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東門外有壹家“年年咖啡”。這家咖啡店空間很大,老舊的木質桌椅,還有很多書可以看,和搬遷前的萬聖節書店差不多。整體風格更像壹本書,而不是有點格調的咖啡店。
?清華的校園裏也有“年年咖啡”,風格各異,空間有限,但是為了方便,我們的壹些朋友通常會選擇校園裏的年年會。然而,東門外的“念念咖啡”卻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因為,在幾次造訪中
清華東門外有壹家“年年咖啡”。這家咖啡店空間很大,老舊的木質桌椅,還有很多書可以看,和搬遷前的萬聖節書店差不多。整體風格更像壹本書,而不是有點格調的咖啡店。
?清華的校園裏也有“年年咖啡”,風格各異,空間有限,但是為了方便,我們的壹些朋友通常會選擇校園裏的年年會。然而,東門外的“念念咖啡”卻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因為,在幾次造訪中,我在這裏遇見了茨威格的《昨日世界》。
?我壹直很喜歡茨威格的書。也許在德國作家中,茨威格更早為中國讀者所知。很多人認識茨威格,是從中篇小說《壹個不知名女人的來信》開始的。我個人認為他寫傳記的成就遠遠超過小說。文學家的傳記很難寫。怎樣才能對他的作品做出公正的評價?怎麽能算是對這些孜孜追求崇高境界的人的生活的公平再現呢?這和政治家、科學家的傳記有很大不同,因為沒有統壹的標準,所以傳記作者需要很強的鑒賞和寫作能力。茨威格從十幾歲開始就接受了嚴格的語言訓練。他和弗洛伊德是好朋友,在作品中都擅長精神分析。更重要的是,他年紀輕輕就成名了,和裏爾克、羅曼·羅蘭、高爾基等同時代的人交了朋友。換句話說,他生活在別人傳下來的文化環境裏。這些賦予了他得天獨厚的條件,他的洞察力加上簡潔生動的文字,是作家和傳記作家的不二之選。
?在我遇見那本書之前,我從來不知道他寫了這樣壹本書作為對世界的告別。《昨日世界》寫於1941,茨威格幾個月後在巴西自殺,享年60歲。他最後寫道:“既然我說自己語言的世界對我來說已經沈沒了,而我的精神故鄉歐羅巴也毀滅了自己,我比任何地方都更願意在這裏從頭開始重建我的生活。但是,壹個60多歲的人從頭再來,需要特別的力量,而我因為常年無家可歸,在世界各地流浪,力量已經消耗殆盡。所以我覺得還是在不失尊嚴的情況下及時結束自己的生命比較好。對我來說,腦力勞動是最純粹的幸福,個人自由是世界上最高貴的財富。我問候我所有的朋友。我希望妳能在這漫漫長夜後看到初升的太陽,而我,這個太心急的人,會在妳之前離開。”
?這段話既是茨威格的遺言,也是《昨日世界》的主基調。
?非常感謝拾年賣給我那套《昨日世界》,不然那天我會很難入睡。第壹卷和第二卷幾乎是壹口氣看完的。那個時候,我以為我已經明白,昨天的世界越輝煌,越溫暖,現實就變得越殘酷。就像我們在黑夜中回憶黎明的曙光,最後壹抹紅色,黃昏落山時的最後壹縷光。但是我不明白。那時候我還沒有讀過壹戰和二戰的歷史。就像是聽壹個老人講故事,而我對那個老年壹無所知,所以我以為他講的是老年。其實那只是他眼中的老年。事實是獨壹無二的,但事實有成千上萬個形象。為什麽事實在這個人眼裏顯示的是這個而不是那個,說明了壹切?昨天的世界不是兩次世界大戰前後歐洲的現實主義,而是茨威格眼中的歐洲,茨威格眼中的戰爭,茨威格眼中的昨天的世界。
?茨威格出生在奧地利壹個富裕的猶太家庭。就像他說的,猶太家庭在富了兩三代之後,很難保持追求金錢的沖動,反而會轉向音樂、文學等藝術領域。在他成長的過程中,富有的猶太人以培養詩人、劇作家和音樂家為榮。所以他專心學習也就順理成章了,先後進入了維也納大學和柏林大學。但他對文學的興趣和追求遠在追求學歷之上,他不認為學校能提供他所需要的文學創作空間。從中學開始,他就致力於詩歌的創作,在維也納大學期間,他的詩歌被著名出版社出版。26歲時,他的戲劇已被柏林皇家劇院接受。讀書時,他就開始在歐洲大陸遊歷,結識了當時著名的詩人、作家和藝術家,並與他們成為摯友。巴黎成了他的第二故鄉,文學藝術之鄉,在此期間,他翻譯了大量的詩歌,他的翻譯才華得到了廣泛的認可。
?就在他作為青年作家名聲鵲起的時候,1914年,他33歲,壹戰爆發。《昨日世界》描述的壹戰和丘吉爾筆下的壹戰完全不同。丘吉爾的《壹戰史》生動地再現了當時的情景。法國戰場幾乎是砧板的代名詞,壹批批年輕人在這裏流血犧牲。這也是二戰淪陷後法國投降的直觀原因。這個國家再也不能把自己的孩子送上充滿死亡的戰場,不管這場戰爭的名稱是什麽。在茨威格的回憶錄中,沒有壹戰這樣血腥的場面,因為他沒有上戰場。和很多清醒的人壹樣,他知道戰爭是愚蠢的,於是憑借自己眾所周知的寫作能力成為了壹名公務員,後來又去了中立區的瑞士,和羅曼·羅蘭等作家壹起加入反戰運動。就這樣,他毫發無傷地經歷了壹戰。
?壹戰到二戰之間,是茨威格創作的黃金時期。這期間,他住在德奧邊境薩爾茨堡的壹所大房子裏。他推翻了壹戰前的創作風格,壹戰前他的所有作品都沒有再版,我們現在看到的茨威格的大部分作品都是薩爾茨堡時期的作品。他的家是最優雅的地方,在那裏他與大學者談笑風生,與丁白沒有交往。他的大量著作被翻譯成外文(據他說,當時我國已有他作品的中文譯本),版稅源源不斷,甚至支撐了他收集藝術家、作家手稿的昂貴收藏成本。他不僅是壹個著名的作家,而且是壹出生就被認可的著名作家。許多作家所經歷的默默無聞和貧困並沒有降臨到他身上。那時候,他過得很舒服,很幸福,處於創作的巔峰。所以壹戰後戰敗國的重建與他無關。1931年,是他50歲生日。根據德語世界的傳統,全社會將慶祝這位作家的50歲生日。當然,他會有這個榮譽。郵遞員把壹袋袋賀電和信件送到了他家。壹個作家出生時的榮譽和財富取決於創作的完美。歌德是如此幸運的人,茨威格也是如此。
?茨威格的厄運不是始於二戰,而是始於希特勒上臺。希特勒在1933年奪取了德國政權。1934年,茨威格的書在德國被禁,就連著名的施特勞斯的劇本也因為他的猶太身份而被禁。茨威格可能是作家中少有能清晰判斷時事的。當他離開薩爾茨堡時,情況還不算太糟,他有時間冷靜地處理自己的財產。短短幾年後,逃離德國和奧地利的猶太人只能變得壹貧如洗。他甚至沒有選擇自己最喜歡的巴黎作為落腳點,而是去了壹個陌生又沒有朋友的英格蘭,然後從英格蘭去了不能被戰爭燒毀的巴西。事後看來,他幾乎做出了最完美的安排。如果說當時有猶太人能逃過厄運的話,茨威格的處境在那些人中算是不錯的,因為他的書也是在德語世界之外出版的,所以還能支撐他的生活。
?但是,他已經不想留在這個世界上了,正如他自己解釋的那樣:“個人自由是這個世界上最高貴的財富。”他沒有失去財產和安全到無法謀生的地步,但他的自由確實被無情踐踏了。他被驅逐出自己的祖國,用母語寫的作品在德語世界被禁。作為壹個作家,他因為寫作和創作,已經喘不過氣來了。我們可以在丘吉爾的作品中看到活生生的流血犧牲;在茨威格的書中,我們看到了被抓住的自由呼吸。茨威格什麽都沒說,但他明確地做了壹件事:“不自由,毋寧死”。與肉體體驗相比,精神自由更有價值。
?所以,《昨日世界》不是壹本反映兩次世界大戰期間歐洲歷史和現實的書,而是壹部精神上的絕唱。是茨威格眼中的墮落世界,而不是普通人眼中的戰爭和事實。也許,只有在這個意義上閱讀,才能看到精神世界的不堪重負,才能理解茨威格是壹個怎樣的作家和人。
在《昨日的世界》的結尾,茨威格寫道:“但無論如何,每壹個影子都還是壹個光明的孩子,只有經歷過光明與黑暗、和平與戰爭、繁榮與衰落的人,才能真正活下去。”茨威格確實經歷過這樣的生活,最後,他犧牲了自己的精神自由。
?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生存邏輯,可能來自文化,也可能來自個人追求。昨晚很早就睡了,淩晨醒來,想著茨威格的選擇。也許,人生就是壹個我不得不輕裝上陣的過程。當我年輕的時候,我認為我可以在路上帶很多東西。後來時間有限,使得空間有限。這時候我才明白,只能選有限的幾個,有時候只能選壹個。直到那時我才明白什麽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壹個人到底是怎樣的。幸運的人,可能壹輩子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考驗,有些人必須面對這樣的選擇。歷史上有很多這樣的人記載,比如明代的楊繼繩,近代的秋瑾。名單很長。茨威格就是其中之壹。這是對自我的定義,也是最終的自畫像。不管這幅自畫像會不會被掛在藝術或歷史的殿堂裏,至少它們會在人類的殿堂裏永遠閃耀。也許這就是茨威格說的:當人類群星閃耀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