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那也是這樣的深秋時節,我從公司回來,走到這裏,接到妳的電話,妳說晚上喝壹杯。我知道妳平時總是很忙,少有空閑,可只要妳心裏有事,妳總是要找我喝上幾杯,說說心裏藏著的那些苦悶哀愁。我以為妳又要遲到許久,未曾想妳卻是來的比往常早了許多,我到時已是菜肴擺滿了桌,妳壹邊擡眼看我,壹邊把二兩壹瓶的小郎酒給我倒上滿滿的壹杯。我看著旁邊擺著的好幾瓶小郎酒,感到微微的詫異,深知妳不是那種嗜酒的人,今天如此這般定是遇上什麽大事情了。可稍稍壹想,能夠讓妳如此借酒澆愁的人或事除了她,或許再也找不出來。
我端著杯子和妳輕輕地碰了個杯,妳壹口幹了半杯,我看著妳喝酒的樣子,心中有壹絲恍惚,半響才跟著喝了半杯,妳又夾了口菜吃起來,我卻沒什麽胃口,看著妳大快朵頤的樣子,等著妳說話。
“我今天把辭職申請交了,等批下來就離開四川了。”妳拿了張紙擦幹嘴角的油漬,輕輕地同我舉了半天的酒杯碰了下,又是壹口,剩下的半杯酒進了妳的肚子。我楞楞的看著妳,仿佛在做壹場惡夢壹般,等我反應過來,我也把杯中的酒壹飲而盡。看著妳,等著妳做個解釋。
妳像是不打算告訴我壹樣,開了酒,壹人壹杯,露出壹個爽朗的笑,說道:“師弟,這麽些年,師兄壹直沒能陪妳好好喝頓酒,今天我們不醉不歸好不好?”妳說著,臉上的笑越來越淡,漸漸變得嚴肅起來,“就這壹次,醉壹次,以後都不要喝太多的酒!”
這次換了我,我壹口幹了半杯,質問妳:“為了那個女人嗎,就為了她,妳就這樣氣餒嗎,妳對得起大家上上下下對妳的期待嗎?”
妳搖著頭喃喃自語的樣子讓我恨不得站起來給妳兩巴掌,我心目中那個曾經高大、能力超群、善於鉆研的學長怎麽會是這麽壹副模樣,“妳沒有愛上壹個人,所以妳不會懂,妳無法體會那種愛到深處而又不得不選擇放手時的痛苦,妳不會懂的!”
“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太多的爭吵,沒完沒了的爭吵,沒完沒了的復合,我累了,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了,可我害怕我還是克制不住回去找她,只有走,破釜沈舟式的滾蛋,斷了自己這根念想,我才能得到解脫的。妳不會懂得……”“妳以後別把所有的愛都賭在壹個人的身上,不然傷的最深的只能是妳……”“呵呵,我覺得自己感情的經營上還不錯,卻沒想白自己在處理相處中的矛盾卻是那般無能,我只想要壹頓開始就能到老的愛情,可現實太殘酷了,我也許真的不懂如何去愛壹個人吧。”
那晚喝了很多酒,我迷迷糊糊的記得妳說的最後壹句話是:“她朋友不多,不要因為我的原因而疏遠她,能夠幫得上替我做壹些!”第二天上班我才知道,妳早已拿到了辭職報告,昨晚是那頓酒是最後的告別酒。給妳電話時,妳已經上了出川的列車,我知道壹切已經無法挽回,要走的人終究會走,我唯有祝福妳前途壹片坦途。
幾天後的深夜,她突然發消息給我,問起妳走時可說過什麽,我把最後那句話告訴了她,她沒做任何表示,只是告訴了我另外壹個消息,她要去汶川的山區小學支教三年。
我把她送到車站,看著她上了汽車。忽然間感慨萬分,去壹個陌生的地方,只是為了逃離所處之處那種熟悉的溫暖吧。妳們明明彼此都把對方放在心中最重的位置,何以竟走到了今天這般地步,我想不通!
她走的時候,秋已經深了,銀杏樹的葉子已經落光了。我給妳電話,說起了這件事,妳沈默了很久,我聽著空寂的電話那端,心中升起壹股疼痛感,不明白兩個深愛著的人到底有著怎樣的隔閡會邁不過去。
2008年5月12日14點,地震將我從夏日的睡夢中搖醒,我驚慌的跑下樓,到處都是議論紛紛的人群,不壹會兒消息傳來,是汶川。我調出那個熟悉的號碼,壹遍壹遍的撥打,沈寂的那端讓我的心也猛然沈了下去,能做的只有在心底壹遍壹遍的祈禱,希望她能夠平安。
妳知道消息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後,妳在電話裏大聲的問道,她是不是換號碼了,電話怎麽打不通。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妳,答案妳比我清楚,妳終究還是受不住內心的那種等待的煎熬,決定買票進川。可那時已經戒嚴,那裏那麽容易買到進川的車票。
我每天在工作的間隙不停地撥打她的號碼,常常夢中恍惚接到她的電話,可醒來什麽也沒有。看著每天不斷刷新的數字,只能到處托人打聽她的消息,她原來的學校,她的家人,每天問壹遍。我也照舊在這些天裏每天給妳打電話或發信息,告訴妳最新的情況。
等妳終於買到票進川了,已經是八天後。我們心中其實都已經不再有奢望,可妳執意要來,除了徒增傷感,我也實在找不出理由勸妳。我在車站看見妳,妳疲倦的眼中忽然就落下了滾滾的淚水,人壹下子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的樣子看得我眼中也不由淚花閃動。
妳把手機遞給我,我壹眼就看到了那條短信:“我撐不住了,要是還能活著回來,妳娶我好不好。”
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我抱著妳,兩個人縱情的放聲大哭。
那條短信因為地震導致的通訊中斷,等妳收到已是地震發生後第五天的事情。
妳壹直說,如果當初妳沒有離開,她也不回去支教,她也不會離開。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