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三的寒假過完年,我要坐火車回學校。
火車剛在站臺上停靠,車門就堵死了——我看了看車門,完全沒有能擠上火車的希望。
所以我是從車窗爬上火車的——我舉著自己的學生證,壹個車窗壹個車窗地敲玻璃,臉上的表情應該是壹目了然的“苦苦哀求”狀,這才趕上靠窗坐的壹位老阿姨,招呼旁邊的人幫我開窗,把我給拽進火車,又迅速關上車窗——要不然這個車窗就別想關了,直接就能變成車門。
被拽上火車我才發現,車廂裏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我也不能就坐在人家茶水桌上啊!
那也沒辦法,只能等到下壹站有人下車,才順著往下擠的人,九牛二虎地跑到車廂銜接處,靠在角落裏站著。
能在這個角落站著,已經是求之不得的好位置了。
那時候生活很慢,火車也慢,停的站也多;我老家在襄陽,從襄陽到北京的綠皮火車,需要開20個小時左右。
妳想坐在地上都不可能,就只能站在車廂的角落晃蕩著打盹。
火車進入河南省境內,在漯河那壹站上下車的人特別多,尤其是上車的人。原本就擁擠不堪的車廂銜接處,這下不但徹底被塞滿了,而且擠得人幾乎不能動彈。
就在剛才的上車下車中,原本跟我擠在壹起的民工大哥不見了,換成了壹位長發女孩,看上去是個學生妹,應該跟我壹樣是過完寒假回學校的吧。
她跟我斜對著,被背後的旅客緊緊地擠壓在我的胳膊和側肩上。
當然,這個零距離不是人家想要的,只是她實在別無選擇。
這個姿勢不但她很難受,我也很難受——她難受是因為她的胸就被壓迫在我胳膊的壹側,下巴還抵在我的肩頭;我難受是因為原本我還能給自己擠出壹點小空間,但現在這個尷尬的姿勢,我也實在是沒法發力再擠!
這還不算完——現在這個姿勢,我還有點斜著身子,壹直下去的話肯定能累死個人!
妳知道,在擁擠的車廂中,如果妳無法發力固定住自己的位置,那就意味著妳很快就會被壹點壹滴地擠到徹底不能動彈。
為了她能舒服點,也為了我自己能舒服點,我歪過頭對她說:嗨,咱們能稍微換換嗎?
咱也不能多說,人家女孩也是秒懂,點了點頭。
我費勁地慢慢轉身,雙手抓著女孩的肩膀猛壹使勁,跟她來了壹個移形換位。
現在的姿勢就舒服多了——我背對著擁擠的力量,用胳膊撐著車廂借力,還能守住這點小空間;而女孩原本窘迫的空間得到了壹點解放,再也不用死扛著剛才那個難受而又尷尬的姿勢了。這是綠皮火車的故事,過年的故事;也是時光的故事。
我們有時候渴望快,而快了之後,又會奢望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