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之所以被稱為“國魂”,在於他對中國人的精神即國魂的深刻反思。
人有三種天性:奴性、善解人意、理性。
所謂奴性,不是“身中之奴”,而是“心中之奴”,精神上處於奴隸狀態,依賴某種外力或自己發明的東西,被其精神所奴役,缺乏精神獨立和思想自由,屬於盲目的本能。
理解意味著妳意識到自己是奴隸,妳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奴性,開始爭取精神解放和思想自由。但是,妳還沒有達到理性的境界,對自己和外界還沒有深入系統的認識。
理性就是要達到這種狀態,對主觀世界和客觀世界及其關系有理性的認識,成為壹個自覺理性的人。
壹個人的精神發展經歷奴性、理解、理性三個階段,壹個民族、整個人類也是如此。民族和人類的精神自覺,要求民族和全人類的思想家、文學家對民族的精神乃至全人類的人性進行內省和反思,並將自己反思的結晶通過文學傳達給人民,從而改變民族的精神和人類的人性。
魯迅走上文學之路就是為了改變中國人的精神面貌。他是壹位偉大的思想家,但他並不等同於政治領域的毛澤東、孫中山,而是壹位對人類精神現象進行深刻探索,對中國人的精神進行深刻反思的偉大思想家。魯迅是壹位偉大的革命家,但他不同於致力於政治理論和實踐的革命家,而是致力於改造中國人的精神。魯迅是偉大的文學家,但他不同於茅盾和沈從文,他們側重於描寫社會世界和風土人情。他是壹位致力於勾勒和提煉中國人精神特質的文學家,為中國人提供了壹面反思自己的“鏡子”。
“抗奴”思想是延續到當代的最重要的價值觀。
20世紀初,在中國“救亡圖存”的大背景下,魯迅大聲呼喚“精神世界的勇士”,提出了“立人”的主張。他進入五四文壇後,寫出了《阿q正傳》等不朽作品,從反面批判人性的不完善,後來又以雜文為武器抨擊封建專制主義扭曲人性的社會和傳統。他壹生致力於反思中國人的精神,啟蒙中國人“做奴隸”,改造國民性,從奴性上升到理解。這種反思的目的是讓中國人“過上幸福的生活,做壹個講道理的人”。
為了實現這個理想,他把年輕人送到了“壹個寬廣明亮的地方”。魯迅“挑著傳統的擔子,扛著暗門”。他與黑暗鬥爭,為光明奮鬥,蔑視權貴,對“世上害人害己的昏迷和強奸”毫不妥協,骨子裏最硬;同情人民,為被壓在最底層的勞動人民吶喊,心最好。勇敢、頑強、悲壯地反抗絕望,奮鬥壹生。
他深刻的思想和精湛的作品使他不僅在中國,而且在東亞乃至全世界都具有重要的價值。日本學者從竹內宏到伊藤虎丸、丸山森等。,紛紛對魯迅的“抗奴”思想發表意見。這是魯迅的歷史責任,也是他永遠延續到當代的最重要的價值。
魯迅的這種當代價值和意義絕不是某壹個人或某壹個政治集團所獨有的,而是普遍的,是中國人民乃至全人類精神文化發展的需要。正因為魯迅有這樣的價值,他對中國人的精神乃至整個人類的人性進行了深刻的反思,所以必然會觸動每壹個讀魯迅的人的神經中樞,涉及到文化論爭的所有核心問題,因為各種文化理論和戰爭論爭的根源,歸根結底是如何認識人類自身和外部世界。至今總有人罵他,攻擊他,總有人敬仰他,紀念他。每壹次文化論爭都要牽連魯迅。
魯迅給我們留下了《野草》、《流浪》等無比完美的文學文本,也留下了《中國小說史略》、《中國文學史大綱》等獨具特色的學術經典。但最重要的是他的思想和精神,是他對中國人乃至全人類人性的精神反思和對黑暗的反抗。他無比精美的作品,就是這種反思和反抗的結晶。
其實這種反思不僅對壹個民族至關重要,對壹個人乃至全人類來說也是最重要最根本的。日本和韓國也是從這個反思點接受了魯迅。已故日本魯迅學者伊藤修馬魯先生提出了“個體”的思想,認為人只有通過“歸心”、“自省”、“看見自己”,才能“成為自己”,達到“個體意識”。
呼喚“精神世界的戰士”的到來,期待中國人的精神自覺。
他在青年時代寫的早期論文《摩羅詩論》中呼籲“精神世界的戰士”的到來,寄望於中國人的精神自覺,並提出了這樣壹句至理名言:
先判斷自己,妳才會了解別人;與周相比,他是自覺的。意思是:首先要看自己,也要理解別人,對對方更全面,更恰當,才能產生意識。用老子的話來說就是:“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強,勝己者強。”
魯迅在《吶喊》的序言中回憶說,他在青年時代辦《新生》雜誌失敗後,陷入了“身處壹望無際的荒原”般的巨大孤獨。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自己”,意識到自己“絕不是壹個振臂壹呼的英雄”。“看見自己”是認識自己的開始,開啟了他壹生心靈旅程的正確起點。20世紀初,面對鴉片戰爭的失敗,中國思想界發生了壹場如何救亡圖存的爭論。有人“軍事爭論”,有人“恢復廠商評價立憲議會的理論”。
而魯迅則指出這些人不過是“有才能、有智慧的人”“沒有根本大計”,與他們相對立,他在青年時代就提出了“立人”的理想。他在早期的論文《論文化偏見》中提出“根在人”,“首先是立人,先立人再立事”。也就是說,有高素質的人,壹切都好辦,國家自然繁榮;如果人民素質不好,即使有強大的軍隊、豐富的物資、商業和議會,也是白搭。
因此,他在《論摩羅詩歌的力量》中大聲呼籲“精神世界的勇士”的到來,希冀中國人的精神自覺。五四時期,他抨擊中國的舊文化,旨在尋找“真正的人”,使人“活得快樂,活得合理”。
在中國新文學第壹部白話小說《狂人日記》中,魯迅提出“從來沒有,是不是?”大膽質疑,把中國四千年的歷史概括為“食人”,最可貴的是,他不僅批判了別人,也反思了自己是食人者之壹。正如日本魯迅學者伊藤純先生所說:在《狂人日記》中,魯迅通過中國人靈魂的自我批判,從內部批判了封建思想和封建社會的黑暗。如果說,任何批評只有通過自我批評才能成為真正的批評,那麽,從這個意義上說,《狂人日記》第壹次讓文學革命充滿了實質性的內容。”魯迅的作品是“以《狂人日記》為軸心呈扇形展開的”。他站在“真正的人”的立場上,尋求國民靈魂的全面覺醒,“試圖通過徹底否定傳統來全面恢復國民人格”。
他認為“中國人從來沒有贏得過‘人’的價值,最多是奴隸,現在依然是。然而,當他們不如奴隸時,他們並不罕見。”號召年輕人打敗“想當奴隸卻當不了的時代”和“當了壹段時間奴隸的時代”,創造壹個沒有奴隸和奴隸主的“第三時代”,這在中國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那麽,怎樣才能成為壹個不做奴隸的“真人”呢?這就需要有人的覺悟,懂得人的價值。要做到這壹點,首先要反思自己,認識自己。因為只有正確認識和尊重自己,才能認識和尊重他人,嚴格遵守自己和他人之間的“遊戲規則”——民主和法律,實現人的自覺。
古希臘神廟上刻著壹句話,提醒後人:“認識妳自己!”
哲學是人類精神的反映。所謂反思,就是人的精神反過來思考自己。其實說到底,人類從出生的那壹天,也就是有了精神的那壹天,就開始了這種質疑和反思。先人曾在古希臘神廟上刻下壹句話,提醒後人:“認識妳自己!”法國偉大的思想家蒙田也說過“世界上最重要的是認識自己。”壹個民族成長的過程,需要壹步步認識自己,實現自我意識。壹個民族的思想家的主要使命是促使這個民族正確認識自己。晚清以來,對於中國來說,“知己知彼!”它不僅是哲學探究的最高目標,也是關系到民族生死存亡的大問題。因為幾千年來,中國人真的不了解自己。
從“本能的人”到“自覺的人”,清醒的人和“現實的人”
關於這壹點,我們真的應該寫壹部專著來深入研究。因此,魯迅的反思精神在今天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只有通過這種具有深刻哲學意味的深刻反思,才能把中華民族反復經歷的慘痛歷史情懷提升到理論和哲學的高度,而不是停留在悲涼和嘆息中。從而以理論和哲學的高度自覺,避免歷史的輪回,開辟新的未來。這個時候,我們迫切需要魯迅深刻的反思精神,對20世紀中國和整個世界的歷史進程,對宇宙中出現地球人以來的所有人類歷史,進行整體的、全面的反思。把自己從“本能的人”提升為“自覺的人”、清醒的人、“真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