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剛
我壹直固執地認為,當我的大孫子麥兜出生的消息傳到家時,最幸福的親人應該是我的母親。她的孫子,我的兒子,結婚生子。她有壹個曾孫,她成了曾祖母。在惡業中的父親沒有看到這壹幕,但母親卻實實在在感受到了這份難得的幸福。從此,我們這個曾經搖搖欲墜的窮家,成了村裏少有的四世同堂的大家庭。
在我的記憶中,我對奶奶的印象是模糊而破碎的,零散而稀少的。我出生的時候大概三歲左右,外婆因病去世。被父親草草埋葬的奶奶,本該帶著無盡的遺憾和不甘離開這個冰冷的世界。在我有限的記憶裏,我總是被奶奶抱在懷裏,坐在池塘邊的人群裏。有壹個場景特別清晰,大概是在冬天的壹個下雪天。在壹個溫暖的窯洞裏,媽媽和奶奶坐在滾燙的炕上看我玩耍。那他們說了什麽?現在我猜是想看看紅兒要去誰的窩。所謂窩,就是成年人盤腿坐在炕上自然形成的搖籃般的空間。我還記得很清楚,我壹腳踩我媽的窩,壹腳踩我奶奶的窩,不偏袒任何人。那天的笑聲依然溫暖感人。他們母子笑得前仰後合,淚流滿面。可惜我當時太小,不記得他們當時說了什麽。
我媽47歲就當奶奶了。先是女兒出生,不到壹年半,兒子出生。結婚不久,兩個孩子都有了,媽媽自然高興得合不攏嘴。她是村裏最早的祖母之壹。從此,為這個貧困家庭操勞了大半輩子的母親,也開始為孫子孫女無私付出。
那些年,我在學校忙,老婆帶著兩個孩子住在村裏。雖然在孩子壹天天長大的時候我沒有直接看到多少,但是母親的付出是不言而喻的。半夜,母親第壹個過來安慰妻子,給孩子治病。有時候半夜出去買藥。那時候,我住在村底的窯洞裏。只好去了村衛生所,爬了壹個曲折的陡坡,晚上住在黑暗中。想起來就有點害怕。
牙牙學語的孩子成長為迷人的青少年,開始上學的孩子,他們的父母成為保姆來接送他們。我在鎮上上中學後,妻子為了補貼家用,開始賣羊毛。我在學校帶了很多年畢業班,自然沒時間管教他們。於是兩個孩子壹直跟著媽媽,直到小學畢業。那六年,媽媽在地裏忙著幹活,還要回來給他們做飯洗衣服,早上起來送他們上學。學校離家遠,很難走,尤其是又長又陡的坡,這很正常。下雨下雪的時候,簡直就是煎熬。當年,母親多少次跌倒滑倒,我都無怨無悔的付出,兒女們都記在心裏。因為她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努力,更是內心的不堪。
每天晚上放學,兩個孩子回來,她都要在昏暗的燈光下陪她做作業。晚睡早起自然成為習慣,雷打不動。愛孫子的媽媽,看到孩子作業難,甚至去學校給老師說情,說作業少,甚至不要作業,只要考得好就行。但是老師是基於平時成績優秀的孩子的表現才同意這個要求的,想想至今都覺得不可思議。
上小學的孩子幾乎每周都要幫老師打熱水、提冷水,這對於剛進小學的哥哥姐姐們來說,無疑是壹件更為艱巨的任務。那時候家裏沒有自來水,家裏用的水都是父親從更遠更陡的吃飯溝裏接的。有多少次,要麽是我媽幫我提暖水瓶,要麽是我爸帶著他們壹車水去學校。直到五六年級,他們才自己把水和暖水瓶扛到學校。
又長又陡的坡見證了月亮的沈浮,太陽看到了春夏秋冬站在門口的洋槐沒有忘記,壹天天長大的兩個孩子記住了。因為他們每次考試拿了證,都要帶回去給媽媽報喜。媽媽會把他們的獎狀翻過來看,貼在墻上。就像我小時候拿了證,我媽要誇我好,要請我吃炒雞蛋切肉。
昏暗的燈光下想起了媽媽給他們縫制棉衣和鞋子的時光。記得自從孩子出生後,我就沒穿過媽媽做的手工布鞋,有時候還得抱怨。母親有時責怪她的解釋,有時也不說話。其實我媽對我的愛只是轉移到我的孩子,她的孫子孫女身上,她從來沒有少付出過。
去年,當我的孫子麥兜出生時,我第壹個打電話給我媽媽告訴她這個消息。她在電話裏壹連說了三遍,好美好美。我能從她簡單的回復中聽出幸福和滿足。麥兜滿月的時候,在我女兒和她孫女的陪同下,專程去上海看望她的曾孫。我知道,她的壹個女兒幾乎背不動的包袱裏,飽含著壹個曾祖母對曾孫的愛。她縫制了不同顏色和圖案的小棉褲、小棉襖、小單鞋、小棉鞋。我能想象我70多歲的母親,戴著老花鏡,冬天在熱炕上,夏天在樹蔭下,拉著父母短短的人群。做完家務後,她壹件件縫紉、繡花,這是我兒子和她孫子結婚以來她做的準備。還有那些浸透了母親心血的鞋帽衣服褲子,哪壹件不是手工藝品。那些五顏六色的葉子和花朵,那些惟妙惟肖的鳥獸蟲魚,似乎都在芬芳的鳴叫,讓所有人都坐起來贊嘆不已。
媽媽知道,她不能像看孫子壹樣看著麥兜長大,也不能天天陪著麥兜,所以她必須在滿月的時候去上海看麥兜,用她最精湛的手藝隔代表達壹個老人對壹個饑餓的孫兒的問候和愛。當然,當時在上海的母親,應該是她晚年最幸福的回憶,停留在時間的深處。
幾乎每周我媽都會給我打電話,問有沒有麥兜的餓視頻。她的手機不智能。每當我大姐去看她,她都要拿著我大姐的手機,壹遍又壹遍的看麥兜的短視頻。麥兜媽媽幾乎每個月甚至每個星期都會看到並記住親嬰軟件裏發布的視頻。後來她跟我兒子說,記得多給妳爸爸或者阿姨發麥兜的視頻。好想麥兜!我想看娃娃的時候就會看。
現在麥兜壹歲多了,可以跑去叫父母了。她打電話給我,說很想聽到麥兜喊他奶奶的聲音。我說不急,不急。等我暑假回來,我會陪妳去看麥兜,讓他喊個夠,讓妳抱個夠。
電話那頭,媽媽笑了,好開心好幸福。她純真質樸的笑聲也感染了我。不知不覺,我也笑了。寫這篇短文的時候,在晚自習的課堂上,我想同學們壹定看到了我的面具遮不住的微笑表情,因為他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