人說才對,剛打算糾正,小人趕緊換鞋出門,壹邊揮手:ByeBye.
奧運前後,壹曲“北京歡迎妳”紅遍全國。彼時娘在杭州工作,小人居然根據這首歌的曲調填了詞,變成“竹西歡迎妳”,用手機短信發給娘。詞中既有她學校的景致,又有學校的精神,頗有娘的行文風範。娘誇獎小人有才,小人說:“才女的女兒啊,當然得有點才”。呵呵,這馬屁拍的,娘有點暈。
小升初考試後,小人參加了軍訓,結束後到杭州度假。娘在車站接到小人後,差點笑暈了,因為小人曬得烏七八黑,仿佛是從非洲大草原來的。娘問小人:暑假不補課嗎?小人說不。娘信了,因為小人得娘真傳,從不撒謊。未料第二天,老師電話過來,問小人為何沒去上課。娘大怒,大聲喝問小人,小人哭曰:“我想和媽媽在壹起!”娘擡頭望望天花板,生生忍住差點奪眶而出的眼淚,當天就聯系好了杭州最早的貴族學校。此後壹年,小人每周五從學校回來,娘都要為小人炒幾個菜,補充營養。晚飯後就去逛超市,小人總是挑壹大包她所謂的“好吃的”讓娘提著,壹邊還催促娘快點走。回來放下“好吃的”就去蕩秋千,小人喜歡將娘推的老高,將娘嚇得大呼小叫。周日,小人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和娘到西湖邊的“奧斯卡電影大世界”看場電影,然後買些零食,在西湖邊閑逛。
又壹個暑假到了,考慮到高考的地域限制,娘決定還是讓小人回揚州。可是娘忽略了人教版課程與蘇教版課程的差異,直接讓小人讀了初二,導致小人的基礎與同學有了差異。中考後,小人的選擇只有兩個,要麽上五年制大專班,要麽上國際班,去國外留學。小人選擇後者,這就意味著娘要花壹大筆錢來滿足小人的願望。娘想起當初意識到自己當娘時對自己的承諾,決定滿足小人的要求,小人的爹盡管質疑娘的決定,還是很偉大地同意了。娘對小人說:生命是壹場不可回放的電影,妳是妳自己的.主角,爹和娘只是龍套。小人說,娘,我知道了。從此,小人讀書果然認真了許多。學海無涯苦作舟,娘相信小人會越來越刻苦,然後順利到達成功的彼岸。
娘回到揚州工作後,天天和小人廝守在壹塊,小人喜歡娘做的飯菜,說真香!小人喜歡娘寫的文章,說真有才!小人對娘越來越崇拜,她將娘的文章轉到她的QQ空間,壹邊向她的同學們吆喝:快來看啊,我娘寫的文章,老有才了。同學就笑她:妳現在不崇拜賈斯汀,改崇拜妳娘了啊?
日前,娘有些不舒服,小人說趕緊去醫院檢查,不許拖。娘就去了,醫生說明天來做個小手術吧,以絕後患。正在輸液,小人來電話問檢查結果,娘說沒大事,明天做個小手術就好了。輸液完,閨密帶娘去喝粥。剛開吃,接到小人舅媽的電話,詢問病情。原來小人電話給外婆,叫外婆來照顧娘;外婆又電話小人的舅舅,叫舅舅關心下他老姐。娘嘻嘻哈哈安撫好了壹幹人等,壹顆小心還因為小人的懂事而激動地起伏難平。
吃完粥,娘去雅思培訓中心接小人。上了出租車,小人親親熱熱摟著娘,壹邊很嚴肅地問:真的沒事嗎?我要妳活到100歲呢。
次日手術。小人晚上回來,直接到床頭問娘:想吃什麽啊?娘說想喝粥呢,小人立刻去廚房忙活,熬粥的空檔還燒好了開水,替娘泡了杯茶,因為娘有睡前喝茶看書的習慣。
安頓好娘,小人去書房看書,臨睡前,小人又跑到娘的房間給娘“跪安”,小人滑稽的跪安動作太搞笑了,娘笑著叫小人快“滾”。小人趕緊站直了,左手握拳向前伸,右手握拳放在腰間,然後低頭碎步疾行,嘴裏說:“像超人壹樣消失。”
娘忍住笑,低頭看書,可是眨眼間消失的“超人”又回來了,她說還沒有和娘“親親”呢。小人在娘兩腮各親了壹下,又讓娘親了她的兩腮,問娘:有我這麽乖的寶寶,幸福吧?
幸福,娘有小人真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