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積山記
我應該著迷於我眼前的景色,目不轉睛!
當我們乘車往麥積山真正走去時,波瀾起伏的心境早已不可說也。夏季七八點的烈陽,熊熊若火。我和壹遊子終是遠離了城市的喧囂,本就想“采菊東籬下”的恬靜淡雅,雖是難以實現,內心卻還是有幾分感慨的,只得記錄下來,以防幾年以後物是人非,各自天涯,到時候,這也許會字字珠璣,能讓我品嘗玩味。
進園之後,便是壹條如蛇般蜿蜒曲折的盤山公路,四面雖是綠樹相合,遙遙望去,卻不見端。過往的旅人如潮,但都是選擇用代步工具上山。我們摸摸寒酸口袋,卻毅然決然的選擇徒步上山,沒走兩步,壹個麥積山地圖牌就豁然於眼前,他細心的用手指著,計劃著:瀑布挺遠,還要折回,就不去了,直接上麥積山吧?我也應和著他。這場窮遊才算是真正拉開帷幕了。
兩邊盡是樹,且分千百種,有在開花的,香氣馥郁,招蜂引蝶,姿態萬千;沒有開花的,壹樹繁茂,枝葉相簇,綠碧相和;還有壹排排整齊卻不是人工栽植的,好像是參加閱兵的少年,挺直腰板,雙目炯立;甚至連那些折腰的,都像醉酒的大肚子老翁,白須冉冉,憨態可掬。我們相繼拍了照片,以作留戀,又繼續前行。烈陽如同倒扣的火盆,燒的我們睜不開眼,暈眩感也隨之而來,曲曲折折,輾輾轉轉,怠倦和煩意漸漸生現。忽而轉彎,沒走兩步。竟顯出壹片繁華之景,路邊的陡坡上出現了商販,他們的小箱車大都是木制的,四個輪子,上面的招牌卻打的很大膽,什麽“通靈寶石”“益壽延年”的,多數是佛珠、扇畫、葫蘆等手工藝品。細眼瞧去,攤上的佛珠千奇百怪,有用山核桃做成的,再仔細看來,極少數核桃的紋路十足像寺廟裏供奉的天神那般,有的趾高氣昂,以上俯下;有的則手持寶劍,悍氣勇猛。而這只算是個例,所以卻能買的好價錢。其它普通的,也有如山般巍峨,如水般鬼魅,如雲般飄渺,如人般玲瓏……
畫扇也是枚不勝舉,往常都是景點在哪裏,壹般就畫什麽,這兒必然是麥積山了,不壹樣的也有,畫畫後面的凈土寺,前面的瀑布,但討人喜歡的必定是麥積山,這樣,才證明旅人們真正來過,在人前也有炫耀的資本。旁邊壹個專門現畫現賣的人,左右手各壹粗壹細的毛筆,各自染墨,壹筆青墨作為山,兩筆便是林中蘊,三筆或成雨外仙,四筆壹詩作默看。壹副麥積煙雨就活現在扇面上,折扇煙雲便動,展開便是全景,甚是可人,甚是妙哉!再看詩中內容,是宋代李師中的《麥積山》:路入青松翠靄間,斜陽倒影入溪灣。此中猿鶴休相笑,謝傅東歸自有山。這樣精湛的技法,連外國的旅客都駐足觀望,不時說著歪瑞古德。畫扇之人也回著古德古德。我們也在歡笑中舍離了那人,走走停停,才看見了被群樹環繞的麥積山遠影!
四面像被刀削過壹樣,沒有壹點樹木,中間山頂突然冒出綠色的壹片,如壹座麥垛,遺世孤立,側面的紅沙由頂部瀉下,這是常年被水沖刷而形成的。周圍被綠樹相擁著,好似將軍,卻不顯得高貴,確似文雅書生,又好似奕奕公子。若將天空畫的再稍微蔚藍點,最好像湖色壹樣,那在擡頭仰望時,好像真正的麥積山和樹木映影於湖中。訝於驚嘆的我準備去路邊的高地攝個遠景,不料,最正點的位置被壹團大媽們來回爭搶,甚是熱鬧。為了展現我內心的風度,就沒去拍照,反而找了壹個涼亭,棲息片刻。空煩和倦意還未問候,壹首歌,卻湧上了心頭:長亭外,古道邊,芳草地連天……知交半零落!今日我雖與他壹同遊山玩水,明日就各自奔了天涯,再壹面或是十年,亦或成了壹生。我和他雖算不上深交,但在世情薄,人情惡在現實中,這淺淡的君子之交,卻更加珍貴了。沒等悲嘆多久,刺烈的天氣好像要曬破涼亭壹樣,熊擁沖來,為了節省體力和時間,我們欣然被逼上了麥積山,路過山底,是壹個寬大的廣場,還有寺廟,但荒廢了,看起來也沒有重建的意思,唯壹涼快的就是山下兩側的竹林,像是壹群埋伏千年的小靈怪,為保護石窟而生似的,隨風輕擺,細小卻又讓人覺得可愛,邁了青白石階,終於上了麥積山。
山上的階梯依山而建,險要且大膽,不禁讓我感嘆其建造工人的技法和膽識。棧道是木頭制成的,為了顯得相依於古,全刷成了紅漆,年代已經較長,好多都已經斑駁脫落,卻更顯得仿古了。棧道修成s形,方便有課們行走觀察,大致為右邊上左邊下,但陡的地方十分陡,險的要命,有心臟病或是恐高的,建議離的遠點,也有聽說麥積山棧道垮塌,十來個人掉下去,摔成了肉餅。下方的梯是鐵皮做成的,看似很厚,走起來腳心卻覺得軟綿的,有騰於雲中的飄然之感。如果從上往下走,不扶著旁邊的欄桿下去的,我都敬仰他三分,因為速度快點,稍剎不住,便就自由落體了。
麥積山的窟洞也別有洞天,大小各異。大多數都是魏晉時期的,有的大到四五米,怒目圓睜,銳利的眼神直擊心底,心虛的人可以被嚇破膽;也有醒目養神,慈愛可人的,跟幼兒壹般大小,卻告誡心慌的人心靜則靈。還有的手撚佛珠,壹心向佛,癡心絕對;更有的看似如佛,實則瘋魔,拈花壹笑,半佛半魔。其他壹些殘破的,臂彎不見,卻依舊笑態可掬,另壹手作揖而立。還有些因為雨水自頭頂滑落後,佛像的眼角下如同雙淚流出,竟還是微笑相待,神氣十足。我感慨於佛像也能演出世間人面的千萬!生生滅滅,寂於古寺的靈魄;哭哭笑笑,落於禪定的菩提。忽然想到佛家流浪生死,誰孽沈浮的豁達脫俗,與其篤誠的去朝拜,不如率性的去流浪,只要孽緣而至,再五體投地的朝拜也是虛空中的壹筆,超然的流浪或許能做劃過夜空的流星,壹瞬即是美的開始,也是美的隕落。永恒不會戛然而止,但瞬間的光輝鑄就永恒。友誼也是這樣,愛情也是這樣,萬物都應該是這樣!
悠哉遊哉,少了怬惶落寞。遇到壹處小洞,上名為“別有洞天”,洞口狹小,只能排隊依次穿過,播到兩三米的窄洞,能讓人呼吸加速,心跳加快,短短的十秒左右,卻會讓妳忍受到孤單和落寞,入洞的人也沒人說話,好像在聆聽,在感受,這千年前的禪意。這樣簡單明了的儀式,會讓人不由地尊敬起來。過了洞口,霍然敞開,棧道變得寬朗起來,沒有佛像,只是壹條簡單幹凈的棧道,依著遠處青翠欲滴的青山,遊於畫中,紅欄青山半藍天,卻將人於滿目繁華中洞然抽空,留白部分的畫面,給人以美,給人以絕然!
再說說標誌性的三面大佛,說是三面大佛,卻不是很準確,最確切的說法應該是“壹佛二菩薩”,及中間盤腿而坐的釋迦牟尼肅靜莊穆,兩邊的大勢至菩薩和觀世音菩薩略低於大佛,面容寬懷慈祥,好像告訴旅客們,對人生應該豁達,從容面對。然而,當我虔誠的面對他們時,釋迦牟尼和左邊菩薩保存還算完好,右邊卻只留下根根木椽從石壁上突兀出來,整個身形沒有以前圖片上看到的那般完美。小有強迫癥的我卻更能體會到佛家缺壹不可的禪意哲念,也是佛家追求完美的最高境界。佛像三者不可缺壹,好似人生七情六欲壹般,少壹則,做人則少壹靈性,如若面對大風大浪,便會變得束縛手腳。好似暖陽,雖然給人以明亮,若在冬日沐在其中的人,喜的壹定是它的暖度,而光明誰也不敢舍棄!
快到崖下時。有警示牌告誡山上有落石,我們不得不快速的離開,稍事休息,竟然又跑去了仙人崖,仙人崖是麥積山景區的附屬景區,最著名的莫過於那壹面碧澄的仙人湖。依山而聚,山有分為三面:東崖、西崖、南崖。傍水而立,分分合合,相互應照,外加人類的墨染,朱砂成亭、成寺,陷於深林中,聳山上,卻依舊巍峨挺立,如果有選景,做國畫的人,這應該是首選了。微風渲過湖面,淩淩波光折重,微漾,好似湖面映襯的崖山也在倏爾飄動,最美的是左邊靠岸的枝柳,像壹群帶著淡妝,娉婷而立的少女,風不騷動時,是亭亭玉立的靜女,風騷動時,宛然壹笑,那嫻靜還沒長全的酒窩,便把人醉在的其中,外加幾絲碧發擋於面前,更顯得靈動乖巧,十分勝意。
山上的三崖、五峰和六寺,各有特點,更是絕妙!五峰和羅漢溝群峰參差羅列,高低不等,好像都在朝拜“玉皇峰”,人間傳稱“十八羅漢朝玉帝”,而“仙人送燈”又是仙人崖傳名的遺世之說:古時,南崖腳下,依崖而建的燃燈閣,是仙人崖的主建築之壹。每當夏秋深夜,天然磷光與閣中的油燈和燭光浮動輝映,人傳是神仙攜燈往來,故有“仙人送燈”之說。
正徜徉於仙人崖的風情,清風壹襲,瞬覺了涼意,遠看天際,在極遠極遠的落照裏,山水交相輝映,澄紅的光照淺淺的由湖面移至山崖,再由山崖移至寺廟,最終壹眼,微光壹片,遊射在寺尖。是啊!這壹天的時間就如此瀟去了,從開始出發到結束,從興奮到疲乏再到興奮,這歡暢中也帶著點苦澀,這笑中也有著淚點。這短暫的人生裏,我們總是習慣率性的大哭大鬧,殊不知,這般才是沒有營養的。若妳習慣哭的時候假面微笑,微笑時笑得開懷,開懷時可以仰天大笑,這樣的人生才有體味。佛家能做到,佛像能做到,我們也會做到。在處處意外中,保持笑容,因為笑的時候,總比哭的時候好看!
夕陽輕落,藍色的火焰淡淡黯然,這裏少了世俗的紛亂緊張,卻教了世俗的生存法則。我和他也最終分別,在怡人心境的仙人橋上,只把緘默當做離別的最後禪意,夕陽入山,我應該著迷於我眼前的景色,目不轉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