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密州出獵》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鑒賞:
出獵對於蘇軾這樣的文人來說,或許是偶然的壹時豪興,但他平素報國立功的信念卻因這次小試身手而得到鼓舞,以至信心十足地要求前赴西北疆場彎弓殺敵了。蘇軾任密州知州剛四十歲。他是四年前因與王安石政見不合自願請求外任,自杭州來至這北方邊郡的。除了他在各地任上致力於地方政績外,壹直要求大用於世。當時西北邊事緊張。熙寧三年(1070),西夏大舉進攻環、慶二州。四年,陷撫寧諸城。“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就是指宋與西夏的戰事。這首詞上片出獵,下片請戰,不但場面熱烈,音節嘹亮,而且情豪誌壯,顧盼自雄,精神百倍。同蘇軾其他豪放詞相比,它是壹首豪而能壯的壯詞。把詞中歷來軟媚無骨的兒女情換成有膽有識、孔武剛建的英雄氣了。
蘇軾對此也頗為自負,他在密州寫給好友鮮於侁的信中說:“近卻頗作小詞,雖無柳七郎風味,亦自是壹家。呵呵。數日前,獵於郊外,所獲頗多。作是壹闋,令東州壯士抵掌頓足而歌之,吹笛擊鼓以為節,頗壯觀也。”就是指的這首詞。
嶽飛
《滿江紅》
怒發沖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鑒賞:
嶽飛工詩詞,雖留傳極少,但這首滿江紅英勇而悲壯,深為人們所喜愛,它真實、充分地反映了嶽飛精忠報國、壹腔熱血的英雄氣概。這首的上片,“怒發沖冠,……空悲切”。意思說,我滿腔熱血,報國之情,再也壓不住了,感到怒發沖冠,在庭院的欄桿邊,望著瀟瀟秋雨下到停止。擡頭遠望,又對天長嘯,急切盼望實現自己的誌願。三十多歲的人了,功名還未立,但是我也不在乎,功名好比塵土壹樣,都是不足所求的。我渴望的是什麽東西呢?渴望是八千裏路的征戰,我要不停的去戰鬥,只要這征途上的白雲和明月作伴侶。不能等了,讓少年頭輕易地變白了,到那時只空有悲憤。
這壹段表現了嶽飛急於立功報國的宏願。
下片,“靖康恥,……朝天闕。”靖康二年的國恥還沒有洗雪,臣子的恨什麽時候才能夠消除呢?我要駕乘著戰車踏破敵人的巢穴,肚子餓了,我要吃敵人的肉;口渴了;我要喝敵人的血。我有雄心壯誌,我相信笑談之間就可以做到這些。等待收復了山河的時候,再向朝庭皇帝報功吧!
這壹段表現了嶽飛對“還我河山”的決心和信心。
這首詞,代表了嶽飛“精忠報國”的英雄之誌,表現出壹種浩然正氣、英雄氣質,表現了報國立功的信心和樂觀主義精神。“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侍從頭、收拾舊山河”。把收復山河的宏願,把艱苦的征戰,以壹種樂觀主義精神表現出來,讀了這首詞,使人體會,只有胸懷大誌,思想高尚的人,才能寫出感人的詞句。在嶽飛的這首詞中,詞裏句中無不透出雄壯之氣,充分表現作者憂國報國的壯誌胸懷。
從“怒發沖冠”到“仰天長嘯”,先是寫在家裏庭院中的情況,他憑觀欄雨,按說這是壹種很愜意的生活,可是卻按不住心頭之恨而怒發沖冠。壹句“仰天長嘯”,道出了精忠報國的急切心情。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說明了嶽飛高尚的人生觀,兩句話把作者的愛與恨,追求與厭惡,說得清清楚楚。嶽飛在這裏非常巧妙地運用了“塵與土”;“雲和月”。表白了自己的觀點,既形象又很有詩意。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這兩句話很好理解,可作用很大,接著上面表達出的壯烈胸懷,急切期望早日為國家收復山河,不能等待了!到了白了少年頭,那悲傷都來不及了。它有力地結束詞的上片所表達的作者心情。
下片壹開始就是,“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把全詩的中心突出來,為什麽急切地期望,胸懷壯誌,就因為靖康之恥,幾句話很抽象,但是守渡得很好,又把“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具體化了。
從“駕長車”到“笑談渴飲匈奴血”都以誇張的手法表達了對兇殘敵人的憤恨之情,同時表現了英勇的信心和無畏的樂觀精神。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以此收尾,既表達要勝利的信心,也說了對朝庭和皇帝的忠誠。嶽飛在這裏不直接說凱旋、勝利等,而用了“收拾舊山河”,顯得有詩意又形象。
辛棄疾
《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鑒賞:
這是辛棄疾寄給陳亮(字同甫)的壹首詞。陳亮是壹位愛國誌士,壹生堅持抗金的主張,他是辛棄疾政治上、學術上的好友。他壹生不得誌,五十多歲才狀元及第,第二年就死了。他倆同是被南宋統治集團所排斥、打擊的人物。宋淳熙十五年,陳亮與辛棄疾曾經在江西鵝湖商量恢復大計,但是後來他們的計劃全都落空了。這首詞可能是這次約會前後的作品。
這詞全首都寫軍中生活,也可以說是寫想象中的抗金軍隊中的生活。上片描寫在壹個秋天的早晨沙場上點兵時的壯盛場面。開頭兩句寫軍營裏的夜與曉,“醉裏挑燈看劍”壹句有三層意思:“看劍”表示雄心,“挑燈”點出時間,醉裏還挑燈看劍是寫念念不忘報國。次句“夢回吹角連營”,寫拂曉醒來時聽見各個軍營接連響起雄壯的號角聲。上句是看,此句是聞。接下三句寫兵士們的宴飲、娛樂生活和閱兵場面,詞的境界逐漸伸展、擴大。“八百裏分麾下炙”,八百裏炙是指烤牛肉。《晉書》載:王顗有牛名八百裏?,常瑩其蹄角,王濟與王顗賭射得勝,命左右探牛心作炙。“麾”是軍旗。全句的意思是:兵士們在軍旗下面分吃烤熟的牛肉。“五十弦翻塞外聲”,指各種樂器合奏出雄壯悲涼的軍歌。古代的瑟有五十弦。李商隱詩:“錦瑟無端五十弦。”這詞裏的“五十弦”,當泛指合奏的各種樂器。“翻”,指演奏。“塞外聲”,指雄壯悲涼的軍歌。
下片寫投入戰鬥的驚險場面:“馬作的盧飛快”,“的盧”,駿馬名。相傳三國劉備在荊州遇厄,的盧馬載著他壹躍三丈,越過檀溪(《三國誌·先主傳》引《世說》)。“作”,作“如”解。“弓如霹靂弦驚”,比喻射箭時弓弦的響聲如雷震。“了卻君王天下事”兩句,描寫戰鬥獲勝,大功告成時將軍意氣昂揚的神情。“天下事”指收復中原。收復中原,不僅是君王的事,也是人民***同關心的大事。末句壹結,卻轉到在南宋統治集團的壓抑下,恢復祖國河山的壯誌無從實現的悲憤。這壹轉折,使上面所寫的願望全部成為幻想,全部落空。
這首詞題是“壯詞”,前面九句的確可稱得上是壯詞,但是最後壹句使全首詞的感情起了變化,使全首詞成為悲壯的而不是雄壯的。前面九句是興高采烈、雄姿英發的。最後壹句寫出了現實與理想的大矛盾,理想在現實生活中的幻滅。這是辛棄疾壹生政治身世的悲憤,也同樣是陳亮的悲憤。
辛棄疾被稱為宋詞豪放派的宗師。在這首詞中表現的藝術風格有兩方面:壹是內容感情的雄壯,它的聲調、色彩與婉約派的作品完全不同。二是他這首詞結構布局的奇變。壹般詞分片的作法,大抵是上下片分別寫景和抒情,這個詞調依譜式應在“沙場秋點兵”句分片。而這首詞卻把兩片內容緊密連在壹起,過變不變(過變是第二片的開頭)。依它的文義看,這首詞的前九句為壹意,末了“可憐白發生”壹句另為壹意。全首詞到末了才來壹個大轉折,並且壹轉折即結束,文筆很是矯健有力。前九句寫軍容寫雄心都是想象之辭。末句卻是現實情況,以末了壹句否定了前面的九句,以末了五字否定前面的幾十個字。前九句寫的酣恣淋漓,正為加重末五字失望之情。這樣的結構不但宋詞中少有,在古代詩文中也很少見。這種藝術手法也正表現了辛詞的豪放風格和他的獨創精神。但是辛棄疾運用這樣的藝術手法,不是故意賣弄技巧、追求新奇,這種表達手法正密切結合他的生活感情、政治遭遇。由於他的恢復大誌難以實現,心頭百感噴薄而出,便自然打破了形式上的常規,這決不是壹般只講究文學形式的作家所能做到的。(夏承燾)
陸遊:
《訴衷情》
當年萬裏覓封侯,匹馬戍梁州。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
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
鑒賞:
這首詞是作者晚年隱居山陰農村以後寫的,具體寫作年代不詳。
詞中回顧自己當年在梁州參軍,企圖為恢復中原、報效祖國建功立業的往事,如今壯誌未酬,卻已年老體衰,反映了作者晚年悲憤不已,念念不忘國事的愁苦心情。
上片前兩句是當年作者在梁州參加對敵戰鬥心情與生活的概述。他胸懷報國鴻圖,匹馬單槍馳騁於萬裏疆場,確實想創立壹番不朽的業績。“覓封侯”不能單單理解為陸遊渴望追求高官厚祿,因為在寫法上作者在這裏暗用了《後漢書·班超傳》記載的班超投筆從戎的典故。班超投筆“以取封侯”,後來在西域立了大功,真的被封為“定遠侯”。陸遊這樣寫,說明當年他在梁州的時候,也曾有過象班超那樣報國的雄心壯誌。可是,陸遊的願望並未變成現實,後兩句便是眼前生活的真實寫照:睡夢裏仍然出現舊日戰鬥生活的情景,說明作者雄心未已,睜眼看看眼前,“關河”毋庸說已經無影無蹤,當年的戰袍卻早就被塵土所封,滿目是淒涼慘淡的景象。
下片緊承上片,繼續抒發自己念念不忘國事,卻又已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郁悶心情。“胡未滅”說明敵寇依然囂張;“鬢先秋”慨嘆自己已經無力報國;“淚空流”包含作者的滿腔悲憤,也暗含著對被迫退隱的痛心。
結尾三句,蒼勁悲涼,寓意深刻。“誰料”二字感嘆自己被迫退隱,流露了對南宋統治集團不滿的情緒。“心在天山,身老滄州”是年邁蒼蒼的陸遊血與淚的凝聚,它很容易讓讀者想起放翁那首常常使人熱淚盈眶的《示兒》詩:“死去原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毋忘告乃翁。”這是因為,兩者所表現的愛國主義思想完全是壹致的。
情感真摯,絲毫不見半點虛假造作;語言通俗,明白如話;悲壯處見沈郁,憤懣卻不消沈。所有這些,使陸遊這首詞感人至深,獨具風格。
《書 憤》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
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
出事壹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中間!
鑒賞:
這首詩是宋孝宗淳熙十三年(1186)春,陸遊家居山陰(今浙江省紹興縣)時所作。這時候,他已經是壹個六十二歲的老人了。
陸遊從小就立下“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壯誌。他壹生懷著壹顆愛國赤心,日夜盼望著驅琢金統治者,收復失地。可是南宋王朝始終以茍且偏安為基本國策,以皇帝為首的整個統治集團久已安心於屈辱的生活,不想再圖振作。陸遊處在這樣壹個環境底下,就使得他終生無法施展其懷抱,實現其理想。到了六十二歲閑居家鄉時,回顧過去的壯誌,看看當前的現實,不能不感觸萬千而見之於此詩。正因為這樣,所以詩中壹面追述他早歲的豪邁氣概和人民抗金的英雄事跡;壹面感嘆自己報國的壯誌為酬,朝中無人能象諸葛亮那樣堅持北伐,為國出力,從而使詩中充滿著蒼涼沈郁的情調。
詩的開頭: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
在年青時哪裏知道社會上事情的復雜與困難,所以北望中原,收復失地的雄心豪氣,有如山湧。這勾勒出作者年青時的英雄氣概。上句,雖說自己早歲不知道世事的艱難,但這並非泛指,而是暗指他料想不到投降派會諸多阻饒與破壞抗金。其中飽含著他無限的辛酸,也隱諷著妥協投降的宋王朝。
正因為他不知道“世事艱”---投降派阻饒抗金,所以那時侯他“中原北望氣如山”。這壹句就是這樣承接上句的意思而來的。這兩句連起來都有隱諷之意。這壹句既表現了他年青時的雄心壯誌,也表現了他對恢復中原的殷切,而這壹切都是建基在他的愛國思想上的。句中以“中原北望”來代表他渴望驅琢金統治者,收復失地,措辭含蓄,耐人思索。“氣如山”,以具體的山勢雄偉來型容抽象的豪氣,很具體化,給人印象鮮明。
“中原北望氣如山”句,已寫出了作者的英雄氣概,而下面兩句又給它渲染了氛圍:
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這是作者追述宋人抗金的英雄事跡。它通過樓船夜雪 鐵馬秋風所構成的形象,給人有氣勢磅礴 軍容旺盛的感覺,它有力的烘托出作者“氣如山”的氣魄。因為它正是作者“中原北望氣如山”的現實基礎,有了它,作者的雄心壯誌既有現實性,又有可能性,因而它給上句加濃了情意和色彩。這兩句意思是說,南宋軍隊曾經兩次打敗金兵:壹次是冬天在瓜洲渡口用兵船作戰的;壹次是秋天在大散關用馬隊交鋒的。據史載,宋高宗紹興三十壹年(1161)十壹月,金主完顏亮南侵,曾壹度占領了瓜洲,準備由此渡江,後經虞允文部隊和廣大人民的抗擊而潰敗,完顏亮為部下所殺。上句就是指此。下句是指紹興三十壹年(1161)秋天,金兵侵入大散關,後為吳嶙部隊所擊退這件事。“樓船”,指高大的兵船。“瓜洲”,即瓜洲鎮,在今江蘇省揚洲市南長江濱,在鎮江斜相對峙,是江防要地。“鐵馬”,是披著鐵甲的戰馬。“大散關”,在今陜西省寶雞市西南大散嶺上,是南宋與金交界地方的邊防重鎮。
就表現手法來看,這兩句有些奇特。兩句中間不用壹動詞,不著壹虛字,就把地點、景象和人物結合在壹起,構成壹幅堂堂正正、浩浩蕩蕩的軍容畫面,生動,形象。這種表現手法,在他之前是極其少見,在他之後就較為常見了,如元人馬致遠的《天凈沙》:“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也同樣以幾個名詞組成,不著虛字的。這既能精簡文字,使文章更覺精煉,而這種句法結構又使內容顯得特別豐富,語言減少了,內容反而增多了。
然而,不管陸遊有多麽高尚的抱負,有多大的英雄本領,在南宋王朝投降派的統治下,他的壹切都會落空,無從實現的,只有使他虛度光陰,消磨歲月而已。這樣,到了晚年就不能不使他有遲暮之感了。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
就是表達了他這種心情。意思是說,年青時以捍衛祖國、揚威邊疆的名將期待自已,而現在鬢發已經花白了,誌願還是沒有實現。“塞上長城”,是暗用南朝劉宋大將檀道濟,曾以“萬裏長城”自稱的典故。意謂自已象壹座萬裏長城壹樣。這兩句,語調忽轉悲涼,嘆歲月之蹉跎,嗟壯誌之未遂,大有壹落千丈之勢。早歲豪氣如山,以“塞上長城”自許,如今頭發都白了,祖國山河依然破碎,廣大人民依然受難,怎不使他感慨呢?上句著壹“空”字很好,表示壹切成空,沈痛之極。下句隱約可見他年雖老而壯誌猶存之意。自照鏡子,衰鬢已斑,又奈之何!不正是表明了這壹點嗎?這種愛國熱情永不衰減,就使他最後又不能不發出憤概之音:
出師壹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意思是說,諸葛亮寫出那篇著名的《出師表》,表明自已的決心,堅持北伐,這種意誌與氣概,壹千多年來誰能夠比得上他呢!“出師表”是諸葛亮出兵伐魏時寫給劉備的兒子,表明自已的決心的。“名世”,即有名於世。“伯仲間”,伯仲原是古代伺輩兄弟的序次,長為伯,次為仲;後引伸為衡量人物的等差之詞,意思是差不多,或不相上下。這裏,作者贊美諸葛亮的出師北伐,言外之意,就是隱諷當時南宋王朝屈辱投降,按兵不動。他借助於歷史事實來說明問題,表達自已的憤慨,明白,自然,含蓄,委婉,富有藝術吸引力。
總的說來,詩中所流露出來的愛國熱情,還是相當強烈的。詩的後半篇,雖然情調有些哀傷,但它給人的感覺是沈郁頓挫,並非仿徨失望。不過,在它裏面畢竟嫌其缺少鼓舞力量。
《十壹月四日風雨大作》
僵臥荒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鑒賞:
這首詩是紹熙三年(1192)十壹月陸遊六十八歲退居山陰時所作。陸遊壹生主張北伐,收復中原;渴望自已能效命疆場,殺敵致勝。但這願望不僅不能實現,反而屢次遭到投降派的讒妒,於紹熙二年被罷官,退居山陰。然而,這壹挫折並沒有消減他的報國雄心,時刻縈繞胸懷的,仍是那番苦心素願。所以在壹個風雨交加的冬夜,他的愛國熱情再也偈制不住,又寫出了如此忠收耿耿的詩篇來。
詩的開頭二句:
僵臥荒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
意思是說,自已困居在這荒僻的山村裏,並不覺得悲傷,還是想為國家從軍去防守西北邊疆的。“僵臥”作“困居”講。“輪臺”,在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輪臺縣。這裏泛指西北邊防的據點。詩壹開頭,作者的愛國熱情就溢於言表。他不為自已的身世而悲哀,以年老退休之身,還發出這麽激動人心的呼聲,的確是“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在舊社會裏,壹般來說,壹個人的意誌往往會跟著他的年齡的增長而有所變化的,在境遇不佳,年老力衰時,容易接受道家思想的影響而產生消極情緒。白居易就是壹個顯著的例子。然而,陸遊卻不如此。盡管遭到排擠,“僵臥匾村”,卻還想著“為國戍輪臺”,這是多麽的難能可貴啊!
正因為他壹心想“為國戍輪臺”,所以在風雨之夜,必然地出現下面的情景: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夜闌”作“夜深”講。“冰河”,是指結了冰的河流。意思是說,在深夜裏躺著聽那風雨的聲音,便迷迷糊糊地夢見自已騎著戰馬跨邊冰河。這裏作者寫騎著戰馬跨過冰河,究竟跨過冰河幹什麽呢?煞住了,不明說,讓讀者去體會。實際上,這是寫他於風雨之夜,做夢殺敵的。本來效命疆場,是作者向來的宿願,但這宿願在現實中不能實現,只有在夢境中來滿足。他作夢還在想要殺敵,足見其對敵人痛恨之深,熱愛祖國之切。那麽,為什麽“臥聽風吹雨”,就會做起“鐵馬冰河”的夢來呢?那是由於作者的靈魂深處已蘊藏著壹種極其強烈的愛國熱情和殺敵雄心,這種思想意識在深夜裏臥聽風雨聲時,便自然地縈繞於懷,這樣,當他臥聽風雨而感覺逐漸疲倦時,風雨的聲響,就會象是鐵馬渡河的聲響而把詩人帶入戰鬥的夢境中去了。這兩句的作法與黃庭堅《六月十七日晝寢》詩中“馬枯萁喧午枕,夢成風雨浪翻江”兩句相似。聽到馬啃枯草,在夢中就成為風雨江浪的聲音。但陸作要比黃作意境高超,氣魄宏偉得多。
陸遊的詩歌,常常借助夢境來描述他在現實中無法實現的理想,抒寫他的懷抱。據趙翼統計,他的記夢詩***有九十九首之多。這首詩就是其中之壹。作者在它裏面通過夢境來實現他殺敵報國的雄心壯誌。寫的雖是虛幻之境,但由於他的那種現想紮根於現實之中,在壹定種度上和當時的廣大人民的願望相壹致,所以具有相當強烈的藝術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