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自蒙陰敗回,得知董平敗亡之信,便要攻打曹州報仇,被吳用勸住,收兵回山。不久,梁山又得知天子準陳希真受招安之事,宋江、吳用設計從中作梗。經過四個月休整,梁山眾人商議再攻蒙陰,吳用建議先取萊蕪。梁山軍借著大雨攻克了萊蕪,又用火攻計奪取了新泰。
梁山派了增援人馬後,宋江、吳用調魯達、武松、李逵攻打召村,剩下軍馬攻打蒙陰縣城。蒙陰縣知縣胡圖開城投降,不想魯達、武松、李逵三人被召村活捉。吳用令胡圖假裝去和召忻交涉對抗梁山,暗中派軍馬趁亂攻入了召村,沒想到召村內部還有碉樓,宋江、吳用親自帶兵也攻打不下。
另壹邊,陳希真等接到高粱氏的求援信後,引兵來救,陳麗卿殺死了龔旺、丁得孫二人,收復了蒙陰縣城。梁山進退失據,卻又接到了緊急信息。
都頭曰:此回主要描寫的是梁山第二次蒙陰之戰,相比第壹次,兩次戰鬥都是梁山開局進展順利,後期轉勝為敗,但相比第壹次,這次梁山的損失更慘,魯智深、武松、李逵三位梁山步軍重量級頭領被活捉,龔旺、丁得孫被殺,而官軍方面,僅僅死了壹個投降的蒙陰縣知縣胡圖,作者俞萬春又玩了壹次諧音梗。
胡圖開門投降梁山,自然是?糊塗?,所以在作者看來死不足惜。而以靠剿殺梁山換取朝廷信賴的陳希真等猿臂寨人馬,卻達成了其目的,為最終實現招安鋪好了道路,作者將陳希真等徹底?洗白?的日子已經不遠了。我們先來看看此回中涉及的歷史典故。
第壹個典故是魯達、武松、李逵攻打召村時,李逵中計殺入重地,?看著許多人,卻到壹處壹處空,心內暴躁,腳步亂踏,不覺跌落壹個丈余深的大泥潭,沒頂的沈下去。?範金門在此處批道妙,李青蓮詩雲:笑殺山翁醉似泥。此處泥字之意本此。李青蓮即李白,因李白號青蓮居士,所以也稱呼他李青蓮。
這裏引用的兩句詩出自李白的《襄陽歌》,全詩為?落日欲沒峴山西,倒著接蘺花下迷。襄陽小兒齊拍手,攔街爭唱白銅鞮。旁人借問笑何事,笑殺山翁醉似泥。鸕鶿杓,鸚鵡杯。百年三萬六千日,壹日須傾三百杯。遙看漢水鴨頭綠,恰似葡萄初酦醅。此江若變作春酒,壘曲便築糟丘臺。千金駿馬換小妾,笑坐雕鞍歌落梅。
車旁側掛壹壺酒,鳳笙龍管行相催。鹹陽市中嘆黃犬,何如月下傾金罍?君不見晉朝羊公壹片石,龜頭剝落生莓苔。淚亦不能為之墮,心亦不能為之哀。清風朗月不用壹錢買,玉山自倒非人推。舒州杓,力士鐺,李白與爾同死生。襄王雲雨今安在?江水東流猿夜聲。?此詩是李白求官不遂後作的抒憤詩,流露了人生無常、及時行樂的消極情緒。範金門這句批語應該是指李逵因為魯莽陷入召村所設的陷阱之中,就好似喝醉了壹樣亂打亂撞。
第二個典故是梁山攻召村不下,蒙陰縣城又被陳希真等奪取後,宋江要魚死網破被吳用阻攔,宋江急得面如土色。範金門在此批道何苦!我以道情兩句贈之曰:爭似不來還不往,亦無歡喜亦無愁。範金門所說的?道情?,是中國曲藝品種的壹個類別。淵源於唐代的《承天》、《九真》等道曲。南宋始用漁鼓、筒板伴奏,故又稱道情漁鼓。
至清代,道情同各地民間音樂結合形成了同源異流的多種形式,多以唱為主,以說為輔。範金門引用的這兩句不知是選自那部戲劇中的唱詞,但南宋高僧釋普度的《偈頌》中已有?歌鼓散時人盡醉,也無歡喜也無愁?這樣的詩句,範金門所引的這兩句應是後世所衍生之句。在這裏顯然是調侃宋江自尋煩惱之意。
說完典故,我們再說說此回的創作方面,俞萬春在《蕩寇誌》的創作過程中極盡貶低梁山好漢之能事,經常愛用欲抑先揚和明褒暗貶的手法。如此回回目題作?宋公明壹月陷三城?,乍壹看,梁山自蒙陰、曹州失利後再次取得新戰績,但看完原文我們才知道,梁山占據蒙陰縣城後,屁股還沒坐穩就再次被陳麗卿等奪取,而且陷入了進退失據的尷尬境地。
範金門在此回回末批道:?左氏雲,淫人富,謂之殃。宋江將亡,而壹月三捷,所謂天富淫人矣。因雨而乘以水利,因風而用以火攻,逞吳用之謀,遂宋江之欲,蒙陰又唾手而得,文筆如焚香倒掛,栩栩如生。?有句俗語說得好,?要想讓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作者安排梁山連續攻破萊蕪、新泰、蒙陰三城,不過是個?大陰謀?。
因為城池得而復失,梁山更是因此損兵折將,陷入危險的境地,這正是作者設計這個情節的真實目的。而且後面我們會提到,梁山利用大雨、火攻打破萊蕪、新泰,後面作者就來了個水攻萊蕪、火燒新泰讓官軍如出壹轍地收復了兩座城池,諷刺性可以說是顯而易見了,我們由此也可以看出作者對梁山的刻薄。
又如在人物處理上,李逵在攻打正壹村時受傷,本回中作為援兵參加第二次蒙陰之戰。宋江大喜,便對李逵笑道:?鐵牛傷痕全愈了??李逵答道:?鐵牛真悔他娘的鳥氣!我好久不殺人,連斧頭都氣悶殺了。?範金門在此處批道斧頭氣悶殺,奇語。終壹部結水滸,鐵牛不曾殺得壹人。
蓋鐵牛所殺無非官兵、良民,仲華深護惜之,不忍其遭鐵牛斧頭,靡有孑遺也。鐵牛因好殺,而轉無壹人可殺,真自貽伊戚者矣。看過範金門的批語,我們恍然大悟,通觀整部《蕩寇誌》,李逵確實沒能直接殺死壹名朝廷將領,反而是處處碰壁,在安樂村被火少了髭須,在正壹村被銅人打中,又被箭射中,可謂吃盡了苦頭。
俞萬春正是通過設計這樣的情節來捉弄李逵這個在原著中好殺戮的好漢,讓其無人可殺,這和董平死於雙槍、張清被石子打等是壹個道理。
再如本回中需要重點吐槽的魯達、武松、李逵攻打召村之戰,之前在第壹次蒙陰之戰中,林沖、魯達、武松已經和召忻、高粱氏夫婦有過交手,深知對方厲害,按照常理,魯達、武松這次絕對會小心謹慎,但作者卻安排他們好像第壹次與召村交手壹樣,仍然是魯莽亂打,其中交戰過程尤其可笑魯達壹枝禪杖龍盤蛇舞,召忻、高粱雨般兵器壹片爛銀赤金之光,四圍繞住。戰到七十余合,不分勝負,高粱回馬而走。
魯達只顧酣戰,忘卻飛刀利害。武松急上前大叫道:?魯見精細語未絕,飛刀已到咽喉。魯達急問,飛刀便從武松左臂擦過,膚皮破損。武松大怒,便輪戒刀直取召忻。召忻壹面銳敵住禪杖、戒刀。高粱大怒,便覷準武松咽喉,壹飛刀過去,喝壹聲:?著!?武松急閃不叠,刀鋒颼的從頸上刮過。
那李逵口渴已極,飛奔過來,巧與這飛刀撞著,赤膊身上手腕割開。看到沒,武松在這裏已經笨拙到提醒別人小心自己反而中刀的程度,李逵更不必說,梁山步軍頭領的重量級人物被作者塑造成了低能弱智,只知道靠蠻力硬打硬拼,而召村壹邊又是夫妻配合,又是有史谷恭的九宮法壇,結果魯、武、李三人被擒也就不是什麽奇怪之事了,這樣違背原著的蹩腳創作只能讓讀者看完火大,而引不起絲毫***鳴,這也是《蕩寇誌》眾多失敗之處的壹個重要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