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克柔是整部《清明》系列最特別、最有個性的奇女子。
馬尾辮、白襯衫、亞麻褲、外搭開司米毛衣為標配,生活精致、言語犀利、獨立不群、有壹點嫉世憤俗卻又不失玲瓏通透,這是香港作家亦舒筆下的都市女郎,也是我年少時的偶像。
這幾天在《清明上河圖密碼4》中恍惚又看到了久違的亦舒女郎。
這壹部是以工匠藝人為描寫對象,裏邊有幾位技藝超群的女子讓人過目難忘,稱之北宋奇女子壹點也不為過。其中最特立獨行的當屬緙絲女神朱克柔。對,她就是絕對的女神——神奇、神秘,更是 神仙壹樣的女子!
話說應是得益於宋徽宗的藝術愛好,北宋末年手工業水平已臻化境,各行各業的能工巧匠真可謂群星璀璨。尤其京城,更是匯集了號稱“天工十八巧”的各行翹楚。號稱“繡巧”的朱克柔出生於織錦世家,緙絲技術名冠當世,且精於苑體畫,能自畫自緙,有“朱刻(緙)”之稱。要擱現在,那就是絕對的頂級設計師。其技藝深受官家賞識,而世人更是趨之若鶩,無不以收藏壹幅“朱刻”為傲。要說神奇到什麽程度嘛,堪稱流通領域的軟黃金!比如,她的壹塊緙絲帕子讓那個本來眼睛長到頭頂的白家老板——用使女阿念的話說——笑得眼睛都找不見了,原本宣稱概不對外出售的秘制澡豆(大概就是宋代的手工皂吧)也改為免費不限量供應;又比如,因了這帕子,茶行的行首每年在新茶上市時,都會揀最好的每樣送幾餅來,簡直比進貢官家還上心;再比如,也因了這帕子,她還能隨心享用宮裏造的禦酒薔薇露,而別人哪怕花再多的銀子卻連影子都見不著……
能列入“天工十八巧”固然說明其技之神,但那遠不是她稱為奇女子的主要原因,最難能可貴的是她那遠遠領先於那個時代的關於女性的“獨立宣言”。北宋對女性的禁錮雖然不像後來南宋以至明清那般嚴重,但自古以來的“三從四德”依然是壓在女性頭上的巋然大山。而這位朱家小娘子就是敢於蔑視這些個陳規陋習的勇者。在那個普遍崇尚“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社會,她卻說:“天上飛的大雁,誰說只有公雁?”更何況,“跳龍門的鯉魚,其實大多是母魚?”她還有句名言讓阿念欽佩不已:“男人愛的,我若想愛就愛。男人不愛的,我也想愛就愛。我自自在在壹個人,理會旁人做什麽?”——在那個男權至上的時代,這番言詞是否有點驚世駭俗?更不要說她不顧母親阻攔,毅然決然去與“天工十八巧”中的十五巧壹起編修《百工譜》,實乃不願受禮俗拘管,更是要為女子爭壹口氣。
她生性超然。禦賜的白羅燈籠是她的至愛,“官家不官家的且不管”,只因上頭繡的那只翠鳥神態極好。阿念在為丟失的獨角仙(甲蟲)哭泣時,她說:它能回,自然回了;不能回,自然不回了。哪裏要妳勞神?她還告訴阿念,這天下極好的東西都是無用的,像青天、白雲、好夢、詩詞、花香、鳥鳴……
她品味超凡。作為當時首屈壹指的設計師、典型的白富美,她安然自若的享受著生活的精致:熏最上乘的香,點最上乘的茶,飲最上乘的酒,用最上乘的定窯白瓷…… 她心上最愛的有四樣:花、茶、酒、草蟲,有星星或有月亮的晚上,燃壹爐香,燙壹瓶酒,有花對著花,無花對著樹……
但這位超凡脫俗的女子同時也有著仙女壹樣的神秘。她是貫穿全書的線索人物,但卻始終沒有正面出場,而在小說壹開始就失蹤了,讓未婚夫張用從開篇壹直找到末章依然無果。她在書中的形象就如同拼圖壹般,在阿念陸陸續續的片語中不斷的豐滿、鮮活起來。
讀到最後,這位亦舒女郎般的奇女子依然不知所蹤,讓人揪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