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位中國詩人說:“言不盡,意無窮”;另壹位詩人說:“很難寫出像現在這樣的風景;灰歌的模糊性和準確性正好符合韋蘭詩歌理論的條件。
這就是西方普通讀者認為的中國詩歌的特點:充滿暗示。我想換壹種說法,說這是懷孕的壹種沈默。說的不如沒說的,只是影射不能說的。濟慈有句名言:妳能聽到的音樂真的很美,但妳聽不到的音樂更美。
我們的詩人也說過:“無聲勝有聲”,並說:“理解無聲的琴弦意味著美妙。”有時候,他把妳引誘到語言的邊緣,下面是深深的沈默:“有道理,我都忘了要辯什麽。”"冷漠地說話,離開單壹的齊奏."有時他做不到,這讓妳對思遠感到失望:“她看起來多美啊,打開珍珠般的窗扉,皺眉坐著;妳現在可以看到她臉頰上明亮的淚水,但不是她如此痛苦地愛著的男人”;當我在壹棵松樹下問妳的學生時,“我的老師,”他回答說,“去采草藥了”,但是在山的哪個角落,穿過所有這些雲,我怎麽能知道呢?。這個“不知道”好撩人!壹個耐人尋味的事實是,中國的詩歌以疑問的語氣結尾,這比我所知道的任何壹首西方詩歌都多。舉壹個很常見的例子。西方中世紀的拉丁詩歌中有壹個“在哪裏”的公式,用來哀嘆不可饒恕的死亡。英、法、德、意、俄、捷的詩都用過這個公式,最精彩的是榮衛的《古美之歌》:每句話先問西施、南威或王昭君、楊貴妃在哪裏,再下結論:“可是去年的雪在哪裏?"
無獨有偶,這個公式在中國的詩詞中用得最多,比如“壯士皆死,餘者平平安安”;“今日亭中何處有帝,門檻外長江自由流”;“今年花的顏色變了,明年誰開”;“來玩月亮的人在哪裏?景色依稀如去年”;“春天走了,人在哪裏?人往哪裏走,春天就在哪裏?”
問而不答,以問為答,給妳壹個驚心動魄無下落無話可咽的回答。正如哈姆雷特臨死前所說,剩下的只有沈默——深深陷入淚水和嘆息中的沈默。
所以西方新標點往往不適合我們的舊詩。標點符號增加了句子的清晰度,但也使流動變得凍結,連貫變得支離破碎。每壹次復雜的心理表達都被標點符號所逼,戴上簡單的面具,標點符號所能賦予詩歌的清晰,往往是壹種刻薄而單薄的清晰,阻礙了霍夫曼斯塔勒所謂的:背景烘托和襯襯的偉大藝術,燭光陰影的神秘。
——錢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