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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壹聊那些年我吃過的蟲子

PS:前幾天和同事們閑聊,我無意中提到了以前吃過的蟲子,他們驚詫:“乖乖!這也能吃?”我點頭:“嗯,不僅能吃,而且味道還很好。”在他們崇拜的目光裏我覺得自己像是個英雄。

在我的老家,吃蟲子的習慣自古就有之,這仿佛是壹種文化傳承,壹代壹代流傳了下來,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吃得心安理得。

最近我把老家能吃的蟲子梳理了壹下,並撰寫成文,力求科普,對這些蟲子做壹次詳盡的介紹。

我的老家是山東省威海市界石鎮的壹個小山村,村名叫做蒿?村,村子不算大,卻是壹個歷史久遠,風景秀美的地方。村子背靠昆崳山,沿著大山的東坡順勢而建,蜿蜒的母豬河從村子中間穿流而過。村莊周圍散布著大大小小的農田和土地,村裏人以種田和種植果樹為生,他們勤勞淳樸,世代生活在那裏。

昆崳山巍峨雄壯,綿延百裏,山連著山,山疊著山,壹眼望不到邊。山上植被繁茂,綠樹蔥蔥,動物和植物種類繁多,不同時節有不同的物產。我們那裏的孩子大都比較野,很小的時候就在田間地頭跑來跑去,稍大壹點便跟隨大人到山林裏挖野菜、找藥材,因而我們對常見的動植物了如指掌,並以此為樂,閑暇時上山和下地壹度成為我們最喜歡做的事情。

俗話說“靠山吃山”,毗鄰大山,我們的飲食與其他地方相比多少會有些不同,其中最有特色的要數各種可以食用的蟲子了。昆崳山附近氣候適宜,草木眾多,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造就了物種的多樣性,山上和農田裏生長著形形色色的蟲子,雖然它們其貌不揚,有的甚至可以用醜陋來形容,可是它們壹旦被做成食物,就變成了絕佳的美味。

這些蟲子以青草、樹木以及莊稼為食,按照現在人的觀念,它們屬於綠色環保無公害食品,它們不但味道鮮美,而且蛋白質和各種維生素含量很高,同時富含多種人體所需的微量元素,具有很高的食用和藥用價值,對人體健康大有裨益。

在我的老家,吃蟲子並沒有什麽新鮮,順應季節,吃不同的蟲子在我們當地蔚然成風。春季即起亮漫山遍野;夏季蠍子最美,馬猴最香,豆蟲最嫩;秋季螞蚱和蛐蛐最肥;冬季樹上的蛤蟲是難得的美味……

接下來我把這些蟲子逐壹向大家進行介紹。

友情提示:壹部分蟲子可能會對有些敏感人士造成視覺和味覺上的沖擊,進而引起身體不適,可是它們確實美味,如果有機會壹嘗究竟,相信妳們會愛上它。

閑言少敘,言歸正傳。

1、蠶蛹

在我們當地吃得最多的就是蠶蛹了,逢年過節或是壹些重要場合,餐桌上總少不了壹盤美味可口的炒蠶蛹。

蠶蛹的成蟲是柞蠶蛾,蠶蛹是柞蠶蛾在蛻變過程中的壹個變化形態。

昆崳山上樹木種類繁多,其中數量最大的是松樹和柞木。松樹高大繁茂,郁郁蔥蔥,四季常青,遍布各個山頭,將大山裝點得綠油油的,在松樹的間隙,生長著眾多低矮的柞木。

柞木在當地被稱為“桲欏”,桲欏生長緩慢,木質堅硬,樹葉寬大肥厚,桲欏葉是柞蠶唯壹的食物。

蠶寶寶的壹生都在不停地進食,養蠶人需要經常把它們從壹棵桲欏樹轉移到另壹棵桲欏樹上,二十多天後柞蠶吐絲結繭,將自己包裹其中,幾天後柞蠶變身為蠶蛹,這時將蠶蛹取出,就可以食用了。

蠶蛹是高蛋白的食物,在烹制的時候,我們選擇清炒或是清蒸,當蠶蛹七八成熟的時候出鍋,這樣可以最大程度保持其原汁原味的口感,同時營養不流失。

蠶蛹味道甘甜,將整個蠶蛹放進嘴裏,輕輕壹咬,汁液四濺,很快便充滿口腔,它特有的鮮香會對味蕾產生很強的刺激,給人壹種極大的滿足感。

蠶蛹是高級的滋補品,常作為我們招待客人的壹個特色菜,在飯桌上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很多人都被它的美味俘獲,臨走時也不忘帶上兩斤。

2、蛤蟲

蛤蟲是柞天牛的幼蟲,是壹種生長在樹幹和樹根裏的肉蟲子,在松樹和桲欏樹裏最為常見。

蛤蟲如筷子般粗細,頭部為黑色,身體為乳白色,它行動緩慢,全身壹節壹節,肉墩墩的,很可愛。

秋天的時候柞天牛將卵產在樹體中,冬季蛤蟲以樹木為食,藏在樹裏度過寒冬,因而也只有在冬季才能發現它的身影。

山裏人有儲備燒柴的習慣,秋天葉落山黃,我們會到山上收集樹木的枯枝以及樹根,以備壹年只需。北方冬季寒冷,這時是燒柴用量最大的壹段時間,在劈柴的時候經常會在燒柴中發現蛤蟲。蛤蟲味道鮮美,即便只有壹只我們也不會放過,放到竈臺裏用火烤壹烤,香氣撲鼻,如果能夠湊上壹小盤,留給孩子們解饞或是作為大人的下酒菜那就再合適不過了,細嚼慢咽,唇齒間留香。

蛤蟲可遇不可求,能不能吃到真的要看運氣。有壹次我和叔叔壹起劈柴,壹只又大又肥的蛤蟲掉了出來,叔叔把它遞給了我,示意我吃掉,看著它舞動著身子,扭來扭去,我連連搖頭。

叔叔笑了笑,把它直接扔進嘴裏,壹邊嚼壹邊說:“生蛤蟲的味道和蜂窩裏的幼蜂味道差不多,甜絲絲的。”

幼蜂我是吃過的,它通體肉色,壹動不動,看起來像是壹塊透明的軟糖,吃起來有蜂蜜的清香,可讓我生吃壹只活著的蛤蟲,我實在沒有那個勇氣。

油炸後的蛤蟲口感香脆,是壹道上等的美味,被稱為“木參”,很多大酒店將它作為“山珍”壹品入席。蛤蟲營養豐富,養陰益肝,據說還有延年益壽及養生美容的功效。

3、即起亮

還有壹種蟲子,當地人叫它即起亮(也叫黃亮),屬於甲殼蟲的壹個分支,但它絕不是屎殼郎之流,它是吃樹葉的昆蟲。

即起亮全身墨綠色,只有觸角和四肢是黑色的,它的飛行能力很強,在飛行過程中很難捕捉。

關於它的科學分類目前沒有定論,我估計它是蘋果樹上的壹種寄生昆蟲,因為只有在蘋果樹下才能發現這種蟲子。

即起亮是壹種季節性的動物,4月中下旬山裏的蘋果樹開花,每當此時它就會現身,這時蘋果樹下遍布大量黃豆粒大小的洞口,即起亮就是從這些小洞裏爬出來的。傍晚時分正是即起亮活動的高峰期,運氣好的時候可以在洞口逮到不少,等它們飛到空中便無能為力了。

即起亮的壽命很短,前後大概只有壹個來月,蘋果花雕謝的時候它們便銷聲匿跡。我見過很多即起亮的屍體,七零八落地掉落在蘋果樹下,幹枯得只剩下軀殼。

即起亮最好的吃法莫過於油炸,經過簡單的清洗直接下油鍋,出鍋後撒上壹把白糖,香香脆脆,回味無窮。

即起亮通常晚上出來活動,因而想吃到它還要費點功夫,我捉過幾次即起亮,其中有壹次印象最深。

當時我們村有個果業隊,管理村裏的幾千棵蘋果樹,村裏的壯勞力大都在那裏工作,爸爸是果業隊裏的壹個小組長。有壹年他捉回來壹些即起亮,自從吃過壹次,那種味道壹直令我神往,因而第二年蘋果樹開花的時候,我和幾個小夥伴放學後就跑到山上去捉蟲子。手電筒在蘋果樹下發出微弱的光,我們從5點壹直捉到了8點多,收獲滿滿。

走了那麽遠的山路,加上肚子空空,滋味並不好受,料想回家後肯定會受到父母的表揚,難受的感覺反倒減輕了不少。父母都是愛孩子的,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同罷了。爸爸踹了我壹腳,我直接蹲到了地上,媽媽沖著爸爸吼了壹嗓子,遞上來壹大碗面條。事後我才知道他們為了找我幾乎跑遍了整個村子。

第二天壹大早,壹盤炸即起亮端上了飯桌,我給爸爸和媽媽分別夾了幾個,他們回敬我更多,吃著香噴噴的蟲子,我們相視壹笑,心底升起壹種莫名的感動。

4、蠍子

蟲子的美味讓人欲罷不能,可是單單有壹種蟲子讓我心生忌憚,那就是蠍子。

蠍子在全國各地並不少見,但凡山石較多的地方都會有蠍子出沒。蠍子晝伏夜出,喜陰怕陽,以露水和小蟲子為食,春季到秋季出來活動,冬季冬眠。

昆崳山上蠍子很多,隨手翻開幾片山石都有可能發現蠍子。當然,並不是每塊石頭下都會有蠍子棲身,在草木附近砂石較多的石頭下發現它的概率會很大,蠍子不會生活在荒山和草叢裏。

捕捉蠍子需要使用特制的工具,徒手上陣無異於自找麻煩,蠍子尾針上的毒性很強,會使人的手指紅腫壹個禮拜,如不及時治療可能會造成組織壞死。制作工具其實並不復雜,將竹制的筷子沿著前端劈開,在接近筷子的中部別上壹根小木棍,用繩子將木棍和筷子固定好,做成鑷子的模樣,遇到蠍子時輕輕壹夾,方便又安全。

運氣好的時候,半天的功夫就能捉到三四十只蠍子。蠍子喜歡窩居,壹窩蠍子裏會有三五只甚至十幾只不等,通常我們會將大蠍子捉走,把小蠍子放生。各行各業都有壹些潛在的行規,捉大放小,在狩獵捉捕領域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

蠍子可以炸著吃,也可以煎雞蛋吃。張牙舞爪的蠍子哪怕是被做得香氣撲鼻,敢於把它放到嘴裏,細嚼慢咽,品嘗個中滋味,這需要很大的勇氣。炸過後的蠍子我吃過壹次,清香中透著土腥味,難以下咽,這和我想象中的味道並不壹樣。後來我聽說吃蠍子能壯陽,當時我並不知道壯陽是怎麽壹回事,懵懵懂懂地認為它會對我的身體造成某種傷害,因而對於吃蠍子這件事我更提不起興趣了。從那以後,每次我捉回來的蠍子都成了爸爸壹個人的加餐。

我們那裏流行這樣壹個說法:昆崳山的野生蠍子,壹年吃上壹公壹母兩只,全年不生癤。老祖宗留下來的智慧有時不需要科學依據,信就對了。

5、豆蟲

在這些蟲子當中個頭最大、肉量最多的是豆蟲。

豆蟲是豆天蛾生長過程中的壹個變體,是壹種以吃豆葉、喝甘露為生的軟體動物。它行動緩慢,外形與蠶相似,成熟後鉆入地下,來年羽化為成蟲。

在我們當地,大豆是壹種重要的農作物,從大豆衍生出來的蟲子就是豆蟲。大豆生長的季節,豆地裏壹片繁榮,豆葉綠油油的,排列整齊,隨風搖擺。巡視在豆地裏,總能發現壹些葉子發黃、發白,甚至被啃咬得所剩無幾,十之八九這便是豆蟲幹的好事。翻開那些有病態的葉子,壹條條肉乎乎的豆蟲就會出現在眼前。

豆蟲較為常見,捉到的概率很大,它們並不是餐桌上的稀罕物。平時捉到壹兩只,大人們會隨手扔給院子裏的雞,只有數量較多的時候才會把它們做成壹盤菜,端上飯桌。

豆蟲是純天然綠色食品,蛋白質含量很高,油炸後香脆可口,味道鮮美,是壹種季節性很強的時令美食。

6、螞蚱

螞蚱又叫蝗蟲,在全國大部分地區都有分布,我們當地常見的螞蚱有四種。

首先要說的是其中最兇猛的壹種,它是螞蚱中的戰鬥機,方言稱它為“蹬倒山”,從它的名字便知道它威風八面,霸氣側漏。

蹬倒山全身碧綠,個體很大,它的外形與人的大拇指相仿。蹬倒山喜歡獨自活動,它總是形單影只地趴在地上或是樹枝上,從不屑於與其他蝗蟲為伍。它的後腿粗壯有力,彈跳力超強,可以輕輕松松飛行十幾米,想要捕捉它真的需要運氣。同時它的後腿上帶有壹排鋒利的鋸齒,如果手臂或是手掌不小心被它蹬到,身上頓時鮮血淋漓。

由於蹬倒山難以捕捉,且殺傷力較大,通常我們對它敬而遠之。

還有壹種螞蚱個頭偏小,身材細長,內翅是漂亮的粉紅色,它蹦得高,飛得遠,異常機靈敏感,同時也是唯壹壹種飛起來振振有聲的螞蚱,它被稱作“嘎噠剪子”。

嘎噠剪子耐旱性很強,三伏天是它活動最頻繁的時候。走來路上如果聽到壹陣清脆的“噠噠噠”的響聲,伴著壹條粉紅色的弧線從半空劃過,毫無疑問,那是身材優美的“嘎噠剪子”又在秀肌肉了。

嘎噠剪子個頭太小,並沒有太高的食用價值,加之捕捉它實在太傷神,因而它也不被列入可食用螞蚱的行列。

另外兩種螞蚱分別是“騷雞”和“油螞蚱”,它們易於捕捉,肉質鮮美,香脆可口,是餐桌上的常客。

騷雞的學名叫做中華蚱蜢,是壹種體型偏大,通身綠色或灰色的螞蚱,它以青草和莊稼葉子為食,廣泛的分布在田野及農田裏。

騷雞徒有壹對寬大的翅膀,它的飛行能力實在不敢恭維,它的逃跑方式主要依靠後腿拙劣的彈跳和自身的偽裝色,只要稍微集中註意力,抓到壹只騷雞輕而易舉。

相比較而言,油螞蚱的活動範圍要小得多,它生活在河道附近的草叢裏,這與它喜歡潮濕的習性不無關系。油螞蚱是所有螞蚱裏最無能的壹種,它主要依靠前腿的爬行來移動,即使遇到危險也覺察不到它的恐慌,它仍然壹動不動地趴在草葉上,蠢萌蠢萌的。

捉螞蚱是秋季裏孩子們最喜歡做的事情。彼時,養了壹個夏天的螞蚱長得正肥,它們的肚子裏滿是籽粒,正是食用的最佳時機,田間地頭、曠野草地上到處都是它們的身影。孩子們壹頓忙活,有徒手生撲的,有拿著樹枝撲打的,用不了多久,每個人的手裏都會提上幾串用狗尾巴草穿好的螞蚱,滿載而歸。奔跑在野外,我們捕捉到的不光是螞蚱,還有快樂。

螞蚱通常的做法是油炸,螞蚱肉質松軟,味道有些像蝦,同時還夾雜著青草的香氣,是壹道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

7、馬猴

馬猴又叫知了猴,是知了的幼蟲,可是它們無論在外形還是生活習性方面都有著天壤之別。

很難想象,知了是壹種古怪精靈、異常敏感的動物,而馬猴則是壹個動作遲緩、呆頭呆腦的家夥。真的不知道在馬猴蛻變成知了的過程中它到底經歷了什麽,它仿佛瞬間打通了任督二脈,血條全滿,技能滿格。

馬猴的孵化用千辛萬苦來形容壹點兒也不為過。夏季末,知了將卵產在樹上的枯枝裏,枯枝掉落以後,只有壹小部分能在冬季到來前被埋到土裏,那部分卵才有生還的可能。知了卵在地下吸食樹根上的汁液,兩三年後才有機會破土而出,成為馬猴。

馬猴在夏季的夜晚爬出地面,然後沿著就近的樹木向上爬,能爬多高算多高。通常在清晨的時候馬猴脫殼,蛻變為知了,有了翅膀的知了無所不能,整個夏天它們橫行無忌,村莊裏從早到晚充斥著它們尖銳而悠長的叫聲,此起彼伏,聲勢浩大。

捕捉馬猴只能選在傍晚。馬猴自帶生物鐘,太陽落山後它們陸陸續續就要出洞了。

捉馬猴不需要準備特殊的工具,隨身帶上壹把手電筒和壹個小鏟子足矣。在我的老家,馬路兩旁、村莊周圍種有大量的榆樹和槐樹,這些樹下是捕捉馬猴最佳的地點。經過壹棵大樹的時候,將手電筒對準樹幹照上壹圈,運氣好的話能在樹幹上發現幾只馬猴,大多數情況下我們需要從土裏將馬猴挖出來。

每棵樹下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孔洞,那是馬猴爬上地面的通道。從土裏挖馬猴不是什麽技術活,能否找到馬猴的孔洞才最考驗壹個人的能力。有些孔洞很深且上下壹樣粗,它們沒有價值,這裏的馬猴已經跑掉了。還有壹些孔洞下粗上細,甚至有的只在接近地面處大小如綠豆,這些洞裏馬猴很快就要破土而出了,這時把手指伸進去便能碰到馬猴的身體,有些狡猾的馬猴會沿著孔洞滑倒洞底,使用小鏟子,只需要鏟開十幾公分的土就能找到它。

捉馬猴壹般持續到晚上9點鐘左右,這時的馬猴全部出洞了,那些漏網之魚已經在樹上爬得很高了。

捕捉到的馬猴需要盡快做熟,過夜後它們就會變成知了,知了的全身布滿硬殼,口感與馬猴比起來相差甚遠。

馬猴是高蛋白、純綠色的食材,油炸過後爽脆可口,滿嘴留香,是當時各大飯店夏季的招牌菜,馬猴的價格很貴,有的飯店壹只馬猴能賣出壹元錢的高價。那時馬猴還沒有人工養殖技術,飯店裏供應的馬猴都是野生的,是由村民捉來的。每晚野外的樹下星星點點,燈光晃動,這是我們農村夏季的壹個特有景色。

8、蛐蛐

蛐蛐是壹種歷史久遠的動物,在古代書籍和現代影視作品中多有提及。

在我們當地,蛐蛐並沒有太強的存在感,只有秋天的時候才能大面積的發現它們的蹤跡。

對於農民來說秋天是最忙碌的季節,很多莊稼在這個時候成熟。農村10月份前後收割玉米,玉米掰下來後,玉米桿就地砍倒,通常玉米桿會在地裏放上幾天再運回家,也就是這幾天的功夫,蛐蛐們把玉米桿當成了安樂窩。

捉蛐蛐十分有趣,孩子們樂在其中。隨便走到壹片玉米地裏,翻開壹捆玉米桿,眼前馬上會出現壹個讓人嘆為觀止的情景,就如同捅了馬蜂窩壹般,瞬間玉米桿裏會蹦出幾十只、甚至幾百只蛐蛐來,它們發出壹片“嘟嘟嘟”的叫聲,慌不擇路,四散逃命。這時,想要準確捉到壹只蛐蛐根本不可能,索性亂抓壹通,手裏總不會落空。

蛐蛐來得快,去得也快,幾分鐘後它們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溝溝坎坎裏遍布著大大小小的洞穴,那是蛐蛐的窩,它們全都藏到了洞穴裏,使用小木棍或是手指,輕輕挑開洞裏的泥土,它們便顯露出來,這時的蛐蛐就像是待宰的羔羊,壹動不動,老實得很,除了發出長短不壹的鳴叫,沒有別的能耐,從每個洞穴裏都能捉到幾只蛐蛐。

不消半天功夫,小夥伴們的瓶子裏就裝滿了蛐蛐,他們哼著小曲回家邀功,中午時分壹盤香噴噴的炸蛐蛐是對他們最好的犒賞。

在我的老家,田間地頭裏的蛐蛐很多,它們白天藏在洞穴裏,晚上出來活動,平時很少能夠看到它們,因而對於蛐蛐我們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熱情。

後來得知泰安市寧陽縣盛產蛐蛐,那裏捉蛐蛐、買賣蛐蛐已經形成壹條完整的產業鏈,大量從業人員參與其中,每年都在刷新著新的交易記錄,據說2017年最貴的壹只蛐蛐賣到了11萬元的天價。

每次看到這樣的報道,我總會為我們當地的蛐蛐鳴不平,同樣是吃青草,喝露水,寧陽縣的蛐蛐憑什麽享受如此高的禮遇,而我們的蛐蛐卻沒人理睬,只能淪為盤中餐?況且我們的蛐蛐時不時還能吹吹海風,遙望壹下雄壯的高山,在氣質上自然會比內陸的蛐蛐多出幾分豪氣,有朝壹日在戰場上打鬥起來,勝算仍未可知。我有意撮合兩地的蛐蛐進行壹場爭霸賽,讓我們的蛐蛐用鐵嘴鋼牙去殺殺它們的銳氣。

9、松狗子蛹

松狗子蛹,又叫松毛蟲蛹,是松蛾的壹種過渡形態,它的前身是以松針為食的松毛蟲。松毛蟲的長相並不可愛,甚至可以用恐怖來形容,它的全身長滿了毒針,如果不小心被它蟄到,患處奇癢無比,難受到懷疑人生。

松毛蟲是松樹的天敵,正常的年份,松毛蟲和松樹之間保持著自然的平衡,壹旦這種平衡被打破,那就意味著災禍。

記得上世紀90年代,有那麽兩年山上松毛蟲泛濫成災,很多松樹被吃得所剩無幾,青山日漸成為荒山,情況緊急,村幹部發動村民進行除害運動,壹時間家家出動,漫山遍野捉蟲子。

由於松毛蟲的毒性實在太厲害,人們不得不全面武裝,長衣長袖是必須的,手套和帽子同樣壹個也不能少。

在除害運動中,人們意外的發現松狗子蛹簡直是人間美味,比起蠶蛹來松狗子蛹的口感要好太多,壹時間更激發了人們上山捉蟲的熱情。

摘回來的松狗子蛹並不能直接食用,需要提前用火處理壹下。松狗子蛹的繭很薄,上面布滿了帶有毒性的針刺,遇火後很快燃燒殆盡,這時松狗子蛹便掉了出來,經過簡單的清洗,松狗子蛹就可以上鍋了。

松狗子蛹最經典的吃法是油炸。油鍋裏滾壹遭,松狗子蛹的香味完全迸發出來,同時它的體內兼有松樹的松香,吃在嘴裏,慢慢咀嚼,酥脆可口,香氣四溢,回味綿長。

經過那兩年瘋狂的采摘,松狗子蛹在我們那裏已經銷聲匿跡了,隨後的好多年都沒有人發現它的蹤跡,這道美味慢慢地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然而,在野味消費需求的驅動下,近年來聽說有商家從遼寧葫蘆島等地區購買松狗子蛹,並進行本地的培育和養殖,希望有朝壹日這道美食能夠再次搬上餐桌。

在我們當地長壽的人很多,80歲以上的老人比比皆是,究其原因,除了自然環境得天獨厚外,農田裏出產的綠色飲食對人體健康幫助很大,而被村民們奉為珍寶的蟲子在其中發揮了更為重要的作用,蟲子是食材更是藥材,關於這壹點,有壹個真實的案例。在我很小的時候,村裏有個四十來歲的漢子,他患上了癌癥,醫生說最多能活壹年。偏方治大病,這話有時不假,有老人告訴他吃螞蚱可以治癌,他如獲至寶,有事沒事就跑到野外逮螞蚱,捉到後直接生吃。後來據說他壽終正寢,活到了七十多歲。

隨著城鎮化進程的加快,人口不斷地向城鎮轉移,農村這個昔日充滿了無限生機和活力的地方正慢慢變為昨日黃花,農村的沒落是個不爭的事實。我曾壹度認為那些美味的蟲子會逐漸被人們淡忘,直至忘記,幸好,情況並非如此,作為壹種特有的食物,它們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青睞和鐘愛,這要感謝當地政府,同時也是蟲子本身的魅力使然。

近些年,特色旅遊業和餐飲業在老家發展迅速,鎮政府加大投資和扶持力度,先後培育出了如“界石櫻桃”、“昆崳山農家宴”、“昆崳山昆蟲宴”等壹批地方經濟旅遊項目,遠近遊客們絡繹不絕。其中“昆蟲宴”裏不乏傳統的油炸蠍子、滾油馬猴、炒螞蚱、鹹炒即起亮、油炸豆蟲、炸蛤蟲等菜肴,無疑這些都是山裏人招待貴賓的上品。

當然,有些蟲子不再是自然環境裏生長的野味,而是人工養殖的產物,即便如此,這些美味能夠傳承下來自然是壹件好事,無論采用什麽樣的形式。再說說我吧,我是壹個念舊的人,離家在外很多年了,那些誘人的蟲子已經很久沒有口福享用了,越是吃不到的東西越是懷念,這兩年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品嘗美食體會的不僅是味道,更多的是壹種記憶,吃蟲子的記憶留在了我的心裏,味道留在了我的舌尖,每當想起它們,我的牙齒會不住地咀嚼,唾液會緩緩的分泌,喉頭不由自主地做出下咽的動作,它們仿佛壹直都在我的嘴裏,雖然歷經多年,卻不曾離去。

後記: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的思緒壹直飄蕩在田間地頭裏,青山綠水間,好像我還是那個快樂男生,還是那個陽光少年。這些記憶早已久遠,被湮沒在滾滾的時代洪流中,斑駁泛黃。

可是這些記憶又是如此的珍貴,每次想起總能使我神清氣爽,內心平靜,它就像是無邊沙漠中尚存的壹片幸福的綠洲,驚濤駭浪裏僅有的壹處安靜的港灣。

每個人都有來路,在路開始的地方鳥語花香,鶯歌燕舞,我們在那裏無憂無慮地生活著。我們本是快樂陽光的人,只是壹路走來,內心被各種欲望占據,被私心雜念塞滿,煩惱重重,疲憊不堪,這或許就是成長的代價吧。常回頭看看,在喧囂繁雜的人世間,於心靈深處留下這麽壹塊幸福的綠洲,安靜的港灣,這種感覺很好,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