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也是常出現在古詩詞裏的鳥,白居易的《琵琶行》:“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秦觀《踏莎行》:“可堪孤館閉春 杜鵑聲裏斜陽暮”。
杜鵑還有至少四個別名,其中壹個叫“子規”。李白《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楊花落盡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關漢卿也寫過“子規啼,不知歸,道是春歸人未歸”。
誰都看得出來,這裏用了壹個典,就是“子規啼血”。這個典故出自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史記.蜀王本紀》,是說春秋時期的望帝,就是杜宇(杜鵑的另壹個名字),稱王於蜀,後來他把王位禪讓給了鰲靈,自己去西山隱居修仙了。哪成想鰲靈不靠譜,治理國家不行,霸占杜宇的妻兒倒幹得挺溜。
望帝得到消息,心靈如焚,很為蜀地老百姓擔心,就趕緊往都城趕。可到了城下,他進不去了,人家城門緊鎖,擺明了不歡迎他。沒辦法,望帝只好又回到西山,日夜痛哭,眼淚就流成河了,結果沒多久杜宇就真的哭死了,化作了壹只鳥,站在屋頂上,望著遠方的都城失聲痛哭,還常常哭出血來,這就是“子規啼血”。
李商隱在他那首《錦瑟》裏寫過這事:“望帝春心托杜鵑”。
子規啼,是有很明確的季節性的,那就是春末夏初,所以不少寫“子規啼“的詩句都寫明了“春天”字樣,即使沒寫明季節,像“瀟瀟暮雨子規啼”,大夥也知道這說的還是春末夏初,就是當下這個季節。而且提到“子規啼”或“子規啼血”的詩句,表達的也都是惆悵、哀婉的心情。
杜鵑還有壹個別名,稍微少見些,叫“鶗鴂”。張先的《千秋歲》裏寫到“數聲鶗鴂,又報芳菲歇“,也還是說杜鵑壹叫,春天就過差不多了,花兒也要落了。這詞的下半片中有更出名的句子:”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瓊瑤阿姨寫的壹本言情小說就叫”心有千千結“。
我壹直懷疑,我的命說不上好,年輕時還傷春悲秋,是不是和“杜鵑啼血”意象哀婉有關。因為我的名字就叫杜鵑。
但這不是我最早的學名。
說來可就有點話長。上世紀七十年代,我媽生我前幾個月,她就從東北大城市沈陽回到了我姥姥家。姥姥家在離珍寶島非常近的壹個黑龍江小縣城,叫寶清縣。我爸因為要上班,沒跟著回來。
我出生後兩個多月,就得了小兒肺炎,那年頭,青黴素都不富裕,被肺炎“帶走”的孩子可不少。那天我高燒得厲害,鄰居家壹位姥姥特別麻溜地抱著我,先就趕去了醫院,掛號時,大夫問:“孩子叫啥名兒呀?”
我那時還沒起名兒呢,鄰居姥姥知道我姓杜,就急中生智,現給我起了個名兒:“叫杜鵑鵑”。
我當時病挺重,立馬被收住院了,很快確診了肺炎。而原來住我病床的小男孩就是在我住院那天剛走的。據說我老媽和別人說,如果我沒了,她也會給洗幹浄的,包好,坐火車帶回沈陽,讓我爸看壹眼,因為我爸還沒看到我呢。
我那時還挺會來事,據說大夫壹來,我就願意瞅人笑,撲閃著挺大的眼睛。大夫護士都挺喜歡我,老想著替我留青黴素。後來我肺炎好了,活蹦亂跳出院了。
鵑鵑,小鵑,鵑子,就成了我的小名。我媽我爸給我起的大名叫“丹楓”。別說,那年頭,他倆還就挺浪漫。上學了,就有幾個同學總管我叫“丹鳳”,我媽覺得有“鳳 鳳”的,有點俗,就想給我改個名。於是就把用了鄰居姥姥抱我上醫院時隨口叫出的名兒,只是去掉了壹個鵑字,變成了“杜鵑”,我也覺得挺好,又是花名又是鳥名。那時我還不知道“子規啼血”這回事啊。
杜鵑是種很兇狠的鳥,這是二十多年前我剛工作時,我們主任逗我的話。我那時特別不識逗,還和主任撂臉子。
後來這些年,和初次見面的人“交換”名字時,別人聽到我的名字,往往是這麽兩句,第壹句:“杜鵑,嗯,這名好記啊”;第二句,“我也認識壹個叫杜鵑的。”我壹般也會這麽回:“是啊是啊,這名叫的人挺多”。
後來又知道,有個超模叫“杜鵑”,看人家那麽美,我都覺得我有點配不上這個名字。
每個人的名字都有壹段故事,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