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韋伯在慕尼黑做了壹個演講,主題是「以學術為誌業」。其中有壹段演講非常著名——
韋伯認為科學根本無法回答什麽是「幸福」,什麽是「意義」這類問題。也就是說,生命意義的問題,超出了科學的邊界,科學永遠無法給予我們壹個最優的解答。
韋伯的現代性思想中的第壹個命題叫做 「祛魅(disenchantment)」 ,簡單來講就是「祛除魅惑性」,指的是人對於世界的認識發生了改變,將過去對自然世界認識中的「神秘性」消除了。
現在看到這種神秘的不可知性,當代人總有壹種不屑和愚昧的嫌怨,然而在過去,這卻是人與世界可以建立起某種聯系的表征。這些難以言說的神秘事物,構成了古代精神極為重要的壹部分,讓人類和整個宇宙緊密連接為壹個整體,構成所謂的宇宙秩序(cosmos),古代人從這種整體秩序中確立了生存的意義。
然而,「理性的力量驅散神秘的魅惑」通過將宗教理性化,再轉向祛宗教本身,把自然世界客觀化了。世界不再具有神性和靈性,成為了因果規律環中的冰冷世界。
韋伯所說的世界的祛魅或者說世俗化並不是說宗教消亡了,而是說它不再是壹種***同的默認的信仰。而清醒後失去默認選項的人,又如何重建終極價值和生命意義?
韋伯的第二個命題叫做 「諸神之爭」 。它指的是人與人不同的價值觀之間的沖突。它越出了科學理性的邊界,是探討關於終極價值的問題。
生活中有兩種判斷,壹個是「事實判斷」,壹個是「價值判斷」。事實判斷是描述壹個事實,而價值判斷則是在表達食物應當如何。在價值判斷的語境中包含了壹種好壞對錯,高低優劣的主觀取向。
在事實領域,科學理性能讓我們把握到高度的確定性,因此事實判斷是比較容易達成壹致的。在古時候,人們相信世界是有壹套統壹的秩序的,然而在世界「祛魅」之後,人們明白了物質世界沒有什麽神秘的終極答案,因此,價值判斷成為壹種更個體化的標準,也造成了現代社會「價值多元化」的現實。
韋伯有壹句名言——
價值多元化雖然給予了人們更多的選擇的自由,但是也造成了現代人的迷茫。我們可以選擇不同的價值取向,卻沒有人能告訴我們這個選擇是不是好的,是不是對的,這導致了現代人內心充滿了疑慮與不確定感,造成了壹種 「價值真空」 。
第三個命題來自於兩種理性, 「工具理性(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和 「價值理性(value rationality)」 。簡單來說,前者指的是為達到目的采取的最優的理性計算手段;而後者則關心的是目的本身該不該,要不要。
在現代社會中這兩種理性的表現是:價值觀念問題我們有許多分歧;但在具體方法上,我們都認同工具理性計算出來的方案。結果就是,工具理性的邏輯越來越強大,成為壹種通用邏輯,整個社會都越來越重視計算和效率,這也導致了社會制度的 「官僚制(bureaucracy)」 化,官僚制追求高效率:
而 「非個人化(impersonal)」 ,則是其最重要的特征。因此,復雜的個體在強大的制度體系下變成了可計算的變量與指標。
現代社會中,工具理性的不平衡發展,使其太強大以至於壓倒了價值理性。現代人甚至放棄追求價值理性,將工具理性奉為圭臬。手段變成了目的。
韋伯的第四個命題叫做 「現代的鐵籠」 。韋伯對現代社會的基本判斷是,理性化把現代鑄造成了壹個鐵籠。理性化催生了官僚制,官僚制的非個人化原則帶來了系統效率的提升和理性計算的簡化,在這套系統的蔓延下,整個社會最後像是壹部運轉效率極高的巨大機器。社會呈現出機器的屬性,人則被看作是機器的零件,這種傾向成為了現代社會制度的基本特征,這也正是「鐵籠」的由來。
鐵籠帶來了壹系列問題。首先是造就了壹種片面的 「講求事實、重視計算、追求效率」 的社會文化。譬如說,假冒偽劣繳納罰款這樣的用理性功利的計算來解決道德問題的社會規範,這種邏輯雖然效果極快,卻永遠無法解決問題的根源。第二個問題則是造就了壹種片面的 「人與人和人與組織之間成為壹種商業的供求關系」 的社會關系。人在供需關系的巨大競爭壓力下變成了壹種商品,需要去應對來自於組織和他人的需求,使自己變得「有用」,因此看似在多元價值的社會中有選擇的自由,卻遠沒有機會去發展和豐富自我,而是在爭分奪秒中成為「鐵籠」中壹個優質的零部件。
然而解決之道也絕非打破鐵籠,因為鐵籠雖束縛了現代人,卻也同時帶給現代人巨大的物質基礎以及建立在之上的精神文明。
可行之法在哪裏也許還沒有人有答案。可是誠實地去正視這壹切,才是現代人能夠,也應當去做的。
因為韋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