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泣如訴的《二泉映月》,傾訴著瞎子阿炳血淚斑斑的悲劇人生;將兵“多多益善”的淮陰侯韓信,終未逃脫“兔死狗烹”的悲愴結局。回望歷史:屈子沈江之悲憤、荊軻刺秦之悲壯、《梁祝》化蝶之悲怨、杜鵑啼血之悲切……無不令人蕩氣回腸刻骨銘心!我國元雜劇四大悲劇之壹《竇娥冤》中,負冤而死的竇娥臨刑前許下三大誓願:血濺白練、六月飛雪、楚州大旱三年,後壹壹應驗。弱女子驚天地泣鬼神的悲慘遭遇,給我們留下多層面的心靈震撼與審美思考。
悲劇之美是審美形式的最高形態,它所表現的矛盾沖突往往以假醜惡對真善美的推殘、以舊勢力對新事物的暫時壓倒而告結束。惟其如此,方能產生愈挫愈奮的生命張力。魯迅先生說:“悲劇將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恩格斯在評論拉薩爾的劇本《濟金根》時指出:悲劇是“歷史的必然性要求和這個要求實際上不可能實現之間的悲劇性沖突。”正義被否定方顯出雙倍價值,流星隕落時閃光最為耀眼,美的事物遭受毀滅,給世人的警示尤為深刻有力。“幹將焚身乃成寶劍,鳳凰涅槃方得永生。”——與輕松歡快的喜劇相比,開放在血泊與墓地的悲劇之花尤為淒婉冷艷、發人深省!
在社會歷史舞臺上,每個人都無法逃避悲劇或喜劇兩種角色的輪回,如同不能逃避光明與黑暗的交替壹樣。江蘇虎丘西園寺的濟公塑像非常特殊:從左面看是哭像,從右面看是笑像,啼笑皆我的“兩面人”,預示著人生悲喜劇的永恒主題。第壹次世界大戰中拯救了法蘭西民族的貝當元帥,二戰中卻演變為維希賣國政權的首腦。曾自詡“比阿爾卑斯山還高”的壹代梟雄拿破侖,生命的歸宿竟是被囚聖赫勒那島。“拔山扛鼎”的西楚霸王項羽,垓下之戰只落得仰天長嘯拔劍自刎。悲劇之美決不單純是英雄末路的扼腕長嘆,廣而言之,崇高與偉大總是帶有強烈的悲劇色彩:米開朗基羅用刻刀雕琢悲劇;達芬奇用色彩描摹悲劇;柴可夫斯基用音符唱響悲劇;莎士比亞用文字描摹悲劇;貝多芬用生命演繹悲劇……被馬克思譽為藝術發展“高不可及的範本”的古希臘神話,貫穿著悲劇之美的主旋律。中國古典神話《***工怒觸不周山》、《誇父追日》等,處處洋溢著“人類童年”征服自然的偉大犧牲精神。中外藝術發展史把血色浪漫的悲劇之美寫在扉頁上,它的風格是如此莊嚴崇高、如此神聖純潔!
“壹千個人眼裏有壹千個哈姆雷特。”盡管人們對悲劇之美有不同的解讀,但卻從中得到***同的靈魂洗禮。感謝悲劇,感謝磨難,因為它是砥勵英才的磨刀石。誠如太史令史馬遷所言:“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刖足,《兵法修列》……《詩》三百篇,大抵聖賢發憤之作也。”悲劇是警醒麻木心靈的壹聲春雷。強食弱肉的搏殺、黑雲壓城的強暴、折翼小鳥的無助、經冬嫩芽的脆弱……無時不在拷問人性。悲劇以“反證”的方式推進道德與美感的不斷提升。風波亭隕命的名將嶽飛,積澱為“青山埋忠骨”的不朽敬仰;零丁洋飄逝的壹縷忠魂,升華為“丹心照汗青”的浩然正氣;張誌新被割斷的喉管,郁積著未曾發出的聲聲吶喊,孕育著民主法制、社會和諧的美好訴求與***同願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