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大灣堂裏,有幾棟老土磚屋。在我的記憶裏,老屋的外墻上寫著很多語錄,那是上世紀六,七十年最流行的宣傳方式,把經典語錄寫到墻上,讓老百勝每日看到,記憶猶深,過目不忘。就連我們這些小孩子天天讀著墻上的經典語錄,也能背誦下來,到現在還記得。
大灣堂裏有好多毛桃樹,有的毛桃樹長在石墈邊,有的毛桃樹長在牛欄屋,豬欄屋的外面。故鄉老屋邊上只要能長樹的地方,就會有壹棵毛桃樹。毛桃樹成了大灣堂裏壹道獨特的風景,每到桃花盛開時,大灣堂裏到處飄著桃花的香味,桃花開滿了老屋場,仿佛進了世外桃源。毛桃樹不用栽種,也不用培育,它自生自滅,生命力特別旺盛。
記得小時候,大灣堂裏開始並沒有幾棵毛桃樹,是我爺爺在外地帶回來幾個桃子,我們把桃子吃完後,隨手把桃核埋進老屋邊的土裏。來年開春,那幾個埋在土裏的桃核竟然長出了幾株幼苗來,幼苗在春風春雨的滋潤下,慢慢地長成壹人高的小毛桃樹了。壹年後,老屋邊的幾棵毛桃樹越長越高,到了三月份,毛桃樹開花了。這是大灣堂第壹次看見桃樹開花,小孩子們開心極了,他們時不時把桃花摘下來玩。毛桃樹開花結果了,長了幾個小毛桃,還沒等成熟就被我們摘下來吃掉了,小毛桃苦澀苦澀壹點都不好吃。
故鄉老屋邊的毛桃樹越長越大,越長越高,幾年後,就長成了幾棵主桿粗壯,枝葉繁茂的大桃樹了。樹上開滿了桃花,結滿了果子,我們把桃子摘下來吃掉後。隨手把桃核扔到大灣堂的石墈邊上,扔到牛欄屋,豬欄屋外面,扔到菜土邊上。讓它們在那裏發芽生根,長成壹棵棵毛桃樹來。自然生長的毛桃樹,不需要施肥,剪枝,培育。只要有陽光雨露,只要有壹塊屬於它們的土地,它們就會紮下根來,頑強地生長,春天裏長出綠葉,開出桃花。到了夏天則是桃子掛滿枝頭,饞涎欲滴,勾引著我們的味蕾。
長在石墈邊的毛桃樹,比屋場邊,土坎邊的毛桃樹生存環境更惡劣,更艱難。但是,只要扔在石縫裏的桃核發芽生根,只要石縫裏有土壤,毛桃就會緊緊抓住機會,把根伸進石縫裏,頑強地延伸到石頭縫裏去。石墈邊上長大的毛桃樹,它的根緊緊地紮在石頭縫裏,桃樹根撐滿了石縫,鼓凸起來,像古老的樹皮壹樣,那是風吹日曬,雷嗚電閃留下的痕跡。毛挑樹不畏艱難,在任何困難條件下都會長成壹棵大樹,開滿桃花,結滿桃子。
小毛桃雖然不怎麽好吃,有股酸澀味,但是在沒有什麽水果選擇的年代,小毛桃依然是小孩子們的最愛,它比山上的野果子還是好吃多了。老屋邊上的幾棵毛桃越長越高,慢慢地有老屋那麽高了,春天來了桃花開滿枝頭。小孩子們摘不到樹上的桃花,就用竹桿打落桃花,紛紛揚揚的桃花像落英繽紛,在桃樹上掉落下來。掉落到孩子們的頭上,身上,落得滿身都是,孩子們歡快地笑著,愉快地在桃樹下玩著。天空中飛來壹群小麻雀,吱吱喳喳地落在老屋邊的桃樹上,把桃花抖落,和孩子們壹起享受桃花盛開的樂趣。
大灣堂裏的大黃狗也不閑著,它從老屋裏跑出來,來到毛桃樹下嗅著地上的桃花,聞著桃花的香味。然後,搖搖尾巴,沖樹枝上的麻雀犬吠幾聲,驚飛了那群快樂的小麻雀。吱吱喳喳的小麻雀飛走了,天空中發出撲撲的聲音。喜鵲也不甘寂寞,它們從高高的梧桐樹上飛過來,落在老屋邊的毛桃樹上,把滿樹桃花抖落,地上的大黃狗趕走了小麻雀,卻趕不走喧鬧的喜鵲。喜鵲登枝,桃花迎客,大黃狗犬吠幾聲後,獨自兒離開了。
大灣堂裏的小雞崽們,在老母雞的帶著下,吱吱地來到了毛桃樹下,它們在滿是桃花的地上尋覓著食物。老母雞噶噶地叫著,啄開桃花,啄開桃花下的泥土,翻尋泥土裏的小蚯蚓,小蟲子。那是小雞們的美味,落滿桃花的地下,藏著雞崽們的美味,它們也不忘老屋邊的毛桃樹。
春去秋來,故鄉大灣堂的毛桃樹越來越多,屋場邊,庭院裏,土坎邊,山腳下都栽滿了毛桃樹。小小的山村裏像壹個世外桃花源,到了每年春天,老屋被桃花覆蓋,藏在桃花深處。桃花盛開,姹紫嫣紅,格外好看。後來,我離開了故鄉,離開了老屋邊的毛桃樹。幾十年來我很少回老家去,也很少去看老屋邊的毛桃樹。今年三月桃花盛開的季節,我抽空回了壹趟故鄉,回到了小時候的大灣堂。
大灣堂還在,但是那棟有百多年歷史的老屋卻在風雨之中坍塌了,只留下了壹片廢墟。小時候栽種的那幾棵毛桃樹,在幾十年風雨洗禮下,只留下壹棵老毛桃樹了。老桃樹的皮像結滿了老繭壹樣,粗糙幹裂,樹幹老化,樹枝稀少。完全沒有當年的枝繁葉茂,繁花似錦的景象了。
春風春雨摧醒了老桃樹的青春夢,枯老的樹枝上開著稀稀落落的桃花。粉紅的桃花綻放在老樹上,好象在向春天展示生命的頑強不屈。老樹開花,象征著生命的不息。故鄉老屋邊的毛桃樹老了,我們也老了,光陰易逝,歲月不老。
三月桃花開,故鄉老屋邊的毛桃樹把根紮進歲月的深處,堅守著壹份信念,堅守著壹片土地,到老都不移動半步。毛桃樹是不是象壹位老母親,站在老屋邊盼著兒女們回來呢。故鄉老屋邊的毛桃樹,開著粉紅的桃花,燦爛的桃花開在童年的夢裏,開在故鄉的大灣堂裏,讓人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