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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媽為何要帶全家進京?

薛家不但在京都“有幾處生意”,還有“幾處房舍”,進京就和回家壹樣。但奇怪的是,他們進京卻沒有住進自己家,而是全家住進賈府。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自己有房產,住著自由自在,為什麽非得借住在親戚家受約束呢? 

書中有明確的交代,答案就在應天府門子的壹句話裏:

”這四家皆連絡有親,壹損皆損,壹榮皆榮,扶持遮飾,俱有照應的。“

這句話不可等閑視之,它連同”護官符“壹起,體現了賈王薛史四大家庭同呼吸***命運的關系。這種關系可不是嘴上說說的,薛家住進賈府,就是其具體表現。

薛蟠犯案,引起了王子騰的高度重視。

薛家出場,是通過葫蘆案引出來的,而葫蘆案的主角是薛蟠。書中交代,“這薛公子幼年喪父,寡母又憐他是個獨根孤種,未免溺愛縱容些,遂至老大無成”,人稱“呆霸王”,是“金陵壹霸”。以前年紀小,再怎麽霸道,也掀不起大浪來。但現在到了十五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通了人事,居然為了壹個丫頭鬧出了人命。照這麽發展下去,還不知道會闖出多大的禍來。正如賈政痛打寶玉時所言,“明日釀到他弒君殺父”,那就不是王子騰和賈政能擺平的了。

所以,事情壹出,王子騰火速寫信給王夫人,“意欲喚取進京”,想把薛蟠叫到京都來。

叫過來幹嘛?教訓幾句?打壹頓?當然不是這麽簡單。四大家族的賈王史三家都在京都,只有薛家在外面,偏偏薛蟠又沒有父親管束。這就相當於把壹個隨時會把四大家族引入深淵的炸彈放在了自由的天空,不得不令人寢食難安。

因此,王子騰想把薛蟠叫進京來放在自己身邊,便於管束和管教。

王子騰升了邊任,薛家才做了第二選擇:住進賈府。

按照王子騰的安排,薛家進京,必然是住進王家,由王子騰這個親舅舅來管教薛蟠。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薛家還在路上,王子騰就“升了九省統制,奉旨出都查邊”。

書中有壹處薛蟠的心理活動:

薛蟠心中暗喜道:“我正愁進京去有個嫡親的母舅管轄著,不能任意揮霍揮霍,偏如今又升出去了,可知天從人願。”

這處心理活動,表達了兩層意思:壹是薛蟠確實需要有人嚴加管教,否則,按照他的心性,只會“任意揮霍”,完全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二是薛家在進京之前就打算了要住進王家,由王子騰這個“嫡親的母舅”來“管轄著”薛蟠。

也就是說,薛家進京,從來就沒想過要住進自己的房舍。所以,當薛蟠聽說舅舅升了邊任後,才和母親商量“先著幾個人去打掃收拾”十多年沒住的房子。

但是,面對薛蟠的建議,薛姨媽非常淡定:“們這壹進京,原是先拜望親友,或是在妳舅舅家,或是妳姨爹家。

註意這個“或是”,兩個選擇任選其壹。薛姨媽早就打定了主意:此次進京,王家賈府都可住。

這個主意,應該是賈、王、薛三家早就商量好的,原因就在於門子所說的“扶持遮飾,俱有照應”。

此時的薛家,正是需要“扶持遮飾”的時候。面對薛蟠這樣“性情奢侈,言語傲慢”的兒子,薛姨媽深感束手無策。而且,誰都看得出來,如果任其發展下去,將遺禍無窮。

薛姨娘雖然溺愛孩子,卻並非不明理。她也知道,這不是薛家壹家的事,而是四大家族***同的事。連壹個門子都知道四大家族“壹損皆損,壹榮皆榮”,薛姨媽能不知道?如果此時偏要單獨住進自己的房子,就是不懂顧全大局,置另三家的安危於不顧。

所以,哪怕為了四大家族***同的利益,也得委屈求全而寄人籬下,舉家住進賈府。

對於這壹舉動,不能憑現代人的觀念來進行指責,認為妹妹攜家帶口住進姐夫家不合適。這裏的評判標準應該是門子的那句話:“壹損皆損,壹榮皆榮,扶持遮飾,俱有照應。”幾代人積累下來的牢不可破的關系,已經遠遠超過了姻親關系。

寫到這裏,突然想起了最近讀到的《回家·四代人的老照片》。作家章珺用照片串起了四代人的經歷,其中寫到:她姥姥生活的時代,正逢戰亂,姥爺意外去世,留下五個未成年的孩子。孤兒寡母無力生存,姥爺的幾個朋友及時伸出了援手,把這壹大家子分別接過去住,盡管大家都不寬裕,依然節衣縮食養活了這壹家人。

這就是壹種超越血緣的情感關系,不能用血緣來評判。

所以,住進賈府,是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薛家有了能管束薛蟠之人,賈王史三家則不必再提心吊膽、寢食難安

讓薛家住進梨香院,是賈政對薛家的尊重。

正因為管束好薛蟠是大家的***識,薛家剛進賈府,賈政就主動提出要薛家住下,理由正是扶持照應:“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年輕不知世路,在外住著,恐有人生事。”

註意這個“在外住著”,薛家住在自己的房子裏,怎麽能叫“在外住著”呢?這個“”,恰恰說明,賈政是把薛家當成自己家的人,是需要互相照應的壹家子:既然來了京都,就住在自己家吧,我們家就是妳們自己家,這樣可以避免生事。

在薛家進京之前,作者已經通過林如海和賈政來說明賈政“為人謙恭厚道,大有祖父遺風”。為了讓薛家沒有寄人籬下之感,特意安排薛家住進梨香院,給予了極高規格的尊重。

為什麽這麽說呢?

因為,“這梨香院即乃當日榮公暮年養靜之所”。我常說,紅樓的精妙之處都在細節裏。這句話經常被讀者所忽略。

雖然這裏沒有指明“榮公”是初代榮國公還是二代榮國公,但都是賈政的祖輩或父輩。在那個孝大於天的時代,這樣的房子是不能輕易另做安排的,否則就是不孝,是對祖先的褻瀆。

有人拿後來小戲子們住進梨香院來證明賈政有侮辱薛家之意,卻不想想,賈政侮辱薛家的同時,是不是也侮辱了自己的祖先?小戲子住進梨香院這樣高貴的地方,恰恰是因為尊重。因為小戲子們是為元春省親準備的,這是對貴妃的尊重。

另外,當年榮公選擇梨香院來養靜,可見這是整個榮府中的壹塊寶地,方便出入又鬧中取靜。賈政想得很周到,為的就是不讓薛家受委屈,不要有寄人籬下之感。

當然,薛家也明理,主動提出“壹應日費供給,壹概免卻”,並說這是“處常之法”,說明雙方都達成了長住的***識。

何況,書中明確指出:“薛姨媽正要同居壹處,方可拘緊些兒,若另住在外,又恐他(薛蟠)縱性惹禍。

這就直接點出了薛家住進賈府的目的:管束薛蟠,避免惹禍

只是,誰也沒想到,“原不欲在賈宅居住者,生恐姨父管約拘禁”的薛蟠,不得已住下不到半個月,就感受到了無窮的樂趣;原本被王子騰、賈政擔心闖出大禍的薛蟠,反而在賈府被引誘得“比當日更壞了十倍”,這正是作者對賈府表面富貴實則骯臟、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