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臼頓首啟魯賢侯殿下:孤向者獲罪夾谷,愧未忘心。幸賢侯鑒其
謝過之誠,克終會好。日以國之多虞,聘問缺然。茲有歌婢十群,可以侑歡,良馬三十駟,可以服車,敬致左右,聊申悅慕。伏惟存錄!
且說魯國的相國季孫斯這些日子安享太平,忘乎所以,心裏邊早存了尋歡作樂的念頭。忽然聽說齊國送來不少能歌善舞的美女,還要表演女樂,壹想到美女如雲、鶯歌燕舞的盛況,實在是艷慕極了,當時就換上便服,帶上幾個心腹,坐車偷偷溜出了南門。只見西邊的棚子裏正在練習女樂,歌聲直入雲霄,舞態優雅婀娜,壹進壹退,光華奪目,此時此刻,就像遊天宮,看仙女,絕不是人間所能想像得到的。
季孫斯壹動不動站在那兒看了老半天,只看得手麻腳軟,目瞪口呆,意亂神迷,魂消魄散。魯定公壹天宣了他三次,季孫斯因為貪看女樂,竟然沒抽出空兒來。直到第二天,才進宮去見定公,定公把齊國的國書拿給他看。季孫斯看過後說:“這可是齊侯的壹番美意,咱可不能拒絕。”定公也有些動心,就問:“女樂在哪兒呢?能不能先去瞧瞧?”季孫斯說:“排列在南門以外,您要想看,我這就陪您去。只怕驚動百官,不如換上便服方便。”於是君臣二人都脫去了朝服,換上便裝,各乘小車,壹直到了南門外西棚下。早有人傳出消息:“魯侯換了衣服親自來看女樂了!”使者趕緊吩咐樂女排練時賣點兒力氣。壹時間,西棚內歌喉轉嬌,舞袖增艷,十隊樂女,輪流轉換,歌舞悅耳奪目,讓人應接不暇,把君臣二人樂得手舞足蹈,流連忘返。有壹首詩寫道:
壹曲嬌歌壹塊金,壹番歌舞壹盤琛。
只因十隊女人面,改盡君臣兩個心。
侍從又對定公誇起東棚裏的駿馬。定公說:“這邊的景觀已經是登峰造極了,我看那些馬就不必看了。”
當天晚上,定公在宮裏壹夜沒睡著,耳朵裏時不時還響著樂聲,美人仿佛就在枕頭邊上。定公惟恐群臣說長道短,第二天壹早就把季孫斯壹個人召進宮去,倆人商量著寫好了回信,信裏說了好多感激的話。又派人取出黃金百鎰,送給齊使。然後把這些樂女都接到宮裏,把其中的三十人送給了季孫斯,那些馬也叫人專門餵養。
定公和季孫斯自從得了這些樂女,各自受用,日則歌舞,夜則枕席,壹連三天,沒去上朝聽政。孔子聽說了這事,淒然長嘆。弟子仲子路勸他說:“魯侯懈怠政事,您幹脆離開這兒算了。”孔子說:“郊外祭天的日子已經臨近,倘若大禮不廢,魯國還有希望。”
到了祭天的日子,定公剛行完禮,就急匆匆地回宮了,仍然沒去上朝,連祭祀用的肉也沒心思分給大家。主管分肉的官員敲開宮門去要肉,定公推給季孫斯,季孫斯又推給家臣。孔子參加祭祀回來,壹直等到晚上,也沒見胙肉發下來,不由得長嘆壹聲,<<<<<<<<<<<<<<<<<<<<<<<<<<<<<<<<<<對子路說:“我的治國之道看來是行不通了,這都是命啊!”於是撫著琴唱道:
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彼女之謁,可以死敗。優哉遊哉,聊從卒歲!唱完了,就收拾行裝離開了魯國。子路、冉有也棄了官跟隨孔子壹起出走。從此,魯國再次衰落了,後人有詩寫道:>>>>>>>>>>>>>>>>>>>>>>>>>>>>>>>
幾行紅粉勝剛刀,不是黎彌巧計高。
天運淩夷成瓦解,豈容魯國獨甄陶。
孔子離開魯國到了衛國,衛靈公喜滋滋的把他迎進宮去,然後向他詢問行軍打仗、排兵布陣的事。孔子回答說:“我還沒有學過。”第二天就走了。路過宋國匡邑的時候,匡人壹直記恨著陽虎,壹見孔子的相貌和陽虎相似,以為陽虎又來了,就把他師徒幾個團團圍住。子路要和他們打架,孔子制止他說:“我和匡人沒有仇恨,想必是另有緣故,過壹會兒他們就會自己離開。”安然坐在地上彈琴。正巧趕上衛靈公派人追來讓孔子回去,匡人才知道弄錯了,謝罪而去。孔子於是又回到衛國,住在大夫蘧璦的家裏。
且說靈公的夫人叫南子,是宋國宗室的女兒,美而淫。做姑娘的時候,就和公子朝相好。公子朝也是男子中的絕色,兩美相愛,勝過夫妻。等到歸了靈公,生了個兒子叫蒯糙,成年後就被立為世子,可是南子和公子朝仍是藕斷絲連。當時還有個美男子叫彌子瑕,深得靈公的寵愛,有壹次吃桃子,曾經把剩下的壹半推進靈公的嘴裏,靈公喜眉笑眼地壹邊吃著桃,壹邊向別人誇耀說:“子瑕愛我愛得太厲害了!壹個甜美的桃子都舍不得壹個人吃,還分壹半給我。”大臣們都捂著嘴偷偷地笑。子瑕也仗著靈公的寵愛,無所不為。靈公在外面愛戀著子瑕,在家裏又怕南子不樂意,就想辦法討好南子,於是時不時把宋國的公子朝找來和他的夫人相會。醜聲遍傳,靈公也不以為恥。
蒯糙深深地恨著這件事,就派家臣戲陽速趁著朝見的機會,企圖刺殺母親南子,以平消醜聞。南子覺察了這事,就告訴了靈公。靈公於是把蒯糙驅逐出衛國。蒯糙先投奔了宋國,然後又投奔了晉國。靈公又立蒯糙的兒子輒當了世子。等孔子再回來的時候,南子很想見見他。見面以後,知道孔子是個聖人,對他倍加敬重。忽然有壹天,靈公和南子同乘壹輛車出門,讓孔子作陪乘。走過街市的時候,聽到有人唱起歌來:
同車者色耶?從車者德耶?
孔子聽了嘆口氣說:“ 衛君好德不如好色!”於是離開衛國去了宋國,和弟子在大樹底下練習禮儀。宋國的司馬桓趔,也是以男色得寵於宋景公,因為忌恨孔子來宋,就派人砍倒了大樹,還想追殺孔子。孔子只得離開宋國投奔鄭國。剛走到黃河邊上,就聽說鄭國的趙鞅殺了忠臣竇?、舜華,感慨道:“鳥獸尚且憎恨傷害自己的同類,何況是人?”於是又返回衛國。沒過多久,衛靈公死了,大臣們立輒為君,就是衛出公。蒯糙也借來晉國的兵馬,和陽虎壹道襲擊並占領了戚城。壹時間,晉國幫著蒯糙,齊國幫著輒,父子爭國,鬧得不亦樂乎。孔子厭惡他們違悖倫理,又離開衛國到了陳國,還要去蔡國。楚昭王聽說孔子在陳、蔡之間,便派人來聘請他。陳國、蔡國的大夫們壹合計,認為如果楚國任用了孔子,那麽陳國、蔡國可就懸了,於是說好了壹塊發兵,把孔子師徒圍困在陳、蔡之間的荒野上。孔子三天沒吃上飯,仍然不停地彈琴唱歌。如今開封府陳州界有個地方叫桑落,桑落內又有個地方叫厄臺,就是當年孔子絕糧之處。後人有壹首詩寫道:
四海棲棲壹旅人,絕糧三日死生鄰。
自是天心勞木鐸,豈關陳蔡有愚臣。
忽然壹天晚上,有個九尺多高的怪人,穿著黑衣服,戴著高帽子,披著甲拿著戈,向著孔子大聲咤喝,聲音把四周圍都震得山響。子路和他交起手來,那人力氣挺大,子路勝不了他。孔子在旁邊看了很久,對子路說:“何不捅其肋?”子路於是照著他的肋叉子就是壹拳,那家夥手壹垂,撲通壹聲倒在地上,變成了壹條大鮎魚。弟子們都以為他是個妖怪。孔子說:“凡是動物老了,壹些精靈就會附在它的身上。把它殺了就是了,有什麽可奇怪的?”說完就讓弟子們把它做熟了充饑,弟子們驚喜地說:“這真是老天賜給咱們的!”
楚國的使者帶兵來迎接孔子,孔子就隨他到了楚國。昭王非常高興,要把千社之地封給孔子,令尹子西勸阻說:“當年文王在豐,武王在鎬,封地僅有百裏,因為能修德政,結果取代了殷紂。如今孔子的道德名望,不下於文、武,他的弟子也都是當代的大賢,要是讓他有了地盤,取代楚國也就不難了。”昭王於是變了卦,對孔子也不那麽熱情了。孔子知道楚國不會重用他,於是又回到了衛國。衛出公想把國政交他掌管,孔子拒絕了。魯國的相國季孫肥這時來請孔子的弟子冉有,孔子就跟他們壹起回到了魯國,魯國讓他享受告老大夫的待遇,孔子從此結束了周遊列國的歷史,壹心壹意著書立說。他的弟子當中,子路、子羔在衛國做官,子貢、冉有、有若、宓子賤等在魯國做官,這些都是後話了。
再說吳王闔閭自從打敗了楚國,威震中原,不可壹世,也漸漸喜歡起遊樂來。於是大興土木,在都城裏修了長樂宮,在姑蘇山蓋了高臺。――山在現在蘇州城西南三十裏,也叫姑胥山。――又在胥門處修了條彎彎曲曲的小路通往山上,春夏就住在城外,秋冬就住在城裏。忽然有壹天,闔閭呆得好好的,猛然想起越國當初幫著夫概伐吳的事來,就打算報復越國。碰巧又聽說齊國和楚國互派使節結交往返,闔閭氣不打壹處來,說道:“齊、楚相互勾結,這可是我北方的憂患!”於是就想先伐齊,再伐越。相國伍子胥規勸道:“互派使節本是鄰國之間常有的事,未必就是助楚害吳,不能貿然興兵。如今太子波元配夫人已經去世,還沒有繼室,大王何不派使者去向齊國求婚?如果他們不願意,再出兵也不晚。”闔閭於是派大夫王孫駱前往齊國,為太子波求婚。
當時齊景公已是風燭殘年,誌氣衰頹,再也振作不起來了。身邊只有壹個小女兒沒嫁出去,景公不忍心把她送到吳國。怎奈朝無良臣,邊無良將,又怕壹旦拒絕,吳國發兵討伐,齊國落到楚國那種地步,後悔可就來不及了。大夫黎彌也勸景公和吳國通婚,別把齊國惹惱了。景公迫不得已,只好答應把女兒少姜嫁過去。王孫駱回復了吳王,吳王又派他帶著聘禮到齊國迎接少姜。景公既心疼女兒,又害怕吳國,兩念交迫,禁不住淚流滿面,嘆了口氣說:“要是晏子、穰苴其中的壹個在這兒,我怎麽會怕吳國人呢!”又囑咐大夫鮑牧說:“煩勞妳為我把女兒送到吳國,她是我最疼愛的女兒,關照吳王好好對待她。”臨別之際,景公親手把少姜扶上車,壹直送出南門才回來。鮑牧護送少姜到了吳國,把景公的話都轉告給吳王。又因為仰慕子胥的賢德,所以和子胥也逐漸有了交往。
話說少姜年紀還小,不懂得夫婦之間的樂趣,和太子波成親以後,壹心只是想念父母,白天黑夜哭個不停。太子波再三撫慰,仍悲哀不止,漸漸抑郁成疾。闔閭很可憐她,就把北門的城樓翻修改造了壹番,裝飾得極其華麗,改名為望齊門,讓少姜每天在上面遊玩。少姜憑欄北望,看不到齊國,悲哀得更加厲害,病也越來越重。彌留之際,囑咐太子波說:“我聽說站在虞山的頂上,可以看到東海,請妳把我埋葬在那裏,倘若魂魄有知,說不定哪天還能看到齊國!”太子波秉告了父親,就把少姜安葬在虞山頂上。今常塾縣虞山尚有齊女墓,還有個望海亭。後人寫了壹首詩,叫《齊女墳》:南風初勁北風微,爭長諸姬復娶齊。
越境定須千兩送,半途應拭萬行啼。
望鄉不憚登臺遠,埋恨惟嫌起?低。
蔓草垂垂猶泣露,倩誰滴向故鄉泥?
太子波因懷念少姜壹病不起,不久也去世了。闔閭想在幾個兒子裏挑壹個立為太子,卻猶豫不決,就想和伍子胥商量商量。
太子波的前妻生了個兒子叫夫差,已經二十六歲。長得昂揚偉岸,壹表人材。聽說祖父要選立太子,就搶先壹步去見子胥說:“我是嫡孫,要立太子,除了我誰也不行!這事都憑您壹句話了!”子胥答應了他。沒多長時間,闔閭派人來找子胥,商議立太子的事。子胥對闔閭說:“太子壹定要正室嫡出,才不至於出亂子。如今太子雖然早逝,可是還有嫡孫夫差。”闔閭說:“我看夫差生性愚鈍,而且缺少仁愛,恐怕不能繼承吳國的正統。”子胥說:“夫差講信用,有愛心,熱衷學習禮義,父死子代,天經地義,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闔閭說:“我聽妳的,希望以後妳能好好輔佐他。”於是立夫差為太孫。夫差到子胥家跪拜致謝。
周敬王二十四年,闔閭上了年紀,脾氣也越來越暴躁。聽說越王允常死了,他兒子句踐剛剛繼位,就想乘越國大辦喪事的時候,發兵討伐。子胥勸阻說:“越國雖然有侵犯吳國的罪過,但是正值行喪期間,伐之不祥,應該稍作等待。”闔閭不聽,留子胥和太孫夫差守國,自領伯?、王孫駱、專毅等,選精兵三萬,出了南門向越國進發。
越王句踐見吳兵來伐,親自指揮抵抗,拜諸稽郢為大將,靈姑浮為先鋒,疇無余、胥犴為左右軍統領,和吳兵在?李相遇,相距十裏,各自安營下寨。兩下挑戰,打了幾仗不分勝負。闔閭大怒,於是率領全部人馬排列在五臺山下,命令全軍不許妄動,只等越兵稍有懈怠,然後乘機攻殺。
句踐望見吳軍隊伍整齊,兵甲鮮明,就對諸稽郢說:“吳兵士氣正旺,不可輕敵,必須用計策使敵兵混亂。”於是命疇無余、胥犴組織敢死隊,左邊五百人拿著長槍,右邊五百人拿著大戟,壹聲大喊,殺奔吳軍。吳兵陣上士兵全然不理,陣腳都用弓弩手把住,堅固得就像銅墻鐵壁,越兵壹連三次沖鋒,都不能沖進敵陣,只得退回原地。句踐無可奈何。諸稽郢偷偷對他說:“可以派罪犯去試試。”句踐恍然大悟。
第二天,勾踐密傳軍令,把軍中攜帶的已被判處死刑的罪犯全部集中起來,總***有三百人,分為三行,全脫了上衣,脖子下掛著劍,壹步步走向吳軍。領頭的在前邊說:“我們的主公越王,不自量力,得罪了貴國,以致貴國派兵來討伐。我們願意以死來替越王謝罪。”說完,壹個挨壹個用劍猛地壹割脖子,鮮血噴湧,屍身倒地。吳兵從來沒見過這陣勢,感到十分納悶,都睜大眼睛壹邊看,壹邊交頭接耳,壹時摸不著頭腦。忽聽越軍中鼓聲大振,疇無余、胥犴率領兩支敢死隊,手持刀劍盾牌,呼嘯著殺過來。吳兵措手不及,壹下子就被沖亂了陣腳。緊接著,句踐統率大軍殺到,右有諸稽郢,左有靈姑浮,乘勢攻入吳軍陣地。王孫駱拼命和諸稽郢搏殺在壹起,靈姑浮舉著大刀左沖右突,尋人廝殺,正碰上吳王闔閭,掄刀便砍。闔閭往後壹閃,刀砍在右腳上,大腳趾壹下被砍了下來,壹只鞋也掉在地上。幸虧專毅帶兵趕到,救了闔閭,專毅卻身受重傷。王孫駱知道吳王受傷,不敢戀戰,急忙收兵,被越兵壹通追殺,死傷過半。闔閭傷勢不輕,當即命令退回大寨。靈姑浮撿起吳王的那只鞋去請功,句踐心花怒放。
卻說吳王因年老忍受不了傷痛,撤到七裏以外,大叫壹聲,壹命嗚呼。伯?護喪先行,王孫駱領兵斷後,緩緩撤回吳國。越兵也不追趕。後人有詩評論闔閭用兵不知節制,才有今日傷趾傷身之禍:
破楚淩齊意氣豪,又思吞越起兵刀。
好兵終在兵中死,順水叮嚀莫放篙。
夫差聽到吳王去世的消息,帶兵前來把吳王的遺體接回吳國,宣布正式即位。看完風水算完卦,決定把吳王闔閭安葬在破楚門外的海湧山。於是召集工匠鑿山挖洞,修成墓穴,把專諸用的那把“魚腸劍”拿來殉葬,此外還有兵器套甲六千副,金珠美玉不計其數,把墓穴都堆滿了。入葬之後,又把工匠們壹個不留全殺了。三天以後,有人看見墓穴上面蹲著壹只白色的老虎,因此就給山取名叫虎丘山,有學問的人認為那白虎是埋金之氣聚集顯現出來的。後來秦始皇派人鑿山挖洞,發掘闔閭的墓穴,想找到那把魚腸劍,可始終沒見蹤影,鑿山的地方於是成了深澗,就是今天的虎丘劍池。專毅受重傷後也死了,附葬在山後面,現在也找不到他的墓了。
夫差安葬祖父以後,把長子友立為太子。為了提醒自己不忘報仇,就派了十幾個人,每天輪流站在院子裏,壹見夫差從這兒路過,就指名道姓放開嗓門喊道:“夫差!妳忘了越王殺死妳的祖父嗎?”夫差趕緊流著眼淚回答:“不!我壹刻也不敢忘!”又命伍子胥、伯?在太湖上加緊訓練水軍,在靈巖山搭起射棚訓練弓箭手,只等三年喪期壹完,就去越國報仇。
周敬王二十六年二月,吳王夫差守孝期滿,在太廟祝告壹番以後,就調集全國的兵馬,派子胥為大將,伯?為副將,從太湖順水路進攻越國。越王句踐召集大臣們商議,準備出兵迎敵。大夫範蠡說:“吳國把闔閭之死看作是國恥,決心報仇已經有三年了。他們滿懷憤怒,齊心協力,勢不可擋,我看咱們應該收攏人馬據城堅守。”大夫文種說:“依我看,咱們不如說好話,賠不是,請求講和,等他們撤兵以後,再從長計議。”句踐說:“妳們倆壹個說守壹個說和,我看都不是上策。吳國和越國世代結仇,他來討伐我不應戰,就會把咱們當成是軟弱可欺的窩囊廢!”於是動員起全國三萬人馬,在椒山下迎擊吳軍。
兩軍初次交鋒,吳兵被殺傷百十人後退了回去。句踐乘勝追擊,沒走出幾裏路,正遇上夫差的大軍趕到,兩下重新布陣廝殺。夫差站在船頭,親自掄錘敲鼓,激勵士氣,士兵們勇氣倍增。忽然,北風大作,波濤洶湧,子胥、伯?乘著戰船順風揚帆而下,船上的士兵全拿著強弓勁弩,箭像雨點兒壹樣射過去。越國的士兵迎著風強睜著眼抵抗,壹會兒便招架不住,大敗而逃。吳兵分三路追殺,越軍大將靈姑浮翻船落水而死,胥犴也中箭而亡,吳兵乘勢掩殺,越兵死傷不計其數。句踐壹直跑到固城,吳兵把固城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把水道也給堵死了。夫差興高采烈地說:“不出十天,越兵全都得渴死。”誰知道山頂上有壹眼靈泉,泉水裏還遊著不少魚,句踐便讓人撈了幾百條魚送給夫差氣氣他,夫差大吃壹驚。句踐留下範蠡守城,自己帶著殘兵敗將瞅機會逃到了會稽山。壹清點人馬,還剩下五千人,句踐嘆了口氣說:“從先王到我,三十年來,從沒打過這樣的敗仗!真後悔沒聽範蠡、文種的話,才落到這種地步。”
吳軍加緊攻打固城,子胥的兵馬駐紮在右翼,伯?的兵馬駐紮在左翼,範蠡壹天三次派人向句踐告急。句踐十分恐慌。文種獻計說:“吳國的太宰伯?,為人貪財好色,嫉賢妒能,雖然和伍子胥同朝為官,但二人誌趣不合。吳王敬畏子胥而親近伯?。要是能偷偷到伯?營中投其所好,請他幫著吳國越國講和,吳王沒有不聽的。到時候伍子胥知道了再來阻攔,也來不及了。”句踐說:“妳去見伯?,拿什麽去賄賂他呢?”文種回答說:“軍隊裏缺的就是女色。倘能找到美女獻給他,再加上老天爺保佑,伯?壹定會答應。”句踐於是立即派人回到都城,讓夫人從宮裏挑出八個相貌姣好的女子,打扮得雍榮華貴,再加上白璧二十雙,黃金壹千鎰,叫文種連夜給伯?送去。伯?開始還想拒絕會見文種,壹聽說還帶著禮物,就把文種叫進大寨。伯?大模大樣坐在那兒等著,文種壹進門就跪在地上,說:“我主句踐,年幼無知,不能好好地侍奉貴國,才受到這樣的懲罰。現在他後悔也來不及了。想與貴國講和甘當屬臣,又怕吳王記仇不肯接受。因為知道太宰您功勛卓著,外是吳國的捍衛者,內是吳王的心腹和臂膀,所以特地派我來見您,想托您為我主說句好話,讓吳王收納我們。這回只帶了點兒薄禮,今後壹定源源不斷送上門來。”說完雙手把禮單送給伯?。伯?看了壹眼禮單,仍然沈著臉說:“越國沒幾天蹦頭兒了,馬上就要滅亡,所有的壹切,還怕不全是吳國的?何必還用這些雞零狗碎的東西來甜活我?”文種又說:“越兵雖然打了敗仗,但是駐守會稽的還有五千精兵。要是再打不了勝仗,就會壹把火把國庫裏的東西會燒了,然後逃奔他國,等待機會像楚昭王那樣復國,又怎麽肯定壹切都是吳國的呢?再說,即使全歸了吳國,大多半也得進王宮,您和諸位將軍充其量不過能分上十之壹二。怎麽比得上成全越國以後,我們春秋送禮,未入王宮,先入您府,諸將也不能瓜分揩油。何況困獸猶鬥,真要背城壹戰,也沒準會出現讓人意料不到的事。”壹席話說到伯?心裏,直沖文種點頭。文種又指著禮單上開列的女子說:“這八個美人都是從越王宮裏挑出來的,要是民間還有比她們更美的,我主如能生還越國,壹定全力搜求,送來伺候您。”伯?聽到這兒,不由得從椅子上站起來說:“大夫不去子胥的右營卻來我這左營,大概是看出我這個人不會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我明天壹上朝就領妳去見大王,勸他同意這件事。”於是把禮物全數收下,把文種留在左營裏,像對貴賓壹樣,好吃好喝好招待。
第二天壹早,伯?就帶著文種去大寨見夫差。伯?先進去,把句踐派文種來求和的事詳細報告給夫差。夫差壹聽,勃然大怒說:“越王和我有不***戴天之仇,怎麽能允許跟他講和?”伯?說:“大王不記得孫武說過的話?‘兵,兇器,可暫用而不可久也。’越國雖然得罪了吳國,但是人家對咱們也夠低三下四的了。吳王請求當您的屬臣,王妃請求作您的侍妾,越國的珍玩寶器、金珠美玉,打掃打掃壹古腦都要獻給吳國,想求您的,無非是保留越王的壹線香火。如果您接受了越王的請求,就會得到豐厚的實利;如果您赦免了越王的罪過,就會到處傳頌您仁德的名聲。這樣就能名利雙收,對吳國稱霸天下太有好處了。如果壹定要把越國殺得雞犬不留,句踐要是狗急跳墻,焚宗廟,殺妻子,把好東西全扔到江裏,然後帶著五千精兵和吳國拼命,您能保證咱們就萬無壹失了嗎?與其殺越人,不如得越國,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夫差被伯?這番話說活了,就問:“文種現在在哪兒呢?”伯?回答:“正在大帳外等您叫他。”夫差於是傳令讓文種進見。文種壹進來就跪在地上,然後爬到吳王的面前,又把對伯?說的那套話重復了壹遍,話裏話外更透著謙卑。夫差說:“妳的主公既然請求做我的屬臣,那麽能不能隨我去吳國走壹趟?”文種磕了個頭說:“既然作了屬臣,生死就全交給您了,哪敢不跟在您的身邊服侍?”伯?說:“句踐夫婦願意來吳國,這樣,吳國名義上雖然赦免了越國,實際上已經把越國攥在手心裏了,大王還有什麽不滿意嗎?”夫差於是同意了吳國的請求。
這時候,早有人到右營把這事報告了伍子胥。子胥急忙趕到中軍大帳,正看見伯?和文種壹起站在吳王的身旁。子胥氣得臉色都變了,問吳王說:“大王已經答應和越國講和了?”吳王說:“已經答應了。”子胥連聲叫道:“不行!不行!”嚇得文種倒退了幾步,呆呆地等著聽他說什麽。子胥說:“越、吳相鄰,勢不兩立,如果吳國滅不了越國,越國就會滅掉吳國。要是像秦國、晉國那樣距離遙遠,我們既使出兵戰勝了他們,可得了土地也不能居住,得了車輛也不能乘坐。越國就不同了,如果打敗了他們,土地可以居住耕種,舟船可以乘坐捕魚,這些對國家有利的事,可不能放棄呀!何況又有先王的大仇,不滅越國,怎麽對得起您自己的誓言呢?”夫差被子胥說得啞口無言,只是拿眼睛壹個勁兒看伯?。伯?上前壹步說:“相國這話說得不對!先王建國,水陸並重,吳越宜水,秦晉宜陸,如果只因為越國的地可居,船可乘,就說吳越兩國壹定水火不相容,那麽秦、晉、齊、魯雖是陸國,卻是地也可以居,車也可以乘,那麽這四國也和咱們水火不相容嗎?要說因為先王的大仇就壹定不能赦免越國,那麽相國您和楚國的仇恨更深,又為什麽不把他們斬盡殺絕還允許他們求和呢?如今越王夫婦都願意到吳國服役,和楚國只答應收留公子勝更不相同。相國自己能辦出忠厚仁德的事,卻為什麽讓大王承擔刻薄寡恩的名聲?我看忠臣可不是這樣的。”夫差壹聽這話樂了,趕緊說:“太宰說的有理,相國請先回去,等越國獻上好東西,我壹定分壹份給您送去。”直把子胥氣得面如土色,慨嘆道:“我真後悔沒聽被離的話,和這樣的奸臣***事!”只得出了大帳,對大夫王孫雄說:“越國經過十年生聚,再經過十年教訓,過不了二十年,吳國的宮殿就會淪為壹片沼澤。”王孫雄還有點兒不相信。子胥忍著悲憤,唉聲嘆氣回自己的右營去了。子胥走了以後,夫差命文種回復越王,然後再回來致謝。夫差詢問越王夫婦到吳國來的日期,文種回答說:“我主承蒙大王不殺之恩,想暫時請幾天假回都城,把國庫裏的東西收拾好了,全都壹塊兒帶到吳國,請大王稍微寬限幾天,假如他要是負心失信,還能逃得出大王的手心?”夫差答應了,約好五月中旬,句踐夫婦入臣吳國。於是派王孫雄押解著文種壹起回越國,督促句踐起程。夫差領著大隊人馬先回吳國,讓太宰伯?領兵壹萬駐紮在吳山等候,如過期不到,立即發兵消滅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