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國慶前夕,我接到羅琛的電話說他要結婚了,問我有沒有時間去喝他壹杯喜酒,我當時已經計劃好國慶要去泰國,便如實相告他的婚禮我無法到場,電話那頭他有些失落,但表示理解並與我約定年底再找時間聚過。
出發去泰國的前壹天,我給羅琛發了壹條微信轉賬作為禮金,並附上幾句話聊表祝福,不知是否因籌備婚禮太忙的緣故,他壹直沒有點擊接收,系統又把錢退回了給我。
無奈之下,我只好給另外壹位計劃前往婚禮現場的朋友發微信,請他到時用現金封壹個紅包幫我轉交給羅琛。
羅琛婚禮當天深夜,我在曼谷的酒店裏已經準備睡覺,羅琛給我發來微信語音,我驚訝於這時候他怎麽有空理我。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說剛把壹天的婚禮事務忙完,壹個人到門口抽根煙醒醒腦,順便問我有沒有去看人妖。
我問他為什麽不接我的微信轉賬,他說金額太大不好意思點,我說這妳還跟我客氣什麽,反正等我結婚的時候妳要如數還給我,他聽了哈哈大笑問我幾時回國,並說過段時間他要來壹趟廣州。
沒想到10月10號,也就是國慶假期結束後上班的第三天,他就從深圳跑到了廣州來找我。說來他也不是專程來找我,是公司派他到廣州見壹批分銷商,完事以後順便來見的我。
當晚我們在天河興盛路的壹家清吧點了兩打啤酒,當然,大部分是他喝了。羅琛是我大學畢業出來工作認識的第壹個朋友,他是真的能喝酒,無論紅的白的啤的還是洋酒,我的朋友圈中沒有誰比他還能喝。
很自然地我們聊到了他結婚的話題,他和妻子劉顏戀愛四年分分合合這個我大概知道,但他們結婚所經歷的壹波三折和峰回路轉,要不是他親口所說,我是萬萬想不到。
二
羅琛是廣東湛江人,劉顏的老家在江西,兩人都是92年生人,2014年相識於深圳壹家電商公司。羅琛做店鋪運營,小顏做貨品規劃,因為工作上交集頗多,時間長了便相互動了心思。
相戀半年後兩人便開始了同居生活,同居以後劉顏在生活上照顧羅琛的細致周到,壹度讓當時大多還是單身的壹眾朋友既羨慕又眼紅。
劉顏燒得壹手好菜,同居後每天帶飯上班,讓羅琛徹底告別了辦公室外賣;壹年四季的衣服鞋帽,她會精心幫羅琛挑選買好,按照四季氣候的不同換著花樣穿,讓羅琛的衣品連升了好幾個檔次;每到周末,劉顏喜歡拉著羅琛去健身或者跑步,讓羅琛甩掉了不少身上多余的贅肉。
當然,羅琛也並非壹無是處,他最大的好處就是脾性溫和,極少跟劉顏吵架置氣,壹有矛盾總是能主動退步,很對付劉顏相對強勢的性格。兩個性格互補的人湊壹塊,小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轉眼到了2016年底,兩人同居快兩年了,彼此之間對對方性格習性的了解,以及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的磨合,都到達了壹定的程度,羅琛開始跟劉顏討論結婚。
羅琛說,他本以為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劉顏的反應卻讓他有些始料未及。
平日裏對羅琛百般好的劉顏,對於結婚態度消極,總是敷衍著回應,有時被羅琛追問得緊了,還會表現出明顯地抗拒,壹度讓羅琛郁悶至極。
“妳是不是嫌棄我在深圳沒買房子?”急了,好好先生羅琛也會生氣。
“妳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劉顏搖頭。
“那妳是不愛我,不想跟我壹輩子過下去?”羅琛繼續追問。
“我愛不愛妳,妳自己心裏沒譜嗎?”劉顏也來了脾氣。
“那妳為什麽不想和我結婚?”羅琛壹臉委屈。
“我不想這麽早結婚,我們都還年輕。”劉顏總是丟下這句。
羅琛說,2016年底,他和劉顏重復最多的就是類似上述關於結婚的討論,而每次聊到這裏,談話就進行不下去,因為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劉顏這句“我們都還年輕”。確實,如果光看年齡,2016年兩人周歲才24,虛歲也不過25。
羅琛說,他不知道劉顏家那邊什麽情況,但他家裏的催婚傳統確實讓他感到了壓力。羅琛之所以想結婚,壹是他確實愛劉顏,經過兩年的同居,他很清楚劉顏就是他想要壹輩子過下去的女人。而其次,家裏與日俱增的催婚壓力,也讓他不得不考慮將戀愛變成婚姻。
因為結婚的分歧,兩人的關系壹度陷入緊張。我記得在2017年元旦前後,因求婚不成而陷入焦慮的羅琛,還找我們幾個要好的兄弟組過壹次飯局,讓大家幫忙分析劉顏不願意跟他結婚的原因。
抱著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心理,我們當時很認真地總結了三點原因,其實羅琛自己都有想到過。
第壹,確實是因為在深圳沒房子。這是很現實的問題,對部分女生來說,沒房子就沒安全感,她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心裏可能有擔心。
羅琛家境壹般,父母還住在湛江的鄉鎮裏,他是家中的長子,下面還有壹個妹妹,2014年父母用半生積蓄加上部分親戚籌借在湛江市某區全款買下了壹套商品房,妹妹終究要嫁人,房子早晚是歸他所有。
羅琛父母曾問過他以後的發展意向,如回湛江,則那套房子就是他的。如繼續留在深圳,則可以考慮把房子賣了,到深圳付首付,然後每月供樓。無論如何,給他買了這套房子,父母都算已經完成任務。
羅琛說他想留在深圳,畢竟深圳機會多,但賣掉湛江的房子到深圳付首付,他持很大的保留。
羅琛有他自己的壹套經濟邏輯,他壹直認為目前房市泡沫嚴重,特別是在深圳這種壹線城市,買房等於送上門被人割韭菜,他想再看看形勢,暫且先在深圳租房住。況且他租住的房子還不錯,交通方便,環境尚可,價格也能承受。
所以當我們提出是因為在深圳沒房時,羅琛搖了搖頭,兩年的枕邊人,他自信劉顏並沒有特別看重房子。況且再觀察房市幾年的想法,他也跟劉顏提過,她並沒有表示不認同,不可能是因為房子。
我們總結的第二個原因,是劉顏不夠愛他,還沒有愛到讓她願意結婚的程度。這點我們剛說出口就被羅琛壹口否決了,“我自己的女朋友對我怎麽樣我心裏還能沒數?”這點自信,他倒是底氣十足。
於是我們又總結了第三個原因,正如劉顏自己所說,她就是單純地認為自己還年輕不想太早結婚。這點也是羅琛最苦惱的,人家不著急,我能怎麽辦?
對於這個問題,我們當時壹致回答不能怎麽辦,確實沒辦法,總不能五花大綁硬逼著人家跟妳結婚,只能慢慢等時機。
三
結婚的事,就這麽壹直僵持。羅琛雖沒有放棄,但也不敢追得太緊,有事沒事找機會提壹提,也沒抱太大信心,權當試試看的心理。
誰知2017年春節過後不久,或許是被羅琛的真誠打動,壹直對結婚興味索然的劉顏突然松了口,她願意嫁給羅琛了。
峰回路轉,羅琛大喜過望,便趁熱打鐵,先帶劉顏回了趟湛江,把家裏的七姑八姨高興得熱淚盈盈,然後又跟劉顏定了回江西的車票,準備盡快把婚事確定。
回江西的路上,羅琛問劉顏之前抗拒結婚的原因,劉顏解釋是因為她家裏經濟條件差,怕羅琛有壓力,更怕他嫌棄。
劉顏的解釋壹度讓羅琛以為自己要去的是壹個貧困家庭,但是到了江西,他發現劉顏說的並不是實情。
劉家住在鎮裏,有自建的三層樓房,壹樓還有個鋪面,家裏兩個哥哥,都已經成家,這種情況在當地屬於中等家庭,並沒有差到哪裏去。唯壹不足的是,劉顏父親幾年前在工地幹活受傷,癱瘓在輪椅。
那次去江西,劉家對羅琛印象很好,劉顏父兄問了羅琛壹些基本情況,羅琛簡單介紹了自己的家境、職業及未來規劃,對這樁婚事,雙方都比較滿意。
甚至羅琛讓他父親跟劉顏父親通電話,羅父用帶有濃濃廣東腔的普通話討論彩禮事宜時,劉父的那壹句“這個我們不會強求,兩家商量著定,重要的是孩子結婚開心”,讓羅琛感動得幾乎當場涕零。
羅琛說,之前他心裏多少有些戰戰兢兢,畢竟網絡傳言江西彩禮價格已經連續多年蟬聯全國第壹,雖然劉顏跟他說過這是沒有的事情,但他還是難免有些擔心,直到聽到準嶽父的這番表態,才不禁在心裏大呼網上的傳言不可盡信。
關於彩禮,羅琛早和家裏商量過,8萬左右是羅家當時所能承受的最合適限度。羅琛說這是他綜合各種實際情況後提出的數字,已經把省外的風俗差異考慮進去,畢竟在羅家當地,3-5萬之間的彩禮比較流行。
事實上,去江西之前,羅家對彩禮的設想劉顏已經跟家裏交過底,劉家沒有提出異議,羅琛跟劉顏回江西,更像是完成壹個程序。
婚事順利敲定,劉家的態度很積極,曾建議把婚期定在當年五壹,但羅家比較看重命理,根據羅琛和劉顏的生辰八字,推算出定在年底日子更適宜,最終雙方達成***識,婚禮定在2017年底。
壹切似乎塵埃落定,那段時期,壹眾朋友都看得出羅琛非常高興,朋友圈的推文,多是對婚姻的憧憬。
然而事情卻並沒有羅琛預想的這麽順利。
隨後而來的壹通神秘電話,不但打亂了羅琛對結婚的美好憧憬,也讓我們這些準備好了年底參加他婚禮的朋友墜入雲裏霧裏。
2017年6月的某天,從羽毛球館打完球回家的路上,羅琛突然接到壹個從江西打來的電話,接通後是壹個中年男子粗狂的聲音。
羅琛說,對方說的是普通話,但是帶有濃重的鄉音,他聽起來非常吃力,具體的通話細節他回憶不清了,對方打這通電話的大意是:“妳是不是小羅?我是劉顏他爸,我是他親爸!妳們要結婚,光給她養父母家彩禮不行,親生父母家也得給彩禮,否則這門婚事我們不同意!”
羅琛哼哼哈哈地敷衍著掛了電話,他認定這是個騙子,他從沒聽過劉顏是被收養的。掛了電話羅琛壹路小跑回家,問劉顏是哪裏泄露了信息,為什麽騙子知道這麽多底細。
讓羅琛沒想到的是,劉顏知道後瞬間變了臉色,跑進衛生間關上了門,不久便傳出她在裏面打電話和人吵架的聲音。
電話是打回江西的,因為劉顏講的是方言,具體吵了些什麽,羅琛聽不懂也聽不清,從衛生間出來後,哭得梨花帶雨的劉顏便向羅琛坦白了實情。
打電話給羅琛的那個男人,他不是騙子,他的確是劉顏的親生父親,劉家是劉顏的養父母,她的親生家庭姓何。
四
何家住在劉家隔壁鎮,何家夫婦當年接連生了三個女兒,為了博壹個兒子,便想把女兒送走壹個,挑來挑去,挑中了排行中間的老二,就是後來的劉顏。
剛好當時已經有兩個兒子的劉家想要壹個女兒,於是經人介紹,1994年,兩歲的劉顏被送到劉家。三年後的1997年,何家果然如願生了個兒子。
所幸劉家父母善良淳樸,對劉顏視如己出,供劉顏讀書壹直到大學畢業。劉顏被送到劉家後,因為兩個鎮子相隔不遠,兩家尚有來往,劉顏讀初中以前,親生父母每年會來看劉顏壹次,劉顏上了初中以後,便很少再來,兩三年都見不上壹次。
等劉顏上了高中,開通了QQ賬號,才開始通過QQ偶爾跟何家的三個姐弟妹聯絡。劉顏大姐已經嫁人,妹妹高中未讀完便輟學打工,只有最小的弟弟還在上學。
劉顏畢業出來工作後,每年回家都會約何家的姐弟妹到縣城吃飯見面,平時也經常給還在上學的弟弟壹些零花錢。而對於親生父母,劉顏則少有交集,雖也談不上什麽感情,但也彼此相安無事。
直到2014年春節,剛剛大學畢業出來工作的劉顏,從深圳返回了江西。
大年二十七,親生父母風風火火地趕到劉家,要接劉顏回何家過年,結果可想而知,劉顏當然是不願意。親生母親聲淚俱下,痛陳當年萬般不得已,如今懊悔不已,想把劉顏接回去,聽得劉顏感動不已,哭著把她趕了出去。
親生父母並不死心,第二天又來到劉家,還帶來了幾個親戚,不哭也不鬧,進門就要將劉顏強行帶離。劉家大哥也叫來了劉家的親戚,雙方拉扯著劉顏互不相讓,鬧得雞飛狗跳,引得四鄰圍觀,劉顏氣得爬上了自家的樓頂,哭著大喊親生父母再不離開自己就跳下去,才結束了這場鬧劇。
“當時她親爸親媽要是不退的話,我老婆真的會跳樓。”昏暗的清吧裏,羅琛點了根煙,幽幽地說。
原來,多年不往來的親生父母之所以突然找來認親,是見劉顏漸漸到了結婚的年紀,打起了彩禮的主意。
劉顏大姐早幾年結婚,嫁的是本地人,婆家並不寬裕,何家卻堅持要了10萬的彩禮,導致婆家人至今仍對劉顏大姐心有芥蒂,這點劉顏和劉家都心知肚明。
那次搶人雖然不成功,親生父母卻並不打算放棄,隔個十天半月,就會到劉家所在的鎮上打聽壹次劉顏的消息,生怕錯過了分享親生女兒結婚的紅利。
劉顏之所以遲遲不帶羅琛回家,屢屢拒絕羅琛結婚的提議,都是因為這個原因,害怕走漏風聲,擔心親生父母鬧事,畢竟之前他們就做過來劉家搶人的事情。
本來劉顏跟羅琛的婚事,劉家已經十分保密,除了幾個至親,外圍的親戚都不知情,為的就是想趕在何家發現之前完成婚禮,盡快做成定局,以免節外生枝。
之所以還是走漏風聲傳到劉顏親生父母的耳朵裏,劉顏估計是她的三個姐弟妹泄得密,因為她和羅琛的婚事,何家的三個姐弟妹都知情。
但究竟是三個姐弟妹中的哪個泄得密,泄密是有意還是無意,再去追究都已經沒有意義。
得知劉顏的婚事後,親生父母憤憤不平,劉顏親爸打電話給羅琛之前,已經先找到劉家,要求劉家通知劉顏帶羅琛回去重新商量彩禮,被劉顏置之不理後,便直接把電話打到羅琛這裏。
劉顏打電話回家問了才知道,親生父母當時就在劉家,威脅不給電話號碼就直接去深圳找劉顏,養父母怕他們真的到深圳找麻煩,只好把羅琛的電話給了他們。
劉顏在衛生間裏是跟她的親媽在吵架,親媽要求她必須帶羅琛再回壹次江西,否則他們將直接來深圳。
羅琛跟我說,聽劉顏講完壹切後,他整個人都是懵的,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沒想到這幾乎可以媲美電視劇情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羅琛既愕然又生氣,這些事情同居兩年劉顏竟從未跟他提起,她跟親生姐弟妹的交往自己更是壹點也不知情。越想越氣,羅琛甚至沖動地認為壹切都是騙局,婚禮還沒舉行突然又冒出壹對親生父母要加彩禮,世上哪有這麽湊巧的事情。
好在沖動只是壹時的,冷靜下來羅琛馬上恢復清醒,這麽大的事情,他相信劉顏不會騙自己。
羅琛責備劉顏不該這樣瞞他,劉顏只是哭個不停,壹個勁地跟他道歉,她知道這事瞞不住,必須婚前跟羅琛說明,但她又壹直抱有僥幸心理,總想著能在親生父母發現之前完成婚禮,所以往往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羅琛說,當時見劉顏哭得這麽傷心,他才體會到她夾中間的不容易,但事已至此,他只好寬慰劉顏總有辦法解決問題,他願意跟她再回壹次江西,把她的親生父母搞定。
羅家這邊,得知婚事可能有變,羅琛父親也鼓勵羅琛再跟劉顏回壹次江西,面談解決問題,必要的話他可以陪羅琛壹起去,畢竟羅家人見過劉顏,都很認可這個準兒媳。羅琛拒絕了父親的提議,他自信自己可以搞定這件事情。
五
2017年6月底,羅琛和劉顏第二次回到江西,開始與劉顏親生父母進行談判,談判地點在劉家,何家除了劉顏親生父母外還來了另外兩個親戚。
羅琛開門見山,表示既然劉顏還有親生父母,他願意在8萬的基礎上,盡力再籌措2萬,支付總數10萬的彩禮。
至於這10萬兩家如何分配,羅琛也提了兩個折中方案。壹是劉家7萬,何家3萬;二是對半分,兩家各得5萬。
這兩個方案,劉顏都不同意,她壹分錢彩禮都不想給親生家庭,但羅琛還是提了出來,想著萬壹兩家同意,他再做劉顏的工作。
此時劉家表現出來的通情達理不禁讓羅琛心生感激,劉顏養父表示兩個方案都可以考慮,只要婚禮能按期順利舉行,方案二劉家也沒有異議。
但何家卻堅決不同意。
劉顏親生父母訴求明確,羅琛要和劉顏結婚,給劉家多少彩禮他們不管,但何家要10萬。
羅琛聽了倒吸壹口涼氣,頓時對談判失去信心。
如果接受何家的要求,劉家至少不能比何家低,那等於要向兩家同時支付10萬,加起來就是20萬,這比最初的8萬整整翻了2倍有余,根本不是羅琛所能承受得起。
羅琛說,在那次談判中,最讓他印象深刻和無法理解的,是劉顏親媽理直氣壯地指著劉顏說:“妳弟還沒結婚,我們要錢不是為了自己,妳可以不認我們,但妳不能不管妳弟!”氣得劉顏當場失態,哭著跟親媽辯理說她姓劉,弟弟姓何,弟弟沒結婚跟她有什麽關系?
羅琛說他沒見過劉顏的那位親弟弟,自始至終他都沒有露過面,據說還在讀大學,他和劉顏的婚禮他也沒來,不知道他是否知道父母的行徑,並對此持什麽樣的看法。
“她的養父母和親生父母完全是兩個極端,壹方是少見的通情達理,另壹方則是少見的完全以自我為中心。”羅琛說他想不透劉顏親生父母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底氣,認為生了她就有份,可以張口要價而不顧常理。
談判進行不下去,羅琛和劉顏也想過無視何家,按原計劃舉行婚禮,畢竟劉顏由劉家壹手帶大,戶口也在劉家,從法律角度上來說她跟何家已沒有任何關系。(事實上當年兩家屬於民間收送養,為辦理收養證明及落戶,劉家曾頗費壹番周折,此處不詳提。)
但這樣做終究不行,事情不解決,何家就像是壹顆釘子,隨時可能紮人。羅琛父親也警告羅琛不能在何家不同意的情況下舉行婚禮,因為沒人敢保證何家會來婚禮上鬧出什麽事情。
談判最終以失敗告終,羅琛帶著劉顏悻悻返回深圳,在隨後幾個月的電話或微信溝通中,何家始終不肯松口,堅持要10萬彩禮。
羅琛說,以他家當時的經濟狀況,要給兩家拿出20萬的彩禮,顯然不切實際。
因為就在2017年中秋,羅琛父親因急癥發作被送到廣州做了壹次大型手術,前後醫療花費十幾萬,所幸的是人沒有事情。雖然醫保有報銷,但是省內異地,報銷比例並不很高,他家自己也負擔了不小的壹部分。當時別說20萬,就是10萬,羅琛都覺得有壓力。
壹來二去,原本選定的年底良辰吉日已經過去,何家仍遲遲不肯松口,羅家的意見越來越大,甚至就連對劉顏壹直很認同的羅琛父親,也開始委婉建議羅琛實在不行要考慮放棄,不能壹直這樣拖下去。
羅家的不滿在2018年春節期間爆發,七姑八姨輪番上陣,勒令羅琛及時止損,另尋良人,最好能找個廣東本地的,家人甚至已經請人幫忙給羅琛安排相親。
壹眾朋友原本都知道羅琛和劉顏2017年底就要完婚,然而直到2018 年元旦的鐘聲敲完了都沒見動靜,有人找羅琛詢問緣由,他也僅是敷衍三言兩語,並不願多說,以致於那段時間我們誰都不好意思再提。
因為父親突然生病,還有結婚為彩禮所阻,羅琛說那是他人生第壹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經濟的壓力,那種感覺很無力,這個世界,有錢才是王道,沒錢真的不行。
面對現實的無力,大半年的彩禮拉鋸,還有來自家裏的壓力,都讓羅琛漸漸沒了耐心,原本脾氣好好先生的他開始頻繁與劉顏發生爭吵。終於在2018年3月,春節後返工不久,在壹次爭吵過後,兩人決定分手,羅琛搬出了同居的房子。
羅琛說,他提著行李箱出門,劉顏送他到樓梯口,等他到了樓下回過頭,又看見劉顏站在窗口,劉顏哭了,他也哭了。感情肯定還有,無奈現實殘酷,羅琛太窮,滿足不了何家的要求,劉顏命太苦,攤上那樣的親生父母。
六
得知已經兩人分手,劉家很著急,劉顏養父親自打電話告訴羅琛,實在不行劉家不要彩禮,何家要的彩禮他再去勸他們減壹些,總有辦法解決問題,兩人好了這麽久分開太可惜。何家則開始張羅在當地物色殷實家庭安排劉顏回去相親,被劉顏劈頭蓋臉罵了回去。
但兩人畢竟是真心相愛,四年感情豈能輕易斷開,分手僅壹個多月後,羅琛和劉顏就復合了。羅琛說他和劉顏都並非真心想分手,只不過那段時間壓力太大,短暫分開反而能得到壹絲喘息。
得知羅琛和劉顏復合的消息,不知是劉家的勸解起了作用,還是在這場彩禮拉鋸中也已精疲力盡,何家破天荒地讓了壹步,要求的彩禮從10萬降為8萬。
這樣壹來,如果每家8萬,需支付的彩禮總數則減為16萬,雖然劉家說過可以不要彩禮,但彩禮羅琛不可能只給何家不給劉家,畢竟是劉家養育了劉顏長大。
羅琛說經過那次暫短的分離,讓他更明白了他對劉顏的感情,他往後的余生裏沒有她不行,於是他決定盡力說服家裏,想辦法盡快籌錢,支付兩家16萬的彩禮。
但壹個意外的來臨,又改變了較量的格局。
2018年7月,醫院的B超檢查結果顯示,劉顏已經懷有身孕。
消息傳回江西,何家馬上做出第二次讓步,同意了羅琛壹年前提出的方案二,總數10萬的彩禮對半分,兩家各得5萬,持續了整整壹年的彩禮拉鋸落下帷幕。
本來2017年底就該舉行婚禮的羅琛和劉顏,終於在2018年國慶做了新人,還順便做了準父母親。
羅琛說孩子的來臨純屬意外,我有些不信,問他真的是意外還是他和劉顏故意為之,把生米煮成熟飯,讓劉顏親生父母擔心煮熟的鴨子飛了什麽也拿不到,逼他們不得不做出讓步。羅琛抿嘴笑了笑,沒有回答我。
我以為事情到這裏就結束了,但羅琛告訴我並沒有。
按計劃婚禮現場將由養母推著輪椅上的養父,親手將劉顏牽送到羅琛手中,這個環節劉顏很重視,反復預演排練了很多次,想借這樣壹個儀式,稍稍報答劉家的養育之恩。
然而國慶婚禮當天,本來對此無異議的劉顏親媽突然反口,提出應該由親生父親將劉顏牽送到羅琛手中,劉顏不同意,當場就起了爭執。
羅琛說她們吵的是方言,他聽不懂,在場的劉家大哥幫他解釋了爭吵的內容。原來劉顏親媽對何家最終只拿到5萬壹直不太滿意,盤算著錢沒拿夠面子要掙足,想讓劉顏親爸牽劉顏上臺出出何家的風頭。
好在爭執並不激烈,很快就被勸開,並沒有驚擾到參加婚禮的其他賓客,由於劉顏的堅持,最終還是由養父母將她送到了羅琛的手中。
值得壹提的是,分到劉家的5萬,最終以嫁妝的形式大部分還給了羅家,這讓羅琛既意外又感動。
聽完羅琛的講述,我感慨於他艱辛的結婚之路,又安慰他說起碼結果是好的,正所謂好事多磨。
羅琛輕哼了聲:“好與不好等妳自己結婚的時候就.....”
我打斷了他:“聽妳說完這麽多,我突然不想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