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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家訓的特點及原因?

唐代是中古士族社會由盛而衰的關鍵時期,士族名門的家風、家訓和家法對新舊士族的興衰有著重要意義。唐朝宰相崔祐甫雲:“能君之德,靖人於教化,教化之興,始於家庭,延於邦國,事之體大。”顯然,傳統社會的家庭教化包括家風、家訓、家法,它們在社會教化、國家治理方面有著重要作用,不僅關乎家庭之興衰,也影響著社會秩序和社會風氣。

家訓、家風、家法與士族的興衰

陳寅恪先生認為所謂士族“實以家學及禮法等標異於其他諸姓”;“士族之特點既在其門風之優美,不同於凡庶,而優美之門風實基於學業之因襲”(陳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論稿》)。魏晉隋唐時期,士族之家普遍重視家風、家訓、禮法和家法,註重傳承家學教育子弟,逐步形成所謂“雅有家風,政事規為”的名門士族(《授大理卿李坰黔中宣慰使制》)。“家法備,然後可以言養人”(《新唐書·柳公綽傳》),成為社會***識。顏之推在開皇末作《顏氏家訓》,開啟世家大族重視編撰家訓的風氣。唐代士人編撰家訓的風氣很盛,如王方慶作《王氏訓誡》,柳玭作《戒子孫》等,唐太宗作《帝範》也可視作帝王之家的家訓。

唐代名門士族家風的形成和延續,離不開優秀的家訓、嚴明的家法。開元中宰相韓休以“家訓子侄至嚴”著稱。穆寧“居家嚴,事寡姊恭甚”,他“家法清嚴”,其子贊、質等“兄弟奉指使,笞責如僮仆,贊最孝謹”。貞元間,“言家法者,尚韓、穆二門”,有“士大夫言家法者,以穆氏為高”的說法(《舊唐書·穆寧傳》)。又博陵崔邠,其父倕,“三世壹爨,當時言治家者推其法”(《新唐書·崔邠傳》),他兄弟四人進士及第,壹人位至宰相,“邠、郾、鄲凡為禮部五,吏部再,唐興無有也”。宣宗聞而嘆曰:“鄲壹門孝友,可為士族法。”因題曰:“德星堂。”中晚唐時期,京兆柳子溫家法嚴明,“以禮法自持”,專門和苦藥丸,讓子弟公綽等在夜間學習時含之,提神醒腦,“以資勤苦”(《南部新書》卷丁)。在這種教育下成長的柳公綽“性謹重,動循禮法”,“理家甚嚴,子弟克稟誡訓”。後來,牛僧孺贊嘆柳仲郢良好的家教:“非積習名教,安能及此!”因此,史稱“言家法者,世稱柳氏”(《舊唐書·柳公綽傳》)。

家訓內容與家風、家法的形成

唐代家訓最為突出的特點,就是開啟了中國古代“詩書傳家”的文化傳統。大壹統的隋唐王朝采取了削弱士族勢力的策略,“以文取士”,富貴、財產不再恒久,“讀書便是隨身寶,高官卿相在朝廷”,以詩書傳家,求取功名的觀念,成為士人的最高追求。杜甫作《宗武生日》,勸勉兒子:“詩是吾家事,人傳世上情。熟精文選理,休覓彩衣輕。”韓愈勸誡子弟:“金璧雖重寶,費用難貯儲;學問藏之身,身在則有余。”他還強調人生來賢愚相近,“三十骨骼成,乃壹龍壹豬”的天壤之別,關鍵在於是否讀詩書。元稹訓誡子侄,“吾家世儉貧,先人遺訓,常恐置產怠子孫,故家無樵蘇之地”,激勵子孫勤勉學習,通過“佩服《詩》《書》,以求榮達”,而且要“千萬努力,無棄斯須”。苦讀詩書是貧寒子弟通向富貴最有效的途徑,“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神話在唐宋成為現實。王安石便勸勉子孫,“讀書不破費,讀書利萬倍”,“男兒不讀詩書”,“恰似園中肥地草”。

唐代家訓總體以“忠孝”教育為主。唐太宗也說:“百行之本,要道惟孝。”《太公家教》雲:“事君盡忠,事父盡孝。禮聞來學,不聞往教……孝子事父,晨省暮參。”以韻文的形式,簡明扼要地將《孝經》中有關忠孝思想進行概述,方便子弟在日常生活中嚴格踐行,養成合乎禮法的行為舉止。很多士族把“忠孝”作為家訓的核心內容。穆寧撰家令訓諸子曰:“君子之事親,養誌為大。”要求贊等四子,“播禮樂,務忠孝,正名器,導人倫”。柳玭《家訓》雲:“講論家法,立身以孝悌為基,以恭默為本,以畏怯為務,以勤儉為法。”忠孝與勤儉在家訓中經常相提並論,如“夫名門右族,莫不由祖考忠孝勤儉以成立之”。

唐代家訓對子弟的各種勸誡中還比較重視勤奮、節儉等作風的養成和堅守。唐太宗作《帝範》,訓誡太子“奢儉由人,安危在己”,希望太子力行節儉,做個明君。唐代科場競爭激烈,士人勤奮程度往往決定個人成敗。韓愈勸誡子弟:“詩書勤乃有,不勤腹空虛”,個人勤奮與否,將來就意味著公卿與奴仆之別。《太公家教》對勤勞和勤學做了形象總結:“勤耕之人,必豐谷食;勤學之人,必居官職……勤是無價之寶,學是明月神珠。”以家法嚴明著稱的穆寧也要求子弟“惟惠施之車,仲舒之帷,蘇秦之錐,三物畢具”,其家也因此而名聞當世。

唐代家訓還重視謙虛禮讓等美德。朱仁軌《誨子弟言》雲:“終身讓路,不枉百步;終身讓畔,不失壹段。”這是中國人謙讓的經典闡釋,壹個人謙讓壹生,其實損失不了多少,反而養成了優良品格,受人尊重。唐代家訓將禮讓、謙讓作為立身、修養之根本。《太公家教》雲:“立身之本,義讓為先……與人***食,慎莫先嘗……路逢尊者,側立路旁……三人同行,必有我師,擇其善者而從之……欲立其身,先立於人;己欲達人,先達於人……謙是百行之本。”此書用樸素的語言匯集了有關謙讓、禮讓的前賢錦句、諺語格言,旨在說明與人交往、為人處世的根本在於相互禮讓、謙讓,取人所長,在成就自己之前,先成就別人,把機會讓給別人,退壹步海闊天空。此外,倡導“禮尚往來”等待人原則也是唐代家訓教育的重要內容。《太公家教》講:“風流儒雅,禮尚往來……得人壹牛,還人壹馬。往而不來,非成禮也。”

家風、家訓和家學決定子弟的學風與成敗

家風、家訓和家學就是現在經常講的家庭教育環境,對兒童成長的影響至關重要。如《太公家教》所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玉投渥,不汙其色。近佞者諂,近偷者賊;近愚者癡,近賢者德。”家庭環境與風氣的好壞,對兒童習慣和品行的養成非常重要,甚至從根本上決定了子弟教育的成敗,這也是孟母三遷的原因所在,唐代的很多例子也能說明這壹問題。如中唐吳丹“生四五歲弄泥沙時,所作戲輒像道家法事,八九歲弄筆硯時,所出言輒類《詩》家篇章,不自知其然,蓋宿習儒、玄之業明矣。弱冠喜道書,奉真箓……”(白居易:《故饒州刺史吳府君神道碑銘並序》)。吳丹從小玩沙,竟然可以仿照道教法事堆道場,說明所住環境道教氣氛濃郁,以致弱冠之後,壹度修習道家,好在後來苦讀《詩經》,並考中進士,功成名就。再如前揭柳公綽壹家人才輩出,與柳氏家法嚴明,學風良好,並世代相傳有很大關系。

在傳統社會,士族之家優秀的家風是子弟接受良好家教的有效保證。如元稹的母親出身“五姓婚姻”的滎陽鄭氏,以家風嚴明著稱。鄭氏為少女時,就“事父母以孝聞”,嫁到元氏之後,“以豐潔家祀,傳為貽燕之訓”,二十五年間,“專用訓誡,除去鞭撲”;“常以正辭氣誡諸子孫,諸子孫其心愧恥”(白居易:《唐河南元府君夫人滎陽鄭氏墓誌銘》)。元稹因其優秀的母教,並傳習了外祖父家良好的家法,從而成為唐代名相和文學名家。

家學傳統和淵源對子弟成才的影響尤為明顯。如顏氏壹門自魏晉以來不僅以世儒著稱,而且多出書法家,有顏騰之、炳之、勤禮、真卿等許多名家,這應該與顏氏家族的子弟自幼就註重書法蒙訓有密切關系。這使其家年幼就擅長書法的人很多。如顏勤禮“幼而朗悟,識量宏遠,工於篆籀,尤精詁訓”;又顏惟貞“仁孝友悌,少孤,育舅殷仲容氏,蒙教筆法”,以書法精湛,“判入高等”,“學精百氏,藝絕六書”。大書法家顏真卿亦出自是家,他“早孤,蒙伯父臮、允南親自教誨”。顏真卿成為著名書法家應該與他自幼就接受“尤工文翰”的伯父的啟蒙有很大關系。另壹位大書法家歐陽詢之子歐陽通,“少孤,母徐氏教其父書”,“慕名甚銳,晝夜精力無倦,遂亞於詢”(《舊唐書·歐陽詢傳》)。相反,許多缺乏書法家傳的子弟,往往是“有知其門,不知其奧”,即便是家長“廣求名書,以教其子,察其所入,便遣習之”,其結果仍多“不能遂”(張文瓘:《六體書論》)。

總之,壹個家族的興衰,與良好的家風、家訓,以及嚴格的家法有很大關系。正如柳玼所雲:“夫名門右族,莫不由祖考忠孝勤儉以成立之,莫不由子孫頑率奢傲以覆墜之。”士族之家“成立之難如升天,覆墜之易如燎毛”。如果世家大族家教不嚴、家風不正、家訓不良,就很容易衰落,所以家風、家訓、家教和家法無疑是維護士族門第的重要手段,客觀上也為教化社會、繁榮文化,起到了積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