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花
達摩說壹花,既非壹花,是名壹花。當年釋迦佛靈山會上拈花示眾,眾皆惑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佛即開口說:“我有正法眼藏,涅 妙心,實相非相,微妙法門,咐囑迦葉。”並授以衣缽。迦葉即為禪宗壹代開山祖師,衣缽為信,代代單傳。傳至二十八代達摩時,印度本土佛教日漸衰微,傳人難覓。於是,達摩托衣缽,航海東來。壹葦渡江,面壁九年,終於等到了意中傳人慧可,親授了如來衣法。猶如壹枝紅杏出墻來,得到了中華文化沃土的培植和綠葉的扶襯。
世尊在法會上拈花示眾,其意義僅止於當時嗎?其花豈是曇花壹現?其眾,又何止“千二百五十人俱”?
微笑播下菩提種,拈花引來百花開。
靈山壹花是緣起,達摩移來帶土栽。
“五葉”
花紅還須綠葉扶,達摩面壁等來者。來者誰?衣缽傳人也。當時東土有壹神光大師,學識淵博,精通玄理。他慕名拜師達摩,立雪斷臂,舍身求法,感動了達摩。達摩即傳予如來衣法,親賜法號“慧可”。唐德宗又禦賜謚號:“大祖禪師”。此乃禪宗東土第壹傳人也。
達摩滅度後,慧可即托衣持缽,壹路尋訪,來到大別山最南麓,在司空山和獅子山重開道場和禪堂,並傳衣缽於僧璨。嗣後,僧璨傳道信,道信傳弘忍,弘忍即傳慧能。
弘忍傳授衣法時謂慧能說:“昔達摩大師,初來東土,人未之信,故傳此衣,以為信體,代代相承。法則以心傳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唯傳本體,師師密咐本心。衣為爭端,止汝勿傳。”如來衣缽至此未傳。
東土五位衣缽傳人,從慧可至慧能,兩個“慧”字,首尾照應,智慧圓滿,葉肥花紅。“慧可”乃達摩親賜法號;“慧能”又相傳二異僧“為安其名”。
“結果”
佛住世說法三百余會,會會有經。唯獨靈山法會拈花示眾,無經於世,是壹奇事;千百年後,慧能大師於寶林寺開壇說法,“鈔錄流行,自曰《法寶壇經》。”祖師之言稱經者,古無二人,世人奇異;還有壹奇:“梁天監元年,智藥三藏自西竺國航海而來,將彼土菩提樹壹株,植此壇畔,示預誌曰:‘後壹百七十年,有肉身菩薩於此樹下開演上乘,度無量眾,真傳佛心印之法主也。”其實並不奇,慧能大師受佛慧命,乘願再來,正是為了釋迦佛當年靈山法會上拈花示眾未有經典傳世這壹大事因緣,續如來當年未竟之業,開教外別傳壹代宗風。欲托中華之沃土,開五葉之法脈。
為何當時佛未說法?因為禪乃佛之“正法眼藏,涅 妙心”,拘於當時語言環境之障礙,社會無明之障礙,人心愚迷之障礙,難以言喻,只好教外別傳,以心傳心,暫不立文字。
為何該慧能說經?禪之法門,已單傳三十三代,歷千百年之世事滄桑,特別是中華文化之沃土的培植,五葉相續,禪宗思想漸臻成熟,已成體系,又“蓋為汝等信根淳熟,決定無疑,堪任大事。”
當初佛祖睹明星而悟道,說:“壹切眾生,個個具有如來智慧德相,只因為妄想執著,不能證得,若離妄想,則無師智,自然智,壹切顯現。”這正是佛所開悟的根本真理,亦是佛的“正法眼藏,涅 妙心。”
《壇經》開宗明義:“菩提自性,本來清凈,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全經實為直指人心,自了成佛的如來心旨,實相非相之不二法門,亦是以心地為道場的標新立異。
《壇經》是佛祖之真血脈,靈山法會的延續。正如《壇經》中雲:
“心地含諸種,普雨悉皆萌。頓教花情已,菩提果自成。”
“自 然”
禪從自然中來,還到自然中去。本來無此物,自然便是禪。當年,釋迦牟尼於尼連河畔,接受了兩名牧牛女子的乳麋,覺得“今食飲食,得充氣力。”復而沐浴洗衣,更覺得遍體清涼,光彩煥發。於是,他來到壹株高大茂郁的菩提樹下,結跏趺坐,靜思默想。那天晚上,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他默坐金剛座上,示現種種禪定境界,遍現十方無量世界和過去世、現在世、未來世之萬生萬物,洞見三界因果,翌日淩晨,明星朗耀,他豁然大悟,得無上大道,成為圓滿正等正覺的佛陀。佛陀的智慧從大自然中來,大自然中蘊藏著無盡的禪機、禪理、禪的妙諦。
自迦葉至慧能,三十三代單傳,先多拘泥於打坐,禪定,並以壹部《楞嚴經》相傳。而慧能則以《金剛經》為主,主張自心是道場,世事為度門。而大師則標新立異,不拘壹格,開壹代禪風。俟後,“五家七宗”,歷代公案;呵佛罵祖,脾睨宇宙;當頭棒喝,機鋒峻烈;更有那趙州茶,雲門餅;舉拂,瞪目,豎指;以及禪詩、禪詞,禪畫等等,眾彩紛呈,萬象森羅。
明旸法師在記述五家宗派的主要特點時說:“五家在度生方便,隨機接物的風格上,略有不同,而歸根到底,同出壹源,本無差別。”他又引用了圓瑛老人揭示曹溪門下禪風的壹首詩,曰:“轟轟烈烈似雷霆,棒喝交馳不暫停,迫得頂門開正眼,相逢原是本來人。”明旸法師在論到歷代公案語錄時說:“我們能夠不於言中擷取,要在言外知歸。所謂‘陽春布德,香漏泄於枝梢;素月流輝,波印透開於潭底。'這壹舉壹動,片言半偈,揚眉瞬目,豎臂擎拳,在在處處,無不是本地風光,和盤托出。”
趙州和尚答人“祖師西來意”時,隨口道來:“庭前柏樹子。”這不明明白白地告訴人們:祖師西來意從那裏來,還到那裏去。妳識得庭前柏樹子麽?識得它與自然壹合相嗎?那麽,妳即能識得祖師西來意,亦能識得佛祖拈花示眾意。
當今盛世,禪風盛行。臺灣耕雲先廣布“安祥禪”幸福生活;大陸凈慧法師力倡“生活禪”以利群機。殊途同歸,叉手應唱,其宗風心旨,皆出於“壹花開五葉,結果之自然”也。
耕雲先生說:“禪是心的原態,禪是生命的***相和永恒相。”“安祥禪則沒有任何限制,妳昨天怎樣生活,今天還是怎麽樣地生活;今天怎麽過活,明天還是這樣地過活,不需要妳改以外在,只要求修正內在,只要妳自尊自重,自我發掘,自我認識,自我肯定,自我凈化,自我提升,自我完成。”安祥禪只要求學法者遵守壹戒,即“凡是怕別人知道的事斷然不做,凡是不可做的事斷然不想。”
北大樓宇烈教授說:“安祥禪既是禪的生命,就應當是活潑潑的,而不是死寂寂的。所以,壹個學安祥禪的人應當是壹個入世的人,壹個投身社會的人。”
凈慧法師在闡述“生活禪”時說:“所謂生活禪,即將禪的精神,禪的智慧普遍地融入生活,在生活中實現禪的超越,體現禪的意境,禪的精神,禪的風彩。”又說:“提倡生活禪的目的在於將佛教文化與中國文化相互熔鑄後產生的具有中國文化特色的禪宗精神,還其靈動活潑的天機,在人間的現實生活中運用禪的方法,解除現代人生活中存在的各種困惑、煩惱和心理障礙。使我們的精神生活更充實,物質生活更高雅,道德生活更圓滿,感情生活更純潔,人際關系更和諧,社會生活更祥和,從而使我們趨向智慧的人生,圓滿的人生。”說:“從自然現象來說,滿目青山是禪,茫茫大地是禪;浩浩長江是禪,潺潺流水是禪;青青翠竹是禪,郁郁黃花是禪;滿天星鬥是禪,浩月當空是禪;驕陽似火是禪,春風徐來是禪;皚皚白雪是禪,細雨無聲是禪。從社會生活來說,信任是禪,平衡是禪,適度是禪。從心理狀態來說,安祥是禪,睿智是禪,無求是禪,無偽是禪。從做人來說,善意的微笑是禪,熱情的幫助是禪,無私的奉獻是禪,誠實的勞動是禪,正確的進取是禪,正當的追求是禪。從審美意識來說,空靈是禪,含蓄是禪,淡雅是禪,向上是禪,向善是禪,超越是禪。……”
生活禪不是今日才有,佛陀、祖師們沒有壹人不是在生活中參禪、悟禪。釋迦牟尼佛食乳糜而得氣力,沐浴洗衣而得清爽;睹明星而悟道,拈金花而傳正法;每次法會,皆從吃飯,洗足說起,因為吃飯,才發現阿難之行乞城中,途遇摩登伽女之事。當年慧可大師傳法於僧璨後,不拘泥於“壁觀”、“打坐”,或入酒肆,或過屠門,或習街談,或隨廝役。“韜光混跡,變易儀象”,從容順俗,自我調心。慧能祖師則與獵人同居十六載,常食肉邊菜。“眾生為凈土,雜居止於編人;世事是度門,混農商於勞侶。”百丈大師提倡“壹日不作,壹日不食。”有源律師問慧海禪師:“和尚修道還用功否?”師曰:“用功。”曰:“如何用功?”師曰:“饑來吃飯,困來眠。”
如今社會進步了,科學發達,經濟繁榮,眾生之心在這金錢社會裏沈溺、懸浮,尋尋覓覓。生活禪的內容又有所不同,其存在形式更為普遍,其凈化人心之功能更易發揮。人類科學的發達,生活的提高,必將帶來生產力的進步,人的文化素質的提高,必將使愚昧,不講科學、不講衛生等不良習氣得到改變。社會要進步,人類要升華,物質是基礎。精神生活和物質生活,平衡是相對的,不平衡是絕對的,在禪的境界中,二者同為壹合相,又是永恒的。正如凈慧法師說的:“我們說的生活禪,如果就生活本身來說,應該是從迷失的生活到覺醒的生活這個過程是生活禪,這是第壹步;第二步是從生活的覺醒到生活的超越是生活禪。”
達摩說“自然”,即為生活禪。
“自然”得究竟,智慧自圓滿。
“成”
“壹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這最後壹個“成”字,壹字千鈞,含藏千年、萬年、億萬年,無量無邊,光壽無量。
從字面上解,“成”是形成、完成,可以,夠了,定形了。但這都不能表達和解釋達摩祖師說的這個“成”字。
如來拈花,祖師西來,為了什麽?為利益眾生故,為使眾生覺醒故,為滅度壹切眾生故。成者,醒也。成是究竟,成是圓滿。眾生覺醒,眾生究竟,眾生圓滿。佛法與眾生皆在“成、住、壞、空”四大變化之中,有個形成過程。但這成者的東西,究竟的真理,圓滿的智慧,卻是眾生“個個具有”“本來清凈”的,“成”就是返樸歸真,還其自然,壹切顯現,而不是發明,不是創造。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1994 年,北京第十屆世界合唱節期間,佛教文化研究所與臺灣“安祥禪合唱團”舉辦了壹個聯歡晚會,會上,我作過這樣壹種比喻:人類從原始社會進步到今天,其間就是由個體證悟,到群體證悟,到全社會證悟這樣遞次發展而來的。例如,原始社會人不知羞恥,男女混交;後來,建立了家庭,出現了壹夫壹妻制,並有倫理思想的教化。由生食到熟食;由裸體到服裝世界;對電的迷惑不解到家喻戶曉,電器普及全社會;如“乘法口決”,由聖人發明,到婦孺皆知,等等,都是由迷到悟的過程。
如今有許多和和睦睦,教養有素的家庭,許多文明單位、文明地區,都是群體覺悟和全社會覺悟的縮影和雛形。
“當今商品世界,人心沈溺,懸浮,覺悟何來?”有人會這麽說。
依照佛教觀點看世界,皆是萬物壹體,無垢無凈。商品既非商品,人心既非人心。人心追求享受,同時愈加希望和平,希望安定,希望祥和,希望永恒。這些主觀上的願望,就是壹種覺悟,這種覺悟的社會總和正在壹天天加大,大到壹定極限時,便是全社會證悟了。今日力倡之倫理、道德準則,那時已成人們的生活習慣,習慣了便成了自然。
“人的根器、素質能達到如此壹致嗎? ” 根器和素質是經驗、道德、智慧的總和,而這些並不是從父母遺傳而有的,而是壹代壹代積累起來的。我們這壹輩人出生時,對彩色、冰箱、電腦、網絡,連名也沒聽到過,現在的小孩子剛懂事就能使用開關,遙控和鼠標。今天,每家的孩子都必須背著書包上學去,不遠的將來,孩子坐在家裏便可以接受教育。《法寶壇經》雲:“此法門是最上乘,為大智人說,為上根人說。”看看當今學佛信眾的分布比例:大城市比小城市多,小城市比縣城多,而縣城又比農村多。且知識層面又有別:農村多是老太婆求神祈福消災的迷信妄念者多;而城市中,大多是深入經藏,明教理,得智慧者多。更有許許多多的文化層面的人們,身在佛門外心在佛法中。有壹位體育界知名人士在給我的信中說:“我對佛教實在是太缺乏認識。”然而他的思想作風,道德品質,精神境界,已遠遠超過了眾多的佛教徒。當年青人超過他時,他“大度地歡迎他們戰勝自己,超越自己”;當他在香港參加那令人咋舌的盛宴時,,他心裏在說:“做富人難,做窮人自然就難上難了。”;當他獲知自己癌癥的確診時,他臨危不驚,而是想到如何完成這人生的最後壹搏。結果,他成功了,超越了自我。這等上根之人,壹旦聞了佛法,便會頓悟明了,徹底覺悟。
“那要等到何種時日呢?”在悟者人眼裏,無壽者相,住世百年是壹生,只活壹天亦是壹生,這壹天與壹年的時間差異簡直如電腦數數,壹眨眼便從壹數到了億。蹲在監獄的人,度時如年;生活在精神空虛中的人,不知今夕是何年;生活在責任和義務中的人,廢寢忘食,只爭朝夕;明白了生死事大的人,則更是珍分惜秒,如救頭燃,時時擔心壹念之差而墮地獄,壹時之誤而廢百世。在無始無終,無去無來,無邊無際的時空裏,人之境界不同,時間的長短有異。二千五百年前,佛陀壹人覺悟,為使眾生覺悟,拈花示眾,衣缽相傳,千百年後,三十三人覺悟。自慧能至今又是千百年,已經是“沾甘露味,入聖超凡者,莫記其數;悟佛心宗,行解相應為大知識者,名載傳燈。”豈是“千二百五十人俱”?而是億萬人俱,億億萬人俱……前五百年個體悟,後五百年群體悟,再再後五千年、五萬年、五億年,眾生全悟。
“末法已至,何談證悟?”否!人說末法,既非末法,是名末法。佛法因眾生迷而不覺,“而為說法”,又將因“滅度壹切眾生已,而無有壹眾生滅度者”,而“實無有法。”是幸也,悲耶?喜也,憂耶?歡呼也,恐慌耶?“末法”者,眾生之***證也!
“與時俱進!”壹句偉大的話頭,十三億人民同參***究的總話頭。壹切向著經濟建設,建設經濟,聚精會神謀發展。這不是壹種全體覺悟的表象嗎? “與時俱進”是壹句全社會的總話頭,是全社會發展的總方向,總趨勢,總體的步伐。
“與時俱進”!十億人民十億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