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到放學,學校門口的小賣部就擠滿了買辣條的小朋友。
3月初,記者在湖南省常德市雙橋坪鎮第壹中學、第二完全小學、實驗小學、鰲山完全小學、梧桐庵小學附近進行調查,發現學校周邊“辣條”很受歡迎。很多孩子壹放學就沖進食堂買“紅豆腐”、“香菇牛肉”、“四季豆脆骨牛肉”等辣味食品。
3月6日上午,記者來到湖南省常德市臨澧縣第二完全小學。在學校對面的小超市裏,記者看到貨架底部有很多皺巴巴的辣條,學校周圍的地上也扔著壹些辣條的包裝袋。住在附近的壹位老人告訴記者,很多孩子都有放學後買零食的習慣,經常壹手拿著辣條,壹手拿著糖果。隨後,記者來到臨猗縣實驗小學,看到學校東邊的文慧文具店不僅賣文具,門口的小白架和紙箱上還擺放著很多劣質零食,紅辣條也在其中。
麻辣燙不僅在湖南中小學門口賣得好,網上銷量也很大。記者在某大型購物網站上看到,月銷量過萬的麻辣產品比比皆是,有壹款產品月銷量甚至超過3.5萬,總計超過1萬包。記者在銷售指數中輸入“辣條”壹詞,相關搜索量超過20萬。近六成喜歡的買家年齡在18-24歲之間(調查不涉及未成年人),安徽、上海、江蘇等地喜好度高於湖南。2014年,辣條也走出國門,身價倍增,出現在美國某購物網站上。
在備受追捧的同時,關於辣條食品安全隱患的報道也層出不窮。早在10年前,央視就曾曝光過部分企業在辣條生產中非法添加防黴防腐劑“木克星”,對肝腎危害極大。近年來,辣條多次因菌落總數、檸檬黃、胭脂紅等問題被列入各級食藥監部門發布的問題食品黑榜。還有壹些國內外的消費者在食用辣條後出現腹瀉甚至急性腸胃炎的情況。
辣條小作坊又臟又亂,遠遠就能聞到刺鼻的香精味。
記者在湖南省臨澧縣調查時發現,當地小賣部出售的辣條包裝、品牌不壹,生產廠家更是五花八門,大多來自壹些不知名的小廠。記者問店主辣條壹般是哪裏來的。大部分的回答都是針對縣裏的兩家批發公司。
經過多方打聽,記者找到了這兩家位於臨猗縣人民街的商家。其中壹家商家的老板直言,臨猗縣的小吃幾乎都是從他們那裏進貨的。他的很多麻辣燙都已經賣完了,只剩下被油漬浸泡過,部分發黑的空紙箱。記者拿起壹包辣條,問老板好吃嗎?他回答:“沒吃過,不知道是什麽味道”,“主要是賣給學生,不能讓壞人吃”。
據記者粗略估算,這兩家商行銷售的劣質零食多達數百種,其中“大王牛筋”、“瓜片”、“甜片”、“麻辣肥腸”等麻辣產品幾乎占據半壁江山,批發價壹般為每包35分。經營戶告訴記者,他們的貨主要來自長沙高橋市場,也有商家從常德橋南市場進貨。
隨後,記者來到高橋市場,看到幾乎所有食品商家都有辣條批發,有的商家甚至掛了壹整面墻的辣條。至此,記者發現了壹個從長沙高橋市場到常德橋南市場再到縣級批發行的辣條經銷網絡。
3月8日,根據所購辣條包裝上標註的地址,記者來到湖南省嶽陽市平江縣多家食品廠進行暗訪。
第壹站:馮憑食品廠,其產品不在本地銷售。記者輾轉找到了位於平江縣城關鎮新村的馮憑食品工業有限公司。他壹進醫院,就有壹股濃烈的辣條香氣。銷售人員李先生告訴記者,市場上零售價1元的壹大包牛筋,批發價是55分錢;市面上50分的壹小袋牛筋,28分就能拿到貨。“這種零食主要是針對孩子的,不能賣得太貴。”他還說,生產辣條是平江的壹大產業。他們已經做了十幾年了,不僅在湖南,在甘肅寧夏都有。然而,記者發現,平江當地的超市並不出售這些“地方特產”。對此,李先生解釋說,他們主要是銷往外地。
第二站:邦哥食品廠,消毒區沒用。從平江縣城關鎮往東南方向驅車約20公裏,就到了被稱為辣條之鄉的石三鎮。走在鎮上,每隔壹段距離就能看到壹家食品廠。記者來到蓮花村邦哥食品有限公司,表示想進廠了解產品情況。工作人員非常警惕,幾次溝通後才允許記者進入。記者看到,這個小食品廠大致分為兩部分:壹邊是兩層小樓,作為個人住宅;壹邊是兩排平房,作為生產車間。老板“邦哥”告訴記者,他們家主要生產兩種產品,壹種是“麻辣肥腸”,批發26分錢壹袋,另壹種是切成小方塊的“牛肉綠豆酥骨”,4.5元壹斤。“小包裝的牛肉青豆脆骨看起來高檔,精致,利潤更好。在超市可以賣到8 ~ 12元壹斤。”記者品嘗了這兩款產品,感覺味道差不多。“邦哥”說:“平江產的這類產品大同小異,味道可能略有不同,但都是同湯。不過大家對配方都守口如瓶,但只要看產品,大概就知道怎麽做了。”
當記者表示擔心銷售環節被抽檢時,“邦哥”稱“壹年都會抽檢幾次,但經常被打擦邊球通過”。他還說,相對來說,北京、河北等地的檢查更嚴格,所以他的產品主要是通過長沙、武漢、成都的經銷商銷往南方農村,尤其是農村學校周邊。記者暗訪的當天是周日,但工廠仍在正常生產。在記者的壹再要求下,“爸爸”同意讓我們進生產車間看壹看。進入車間前,會經過壹個所謂的“消毒區”,但這裏幾乎沒有用,人可以隨意進出,換鞋處的鞋架也是空的。進入車間後,壹股濃烈甚至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記者看到,很多機器擺放得亂七八糟。八名工人圍著兩張桌子包裝鮮紅色的辛辣產品。他們沒有穿衣服,他們在日常生活中穿著衣服和鞋子,更不用說帽子、面具和手套了。
第三站:武紅濤食品廠,機器上沾滿了紅色和黑色的油脂。根據當地壹位老鄉的指引,記者在壹個小山頂上找到了壹家非常隱蔽的“武紅濤食品廠”。這個小廠甚至當地很多村民都沒聽說過。爬上陡坡,我看到食品廠的門開著。院子裏有三排廠房,其中壹個廠房屋頂的大煙囪裏不斷冒出黑煙,導致院子裏的空氣非常汙濁,不僅刺鼻,還夾雜著大量的灰塵。記者冒著黑煙走進這家工廠,發現這是壹家名為“拓田思興”的彩印廠。昏暗的車間裏,壹名工人正忙著打印小食品包裝袋,壹些成品堆在陰暗潮濕的角落裏。
隨後,記者進入食品包裝車間,看到裏面壹片狼藉:桌子上擺滿了散落的未拆封的辣條,幾卷五顏六色的食品包裝袋隨意扔在地上,機器上沾滿了紅黑相間的油脂。以問老板電話為由,記者走進了壹個面積不到10平方米的生產車間。裏面幾臺大機器隆隆作響,地上全是黑色的油漬。機器旁邊有幾個黃色的大塑料袋,白色的塑料桶和黑色的鐵桶,裏面裝著各種粉末和液體。壹個塑料袋裏有壹把大勺子。壹個耳朵上戴著毛茸茸耳罩的年輕人正匆忙地站在幾臺機器之間。他不時用手撥弄著壹個類似攪拌機的長方形機器。很多深紅色油油的辣條在裏面打滾,吃完會放進機器下面壹個橘黃色的籃子裏,黑乎乎的。小夥子告訴記者,所有的辣條都是他在裏屋調味的。但當記者問辣條是如何加工的,他卻避而不答。這時,壹名自稱是企業老板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問記者“他從哪裏來的?妳想做什麽?”然後訓斥小夥子“妳怎麽不關門,外人怎麽進來的?”
第四站:天天喜食品廠,不明添加劑送倉庫。天天喜食品廠位於嘉義鎮洛古村。如果不刻意尋找,妳看不出路邊這壹排簡陋的房子其實是壹家食品廠。記者趕到時,壹輛藍色大卡車正在給食品廠送貨。卡車司機從車上卸下了七八個白色大麻袋和六七個貼有標簽的大桶。另外兩個人從壹個房子裏拉了十幾箱雞精和辣椒紅(壹種色素)送到倉庫。
就在這家食品廠附近,記者看到了壹家銷售香精香料的商行。店裏堆滿了很多白色的麻袋,比人還高,很像藍色貨車卸下來的貨物。店裏壹位女售貨員說,周邊很多食品廠都從他家進貨,比如常用的辣椒、大料、麻椒等。她告訴記者,顏色鮮艷的天然辣椒更貴。壹些企業為了降低成本,批發便宜的辣椒,自己做粉。如果顏色不好,可以加點辣椒紅上色,或者直接從商家購買添加色素的辣椒粉。
幾萬塊錢就能開壹家“黑工廠”;在“辣條”中加入壹些添加劑“面條”
為了徹底摸清辣條生產中的每壹個環節和配方,記者在網上聯系了幾位業內“老師”。他們聲稱可以提供壹條龍服務,幫助聯系銷售生產設備、香料、添加劑的廠家,然後親自上門傳授具體的制作工藝和配方,直到學會為止。
網名“私”的王老師,自稱是麻辣調味老師,專門教如何做出“衛龍”(河南知名辣條廠家)的味道。他說只要妳手裏有幾萬塊錢,就可以辦廠。具體費用包括:打漿機、膨化機、傳送帶、攪拌機、包裝機等設備。,3萬元以內;牛肉粉、甜味劑、防腐劑、保濕劑等香精和配料約65438萬元,包裝袋需要幾千元,面粉和油需要65438萬元,外加壹部分流動資金。但王先生說,這些設備和原料雖然能生產,但達不到正規廠家的要求,只能是“黑工廠”。達到正規標準需要壹百多萬。他還跟記者算了壹筆賬。壹條生產線壹天可以生產100多盒(每盒420包,約30公斤)辣條,每盒利潤約為15元。賺回資本並不難。當記者表示擔心銷售時,對方答應在收了5000元學費後幫忙聯系批發商。另壹位名為“平江麻辣食品科技”的網友李先生告訴記者,質量抽檢並不難處理,在他的指導下壹般都能通過,只要把產品做好。網名是“兵工廠”,自稱在湖北開廠的人建議:“想開黑工廠,先看看當地黑工廠有多少,多壹點就行。沒什麽大不了的。”
為了讓記者全面了解辣條的制作過程,王先生發了三段視頻。盡管他聲稱這些視頻是由壹家投資過百萬元並通過QS質量認證的食品公司拍攝的,但記者在制作過程中仍然發現了設備臟亂、環境臟亂等問題。通過視頻,記者目睹了生產壹包辣條的全過程:
第壹步是做條。將面粉倒入打面機的“漏鬥”中,然後勻速篩入下面的籃子中,再從機器中擠出壹股股面條般的面筋,就像長壽面壹樣,不會斷;然後細長的面筋放在兩條平行的傳送帶上,依次粉碎、切割,再倒入另壹條傳送帶,送到調味環節;
第二步,混合調味料。隨後,制作人員按照配方,將香辛料、香精、顏料等各種添加劑加入到壹個鼓形的機器中,機器不斷攪拌,機器底部連接有管道,定期將深紅色的液體排入噴嘴下方的鐵桶中。這些都是讓辣條味道誘人的調料;
第三步,品嘗。傳送帶將無味的辣條輸送到兩個勻速旋轉的攪拌機中,生產人員將事先準備好的調料倒入其中,並實時控制機器的旋轉方向,直到調料被辣條充分吸收;
第四步,把大盆裏的辣條拿出來,送到包裝車間,裝袋,裝箱,出廠。
“辣條”只是農村問題食品的縮影。
3月16日,記者帶著調研采訪時買的壹些辣條,來到中國農業大學食品科學與營養工程學院副教授何的辦公室。看完所有的材料,何吉果嘆了口氣說:“是時候讓我們更加關註農村的食品安全了。”
何說,壹般影響食品安全的環節有原料、生產環境、從業人員、機器設備、生產工藝等,而記者走訪的辣條生產企業存在原料不清、生產環境臟亂、員工不衛生、機器設備沾滿汙垢等食品安全隱患。因此,我們不免懷疑這些企業生產的產品存在菌落總數超標等較高的食品安全風險,這些產品的保質期可達6個月左右。然後我們懷疑制造商可能通過過量添加防腐劑或鹽來控制微生物的繁殖。“當然,這只是壹種推斷。只有經過專業檢測,才能得出權威證據。”
“可以肯定的是,從營養學上來說,這些食物都是高鹽高油的不健康食物。”何吉果說,這些產品中的大多數每100克含有約2000毫克的鈉,有些產品甚至達到3898毫克。長期食用會加重腎臟負擔,影響血壓調節機制。此外,許多產品含有較多的油,容易導致超重或肥胖。此外,強烈的香氣味道可能會影響食欲,阻礙其他食物的攝入,影響身體的營養狀況,特別是對兒童的健康。不僅是消費者,企業的生產人員在沒有個人防護的情況下,也面臨著健康和安全威脅。比如加工面粉的設備在生產中沒有覆蓋,導致大量粉塵懸浮。當它達到壹定濃度時,壹旦遇到火或火星就會爆炸。不戴口罩吸入大量粉塵也可能導致肺部病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