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找文化的根,找冰仔這個生活在文化之外的智障,似乎意義不大。小說《爸爸爸爸》以冰仔為主角,基於對人類生命本體意義的探索與思考。冰仔只會說兩句話,他的那句“×媽”沒有實際意義,可以看作是壹種象征。這樣壹個沒有人類語言符號能力的生命,它的存在價值幾乎可以等同於普通動物的存在意義。20世紀西方著名思想家卡西爾在《論人》中將人定義為壹種象征性的動物。為了更準確地解釋定義,卡希爾解釋說:“象征性思維和象征性行為是人類生活中最具代表性的特征,人類文化的所有發展都依賴於這些條件,這是無可爭議的。”從這個意義上說,人類與壹般動物的本質區別在於人類的文化屬性。沒有文化和象征人類文化的語言符號,人和普通動物沒什麽區別。基於卡西爾對人的定義,審視雞頭人的生命狀態,冰仔的生命意義成為小說中其他人物生命存在和意義的參照。冰仔的存在似乎壹文不值。“活著總比死了好”。然而,恰恰是他,永遠活著,永遠穿著開襠褲,流著鼻涕,長著膿腫,巨大而空洞的腦袋耷拉下來,額頭上布滿皺紋——壹個永遠停滯在十三歲的小老頭。這個形象象征著人類經常遇到的壹種情況,壹種無法把握世界,無法表達自己,軟弱無助的狀態。他的不朽象征著人類的軟弱和渺小。
對人的生命意義的理解,就像冰在娘說的“人生壹世,草木壹落,便去。”活在世上,雞頭男最大的願望就是有個“字”活下去。小說中寫道:“交談也是壹個很模糊的概念,剛到這裏的人很長壹段時間還是聽不懂。好像有錢有壹技之長有胡子有出息的兒子或女婿就有對話了。年輕壹代把他們的壹生都獻給了為文字而戰。”這可以看作是塞利人對個體生命意義的解釋。在這種人生意義上,冰仔的媽媽用“剪鞋、酸菜、剪指甲”的剪刀接生,剪出了山寨裏的幾代人。種族的生活在這種狀態下頑強而非理性地繼續著。個體生命和種族生命之間有壹種緊密相連的神秘意義。“在這部小說中,作家認真地探討了個體生命、種族生命乃至人類生命之間的關系、它們的形成以及艱難的生存過程”。
《爸爸爸爸》從現代意識的角度,對民族文化形態表達了壹種理性的批判,探詢了這種文化形態下的生命本體意識,試圖從文化的角度找出埋藏在民族文化心理中造成現代中國人生存困境的不良根源。正是從這個角度看,韓少功《爸爸爸爸》的尋根意識與魯迅揭露“國民性劣根性”的啟蒙思想是壹脈相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