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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父子之間的隔閡

01

  李陽十歲那年,爸爸出軌,媽媽含恨遠走他鄉,壹夜之間,李陽就從幸福的金字塔塔尖瞬間跌落塔底,給他幼小的心靈帶來了巨大的沖擊。

自那以後,原本活潑開朗的李陽變得沈默寡言,不茍言笑,行事叛逆,父子關系越來越緊張。

這種情況在繼母吳雲進門後變得越發的嚴重,面對逼走自己媽媽的女人,李陽與她沖突不斷,矛盾頻發。

有壹次暑假,李陽從夏利營回來,發現自己養了幾年的蜥蜴不見了,甚至連裝蜥蜴的玻璃缸都沒了蹤影,他跑去質問吳雲,吳雲卻毫不在意的說道:“壹只惡心的蟲子而已,至於這麽大驚小怪的嗎?”

這只蜥蜴是他7歲生日那年他求了好久,媽媽才買給他的,也是如今這個家唯壹壹件和媽媽有關的東西了。李陽發瘋似地拉住吳雲的衣服喊道:“妳把它弄哪裏去了?妳把它弄哪裏去了?”吳雲被李陽拉的壹個踉蹌跌坐在地,吳雲的兒子看見後,跑過來和李陽扭打在壹起,家裏瞬間變成了戰爭現場。

李陽爸爸李育成這時候回來了,他看見坐在地上壹身狼狽的吳雲和兩個翻滾在地上打架的孩子,心裏壹陣煩悶。

他走過去,厲聲呵斥壹聲,兩人卻置若罔聞,依舊不肯停手,李育成氣急,上前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兩人分開。

在看見兒子臉上幾道滲血的抓痕時,滿腔的怒火瞬間化為泡影,心底湧出壹陣心疼,剛想安慰兩句,就聽見吳雲抽噎著說道:“老公,就因為那條蜥蜴,李陽壹回來不問青紅皂白就對我動手,我這個後媽當的真的是太難了......”話還沒有說完就撲在李育成懷裏哭的那叫壹個淒淒慘慘戚戚。

心底的那抹心疼被嬌妻淒慘的哭聲澆滅,他擡起手臂壹巴掌扇了過去,李陽臉上留下了五根紅紅的手指印。李陽不可置信地看著爸爸,他長這麽大,爸爸從來都沒有動手打過他。李陽擡眸深深的看了壹眼父親,壹聲不響的離開了。

李育成在巴掌甩出去的那壹刻就後悔了,看見兒子失望的眼神和落寞的背影,他想去追他,卻被吳雲死死地抱住,脫不了身。

從那天起,李陽就搬出了那個家,和爺爺奶奶住在了壹起,期間李育成雖然多次想要修復彼此的關系,但是李陽總是避而不談,倆父子就這樣不鹹不淡的相處了十年。

李陽大學畢業後,李育成希望他能到他的公司上班,因為不管父子倆關系如何,他只有李陽這麽壹個兒子,後娶的妻子並沒有再為他生下壹兒半女。他半生辛勞打拼出來的事業也不能後繼無人。

李陽雖然對爸爸有諸多不滿,但是他不能讓繼母和她的兒子坐收漁翁之利,在這件事情上父子倆壹拍即合。不久之後,李陽就去了爸爸的公司上班,他做事果斷,眼光獨到,不到壹年就簽訂了好幾個大項目,贏得了公司上下的肯定。

吳雲眼看希望就要落空,目光又轉向了李陽的婚事,她每天都在李育成耳邊吹枕頭風,想要把自己的侄女吳倩嫁給李陽,剛開始的時候,李育成言辭決絕,說李陽的婚事他不想幹涉,讓他自己做主就好,讓吳雲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沒過幾天,吳雲就把吳倩接到了家裏,吳倩身材高挑,長相甜美,為人勤快,又是重點大學畢業,要樣貌有樣貌,要學歷有學歷,相處壹段時間後,李育成對吳倩也是特別滿意,當吳雲再次提起兩人的婚事後,李育成開始動搖了,吳雲壹看有戲,就囑咐吳倩更加賣力的討好李育成。

02

時隔壹年,父子倆因為婚事又壹次發生了劇烈的爭吵,李陽態度堅決,李育成覺得兒子壹點都不尊重自己,兩人稍微有所緩和的關系再壹次回到了冰點。

李陽不想和爸爸爭吵,借口出差來到了旅遊勝地金塘島,在這裏他遇到了那個想要相守壹生的人。

那是李陽到達金塘島的第二天傍晚,他壹個人坐在海邊,擡頭望著天空,漆黑的夜空中繁星密布,每壹顆都朝他眨著眼睛,李陽想起了多年未見的媽媽,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起過自己,突然耳邊傳來壹道女聲,清脆悅耳。

他轉頭望去,壹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正坐在離他不遠的沙灘上,雙手合十,雙眼緊閉,嘴裏自言自語地說著:“爸爸媽媽,雨霏又來看妳們了,妳們不要嫌我煩昂,今天......”女孩絮絮叨叨的說著她這壹天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甚至連上了幾次廁所都說的壹清二楚,李陽覺得好笑,竟不自覺的笑出聲來。

女孩被打擾,面帶怒容地看向李陽說道:“很好笑嗎?”

李陽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壹時沒忍住。”

女孩瞪了他壹眼起身離開了,李陽看著女孩離開的背影喊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接連幾天,李陽都在海邊遇到了那個女孩,兩人不打不相識,慢慢熟絡起來,他知道了女孩叫吳雨霏,是這個島上的居民,父母在她10歲那年出海打漁時遇難,吳雨霏壹直與爺爺相依為命,不久之前,爺爺也離她而去,留下雨霏壹個人孤孤單單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李陽覺得他和雨霏的相遇,是上天註定的,兩顆同樣孤寂的心,相互吸引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貼在壹起才彼此取暖。

03

李陽帶著雨霏回了家,爺爺奶奶高興地做了滿滿壹桌子菜,他們接到李陽的電話直到孫子要帶女朋友回來,壹大早就開始準備了。

雨霏第壹次見到李陽的家人,顯得特別拘謹,奶奶聽李陽說了她的身世,特別心疼她,慈愛地拉著她的手說道:“好孩子,以後這裏就是妳的家,我們就是妳的爺爺奶奶。”說完還拿出壹個金手鐲套在雨霏手腕上,說是送給她的見面禮。

雨霏猶豫著不敢收,擡眼望了望李陽,李陽笑嘻嘻地趴在奶奶背上,摟著她的脖子說道:“妳就收下吧,奶奶還有很多好東西,以後妳會收禮物收到手軟的。”

奶奶嗔怒地敲了壹下李陽的額頭,說道:“妳個臭小子,還惦記奶奶的老本呢。”

說完大家都笑了。雨霏也沒有了剛才的不自在,慢慢變得健談起來。

就在幾人聊得高興的時候,敲門聲響起,李陽起身去開門。從貓眼裏他看見李育成正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外,身後還跟著吳雲。

李陽打開門,李育成看都沒看他,氣急敗壞的就往屋裏走,吳雲緊緊的跟在他身後,害怕丟了似的。

李育成壹屁股坐在沙發上,眼神陰鶩地看著雨霏,雨霏嚇得趕緊站起來,低著頭不敢說話。

李陽走過去擋在雨霏面前,說道:“有什麽氣妳沖我來?”

奶奶這時也回過神來,瞪了李育成壹眼說道:“要發脾氣回妳家去,陽陽剛回來,好好吃個飯都不行。”說完還怨怪地罵了吳雲壹聲:“就知道妳沒安好心。”

“媽,我沒有!”吳雲委屈的看了李育成壹眼,見李育成沒有理她,不甘心的低下了頭。

“妳們的婚事我不同意,明天就把人家姑娘給送回去!”李育成不容置疑地說道。

“妳這孩子,怎麽說話呢,陽陽都和雨霏求婚了,怎麽能說送回去就送回去呢?”爺爺不高興地說道。

“爸,媽,陽陽的婚事妳們以後再不要管了,我說了算。”李育成壹句話把爺爺奶奶帶到嘴邊的話堵了回去。兩位老人氣得坐在椅子上不再說話。

“不管怎麽樣,我和雨霏是不會分開的。”李陽緊緊地拉住雨霏的手說道。

“那公司妳也不要去了,明天就從這裏搬出去,妳們愛去哪就去哪,我就當沒有妳這個兒子。”李育成生氣地說道。

  “走就走,我早就不稀罕當妳的兒子了,這麽多年妳關心過我幾次,妳除了教訓我還為我做過什麽。這個女人的兒子才是妳兒子。”李陽聲嘶力竭地發泄著這些年積壓的心裏的怒火。

說完他拉著雨霏就走了,爺爺奶奶急忙追上去,已經不見了他們的身影,回來生氣地把兒子和兒媳婦趕了出去。

李陽和雨霏又回到了小島上,兩人用積蓄在島上開了壹家名為“等著妳”的民宿。

李陽大學期間學的就是酒店管理,而且畢業這壹年也積累了壹些實踐經驗,而雨霏以前做臨時導遊時經常為島上的民宿拉客,賺取傭金,對這壹行業很了解。

他們壹個有知識,壹個有經驗有人脈,經營壹家民宿對他們來說是壹種全新的體驗,兩人都幹勁十足,沒過多久,竟把民宿做成了島上的網紅打卡地,面積壹擴再擴,每天還是人滿為患,旅遊旺季更是壹房難求。

兩人事業發展得順風順水,夫妻關系也是甜蜜如初。壹年後,他們的兒子壯壯出世。小兩口看著床上“咿咿呀呀”的小人兒,對現在的生活無比的滿足。

雨霏躺在床上,看看正在逗兒子的李陽,又看看床上手舞足蹈的小家夥,心裏有些郁悶。

兒子的模樣壹點都不像她,完全隨了李陽,尤其是那嘴型,簡直壹模壹樣。

這讓她突然想起了李陽的爺爺和爸爸,李陽的嘴型隨了他爸爸,而他爸爸又隨了他爺爺。基因有時候真的很強大,讓妳想忘都忘不了。

李陽這壹年都沒有和家裏聯系過,他註銷了原來的手機號碼,斷絕了和以前那些朋友的來往,徹底從原來的圈子裏消失了,甚至連爺爺奶奶都沒有聯系過。

但她知道李陽是想他們的,特別是爺爺奶奶,他壹直保存著以前的那個手機,過段時間就會拿著手機壹個人坐在院子裏發呆。

這天,李陽有事出去了,雨霏從書桌的抽屜裏找出他的那個舊手機,打開壹看,手機屏幕是壹張李陽和他媽媽的照片。

照片裏的李陽十歲左右,依偎在媽媽懷裏,笑得特別開心,她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明媚的笑容。自他們認識起,李陽的笑容裏總是藏著壹抹不易察覺的悲痛。

雨霏打開手機,找出了通訊錄,從裏面找到了奶奶的號碼,抄了下來,又把手機放回了原地。

她拿起手機,按照電話號碼撥了過去,響了兩聲電話就接通了,奶奶的聲音傳了過來 

“餵,是誰呀?”

“奶奶,我是雨霏,李陽帶我去過您家,您還記得我嗎?”雨霏對著電話那頭的奶奶說道。

“妳是陽陽帶回來的那個姑娘?那妳壹定知道陽陽在哪裏,對不對?老頭子,妳快來,陽陽有消息了。”奶奶激動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雨霏聽著兩位老人激動的聲音,心裏有些懊悔,她應該早點和他們聯系的,別讓他們擔心這麽久。

她簡要的把李陽這壹年的情況說了壹下,並有些害羞的告訴他們,他們有曾孫了,馬上就滿月了,希望爺爺奶奶可以來參加孩子的滿月宴。

爺爺奶奶聽到自己做曾祖父(母)了,高興的嘴都合不攏了,當時就打電話給兒子,讓他給他們馬上訂壹張去金塘島的船票。

李育成對於父母突然要出去旅遊有些疑惑,就問道:“妳們怎麽突然想去金塘島了,那裏七八月份去最合適,現在天氣太熱了,還是過段時間再去吧!”

“妳廢什麽話,叫妳買票買就行了,還讓我等到七八月份,我壹分鐘都不想等,現在就要去看我的曾孫,妳還想管妳老子不成!”爺爺壹聽兒子阻攔,氣就不打壹處來,對著電話咆哮道。

“曾孫?妳找到李陽了?”電話那頭李育成激動的聲音傳過來,他話還沒有說完,電話就被掛了。

“妳個臭老頭,這下好了,如果兒子壹起去,陽陽又躲起來怎麽辦?”掛斷電話,奶奶埋怨道。

“我這不是壹時沒有壓住脾氣嗎?”爺爺也懊悔地薅了兩把已經所剩無幾的頭發。

李育成這邊,看著突然掛斷的電話,他的手有些發顫,父母壹定是知道了兒子的行蹤,他迅速下樓開車往父母家趕去。

他那天聽完兒子說的那些話後,回想起這些年自己對兒子的忽視,心裏無比懊悔。

想道歉又覺得拉不下臉面,猶豫了幾天,終於說服自己給兒子道歉時,兒子卻失蹤了,手機號也註銷,以前的朋友也不聯系了。

這壹年來,他到處找他,楞是壹點消息也沒有,他知道兒子是負氣躲起來了,想著他氣消了也就回來了,誰知這壹等就是壹年。

李陽回來後,雨霏說,她家有個遠房親戚明天要來島上,讓李陽早早去接壹下。

李陽不疑有他,第二天早早開車來到岸邊等著,船靠岸後,他按照雨霏描述的樣子,仔細地在下船的人群中尋找著。

三張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現在他的視線內,他連忙轉過身去,眼睛卻變得有些模糊。

他明白了雨霏讓他來接的根本不是她的遠房親戚,而是他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