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格給人的第壹印象是臉瘦但從不憔悴,眼神充滿智慧。他瞥了壹眼窗外的林蔭小道,那裏只有幾個年輕的學生。他轉頭告訴記者,這麽年輕的時候,他在宜春汽車廠幹的是最辛苦的活——噴漆。
1968年,張安戈初中剛畢業,於是他遵照毛主席“四個面向”的指示,和數百名中學生壹起,遠離父母,成為壹名汽車廠的油漆工。油漆工是工廠各種工作中人們最不願意做的工作。那時,他最大的希望是成為壹名機械師或實驗室的化學家。每次看到化學家坐在儀器前,他都感到神秘和羨慕。他那些上了車、鉗、銑、刨、修的同學,下了班穿著滿身油汙的工作服回來,滿身的產業工人的味道,真的讓他嫉妒了壹陣子。他說:“當然,畫家也屬於產業工人,但在概念上總覺得和工人階級的形象有點距離。這個想法現在看起來並沒有給妳帶來多大的職業改變,但它來自於當時壹個17歲男孩的頭腦,而且是在文革的年代,這並不奇怪。”他想回到他的夢裏,做他做過的事。兩年後,在學徒期滿即將轉正的技術考試中,年輕的張安戈得了滿分。對此,幾位師傅都不願意相信,“技術考試怎麽可能拿滿分?”
張安格的優秀之處首先表現在學習能力上,這壹點似乎和現在很多好學生沒什麽區別。他各種考試成績總是全班第壹。他還清楚地記得,在南昌勝利路中心小學畢業的那壹年,中考結束後,他沒有收到錄取通知書。三中、九中、八中沒人。即使在這個時候,他也真的很淡定:“這次我壹定是笑到最後的那個人。”果然,在其他同學接到通知歡呼雀躍之後,南昌二中的錄取通知書自然就來了,他也知道自己是全校僅有的兩個被南昌二中錄取的學生之壹。在學校有不少類似的經歷,只會讓他更加自信。即使他離開學校去了偏遠的工廠,做壹份別人不願意做的工作,也不會妨礙他在學業上脫穎而出。
畢竟這些都是“十年動亂”中發生在壹個年輕人身上的事情。現在的年輕人可能表現出同樣的學習能力,但學習目的不盡相同。後來發生的事情也說明了這壹點。
在那個“階級鬥爭”的盛世,無數家庭遭受了巨大的傷害。張安戈的父母被發配到農村,兄弟姐妹相隔甚遠。也就是從這壹天開始,他突然長成了壹個大人。他必須回答他面前所有關於生活的問題。他不停地追問存在的意義,尋找生命的真諦。答案在哪裏?可憐的人連壹個能在迷宮裏給他指路的親人都沒有。他拿起書,知道有哲學家能聽到他的詢問。他說:“在工廠工作後,我在業余時間讀了很多書,範圍之廣,影響之深,是後世無法相比的。”從希臘古典哲學到西方近現代史,從中國古典文學到外國現代文藝,尤其是俄羅斯文學,大量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品讓他“陶醉而迷失了方向”。從中學數學、理科、化學、外語到高等數學、材料力學、機械制造基礎,他的胃口越來越大。甚至組織了幾個誌同道合的青年,成立了業余理論學習小組。他們壹起讀了很多馬克思恩格斯的原著,包括《資本論》和《自然辯證法》。“那時候的學習條件難以想象的艱苦,拿到壹本好書是相當的寶貝。幾個朋友爭相傳閱,倍加珍惜,”張安戈激動地說。"有些書不能在公共場合閱讀。"
很明顯,他讀書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學而優則仕”,因為當時流行“知識越多越反動”,他讀書也不是為了通過某壹門考試,否則也不會涉獵這麽廣。這是壹個值得我們關註的差異。有的人只是在“做題”,有的人卻在“讀人生”。其實他真正擅長的是,他學會了如何思考,通過學習獲得了科學的認知頭腦。他說:“現在想來,當時的變化,用壹句時髦的話來說,叫‘脫胎換骨’。”
後來他不局限於讀書,眼光自然變高了,需要發展各方面的興趣。那是壹段他還在逗留的時間。因為父親會彈三弦,從小就接觸過,也能擺弄幾下,所以成了廠裏“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的演員;他加入了工廠的籃球隊。從他保留的壹張球員合影中,可以看出他矯健的體魄。和現在的他相比,他已經換成了“敦實”,他的身手至今還保持著。他經常在業余時間練習書法和水彩畫,工廠的宣傳欄裏有很多他的設計。1971年,工廠技術部看中了他的鋼筆寫作,他被調到技術部畫圖,使他接觸到了機械制造與設計的專業領域。自學伴隨著快樂,學得越“精”,快樂越大。正因為如此,他從不放棄。快樂伴隨著艱辛,可以讓快樂變得偉大,但如果思考之後沒有把學習變成追求,沒有做好持之以恒的準備,他就很難承受後續的打擊。
1973全國普通高校恢復招生,采取“群眾推薦、領導審批、文化考試、擇優錄取”的政策。他所在的工廠被分配了四個指標,廠裏400多名知青為此展開了激烈的競爭。有準備的張安格以絕對多數票被選中,參加了文化考試。“我記得考試科目只有數學和語文。數學上最後壹道題我還有印象,是用三角函數計算壹條河的寬度。”他回憶說,“兩個小時的考試,我只花了半個小時,反復檢查。第壹個交卷的。”事後他才知道,這次數學滿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爆發了“張鐵生空白紙事件”,整個招生工作出現了逆轉。文化考試不再有效,空白紙也能進大學。張安格讀書的願望破滅了。後來說他的指標被開後門用了,傷心了壹陣子。這件事讓他覺得師傅信任他。他說:“在那個運動頻繁、階級鬥爭天天喊的年代,我在政治上並不突出。我僅靠誠實的勞動和勤奮贏得了工人師傅們的信任,這讓我很驚訝,也很感動。”他用哥特的話鼓勵自己,“如果妳失去了財富,妳失去的就很少;名譽受損,損失巨大;如果妳失去了勇氣,妳就失去了壹切,所以還不如去死。因為他胸中充滿了“有所得必有所失”的座右銘,他那並不高大的血肉變得異常“耐打”。"
1974年,壹心想學習的張安格終於又得到了壹次機會。工廠建成“721工程”職工大學,推薦14人學習。張安格入選。在這所由廠裏知識分子創辦的職工大學裏,張安戈學到了很多東西。1976畢業時,他的兩個設計應用到工作程序中,大大提高了生產效率。
社會需要進步,張安格收獲的季節終於要來了。1977,第壹年高考恢復,張安戈被感動,但工廠不肯蓋章。1978年,全國首次進行研究生入學考試,規定任何單位不得阻攔。張安戈抓住了機會:“我看到上世紀70年代壹門新興學科斷裂力學專家孫的名字,就偷偷報了名。”當時有近200名考生報考西南交通大學,有30名學生入選。在許多申請者中,他是唯壹壹個初中學歷的人。他感慨地說:“在此,我要感謝我的導師,我國著名的機械專家孫教授。事後我才知道,在錄取我這個問題上,他的觀點是,如果能以同等學歷通過初試和復試,他應該有很強的自學能力,對這樣的學生有信心。”張安戈十分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我想我沒有辜負孫教授的期望。班上絕大多數學生都是大五的學生。壹個學期下來,我的成績壹直在班裏名列前茅。”
1981年,張安戈來到華東交通大學。1984任土木工程系副院長。1986考入母校西南交通大學博士點,入學不到壹個月。又壹個好消息傳來。由於第壹年在EPT(英語水平測試)中的優異表現,他以訪問學者身份出國的申請獲得了國家教委的批準。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放棄攻讀博士學位,從1987到1988,成為加拿大蒙特利爾大學的訪問學者,從事損傷力學研究。
到了這個時候,他的事業憑借自己的才華和學識,主要是發揮自己善於學習的優勢,達到了壹個全新的高度。當事業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接下來需要比拼的不僅僅是學習和學習的能力,還有思考和創新的能力。張安格在人文領域已經積累了足夠的氣勢,是時候“厚積薄發”了。1990年張安戈任交大教務處副主任,1991年底升任副校長,1996年任校長,1999年任交大校長、黨委書記。在此期間,張安格還在1993訪問了密歇根大學半年。
不能說只要自學就會成功。學習進步在於天賦,學習熟練在於方法,學習成功在於持之以恒,學習到壹定程度成功就會選擇妳。這就是張安格的自學之路留給我們的思考。
從普通職員到大學教授
張安格的外語水平曾經讓我們學校外語系的朱老師大吃壹驚。朱老師曾經發表過壹篇翻譯文章。張安戈看完之後,指出了文章中的幾個問題。朱老師壹驚,問:“妳不是英語專業的。妳怎麽這麽精通?”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和張安戈79歲的父親有關。
壹,
張安戈的爸爸是壹個很有趣的老人。據說他約好了去別人家,第壹天就騎自行車去做調查,這樣第二天就能準時到了。而且老人的記憶力是有選擇性的,平日裏會忘事。單位發工資,發福利,他經常要別人提醒才記得拿到,但是他英語已經表現的很好了。就是這樣壹個有個性的人,從壹個普通員工壹步步走上了大學講臺。
張安戈談起他的父親很是敬佩:“我父親只是壹個銀行學校畢業的技工。十六歲從上海只身來到江西支援內地建設。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他走上了自學的道路,跟壹個神父學英語。”
張安格的父親張張廉從未上過大學,學習英語完全是出於個人興趣。他經常去教堂和牧師聊天來提高他的英語水平。他也去了壹些民間組織,認識了從國外留學回來的人,邊聽邊學。很快他就能用英語交談了,並開始在當時上海壹家非常著名的外國刊物《米勒評論》上發表英文作品。
張對英語已經達到了狂熱的程度。文革期間,張和夫婦被發配到宜春地區的黃土崗。作為勞動改造的對象,他的才華受到了壓制。1975實行知識分子政策後,張做的第壹件事就是去地區宣傳部,要求在學校任教。也許是他的真誠起了作用,他真的得到了。
第二,
上世紀60年代初,戶籍管制嚴格,張調到省城與妻兒團聚並不容易。單位領導也沒辦法,只好對張說:“去找省領導吧。”
張哪裏知道去找誰?他只知道是省裏壹個姓莫的部長負責轉,卻不認識他。於是,剛下班,我就沖著辦公室出來的人喊了壹聲“莫部長。”張安格笑著說:“我父親的智慧有時候真的讓我們很佩服他。他的想法很簡單。以後誰答應他,當然是大臣莫。”
莫部長真的回頭了。兩個人的對話據說很簡單。張把材料遞給了,說道:
“我想回南昌教書。”
“妳上過大學嗎?”
“沒有。”
於是,公事公辦,大臣莫留下了材料,讓張先回去。後來這些資料轉到了江西師範大學。張安戈覺得很不可思議:“我覺得,那時候師大以為我父親有什麽,我不知道我父親是這麽大膽自信的人。1978,父親被調到江西師範大學外語系資料室。”
張安戈說,父親的外語水平已經達到了壹個水平。他記得自己在西南交通大學讀研究生的時候,給父親看過自己寫的論文。他的父親詳細解釋了壹個過去分詞:“他讓我發現我的意思完全錯了。”
在張所在的資料室,經常會有講師、教授來查閱資料,他們會就壹些問題展開討論。張經常成為出人意料地回答問題的人,這讓他們深信不疑。後來,由於系裏壹些老師的極力推薦,張終於有了試講的機會,靠自己的力量進入了教學團隊。
“1971年,我父親當上了講師,經過考核,破格提拔。1981晉升副教授,也是壹種異常。我父親的記憶似乎是有方向性的,他在學習外語方面很有天賦,他的第二外語俄語也很好。”張安戈覺得父親的壹生很傳奇,尤其是在外語方面的造詣,對孩子產生了很好的影響,讓他們明白了治學嚴謹的重要性。
第三,
幾年前,國家公立外語教師之壹的鄭樹堂給張安戈講過這樣壹件事。那壹年,面向大學生的公共外語教材《大學英語新編》正在編寫中。清華大學教授審核過的樣書送給了張。看完之後,他修改了很多細節,發回清華大學。後來清華大學回信說,那些地方確實被忽略了。張安戈說:“我父親就是這樣壹個嚴謹的人,沒有功利心。當他的知識得到認可,他就很滿足了。”
張的淡泊名利在退休之年凸顯出來。1986,張退了壹兩年。眼看就要晉升正教授了,他居然主動要求退休。退休後,張到廣州中山大學文學院任教。張安戈在談到父親近況時忍不住笑了起來:“前不久,他老人家回上海,不服老。他還嚷嚷著要去上海工作。”
非凡的自學之家
張在長途汽車上認識了壹個女學生。她叫□□□□,後來是張安歌的媽媽。她出身中醫世家,考上了浙江大學。因為抗戰,老中醫擔心女兒出行,所以考上了江西中正大學。這所學校後來改名為江西師範大學,張後來在這裏走上了講臺。
張安格對母親的回憶有點傷感,也充滿了懷念:“我母親是壹個優秀的女性,主修化學,精通外語,工作上也很優秀。”母親在46歲的時候病倒了,離開了心愛的家,但張安格和他的兄弟姐妹們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這位母親作為孩子們的第壹任老師是多麽的優秀。
“大哥張衛平是1968年的高中畢業生。他什麽書都沒讀過,最後卻成了經濟學家,最終成了國外的文化人物。二哥張為民是南昌市第三中學的初中畢業生。後來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加拿大應用數學的研究生,現在在加拿大從事計算機技術的研究。小姐姐張曉江也在1986年脫下軍裝去了美國留學。”談到兄弟姐妹,張安戈再壹次回憶起了自己的童年。
當張安戈還在上初中的時候,他的大哥張衛平已經上高中了。當時圖書館被砸了,書撒了壹地。張衛平領著幾個兄弟姐妹,偷偷拿起壹大堆書回家:“我們三兄弟這期間讀了不少世界名著,他後來成為壹個有文化的人,跟他對讀書的癡迷有關系。”
張衛平在文革後考入九江師範學院外語系後,畢業那年考入南開大學經濟學專業研究生。他的經濟學知識也是自學的,張衛平考研的時候有個小插曲:“當時他們卷子錯了,所以考試延期了,南開大學基本上已經從北師大選了壹個人。補考後大哥居然讓導師改主意了。北師大的學生很不滿意,說要去南開看看是什麽樣的人把他打倒的。”
畢業後,張衛平在廈門大學任教,調回母校南開大學,後在教育部工作,後以青年經濟學家身份派駐香港。從65438到0990,張衛平選擇了個人愛好,去了美國做電視編輯。張安戈說:“大哥是個很有見識的人,很開朗樂觀,有很好的文學功底。”
二哥張為民的自學之路也可圈可點。1977年全國第壹次恢復高考時,這個初三畢業生的外語成績在南昌考生中名列前茅。而小妹張曉江相比之下,似乎要圓滑得多。1978師範大學外語系畢業後,被陸軍學院招收為教官。幾年後,家裏最小的女人也不甘示弱,申請退休去美國留學。
張家的故事,隱隱約約地被張安戈平靜的敘事風格所講述,但正是這種平靜的敘事,讓記者感受到了這個普通家庭的不平凡,也通過他淡淡的文字,讓人看到了這個家庭的傳奇色彩。
面對著窗外錯落有致的山水和習習的贛江,張安戈說了壹句意味深長的話,當壹個人迷戀學習的時候,他的心就會四季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