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有多久,是很久以前, 還是近在眼前?有的時候半夜醒來,我還能夢到名古屋奪得了天皇杯,無數球迷遊行狂歡的場景。日本的飲食,先進的體育訓練設施,熱情的球迷讓我很滿意。已經習慣了在日本的生活,當時我想,或許再過三、四年人們就會忘記我,我也不會回到歐洲執教了。我向自己承諾,如果離開日本回到歐洲的話,必須到壹家大俱樂部,成為壹支大牌球隊的主教練。這個時候,戴恩向我發出邀請,去足球的發源地英國。這是壹個挑戰,我很高興能在倫敦執教,於是我來到了阿森納。我想,我要幹出壹番大事業。
來到阿森納後不久,我發現球隊的硬件設施與俱樂部的名聲不相配,訓練中心破爛不堪,更衣室慘不忍睹,老隊員都用質疑的眼光打量我這個法國人,聽我的法國口音會皺眉頭打呵呵,他們表現出壹種謹慎的歡迎態度。我想到伊恩·賴特,對他說“幫幫我,老夥計,讓我們成為壹支球隊。”於是從早上訓練開始前,賴特就開始制造氣氛。在索普維爾的餐廳裏,壹邊是法國球員在喝咖啡,英格蘭幫則在另壹邊品茶。賴特起身站在兩堆人中間大叫:‘這可不行,妳們看,壹邊是烤牛排(英國人),壹邊是青蛙(法國佬)!停止這種蠢事吧,大家坐到壹起喝!’我帶頭大笑起來,其他人也友善了許多。作為回報,我允許這名超級前鋒在更衣室裏聽CD,也能在比賽前出入夜總會,前提是別在比賽時候趴下。
在英格蘭,我被視為“世故的法國人”的化身。是這樣麽?不是這樣麽?人們總是強調我的經濟學文憑,而英格蘭教練們大多在16歲之前就離開了學校。而這並不能說明我對英格蘭教練的漠視,相反我是敬重英格蘭教練對足球的熱愛,對本土球員的培養。很多人詬病我為什麽不能邀請對方教練到自己的辦公室裏喝壹杯紅酒。我只想說,我不是清高也不是充滿敵意,我只是沒有這樣的習慣,也不認為這樣做有什麽必要。我更樂意到法國戛納的球場邊去尋找等待被發現的珍珠,而不是坐到巴內特俱樂部的看臺上。人們說我的生活就橡在壹個孤島上,而我寧願享受這般如同被流放在足球世界的生活。
當我穿著訓練服和壹幫記者坐到壹個桌子旁邊時,記者問我:請問妳擁抱過英格蘭嗎?我回答“不。”想了想我又說:“我也沒有擁抱過日本,盡管那裏的生活在我困難的時候給予重要幫助。我這麽做只是想變得更加自我——壹個來自阿爾薩斯的法國人,壹個出生在國界線旁邊,並永遠生活在那裏的人。”
為了改善球員在球場的表現,必須為球員們提供最理想的客觀條件,包括訓練設施、營養配餐、調整心理狀態的地方等。於是建設壹個新的全歐洲最現代化訓練中心的計劃在我腦海中形成了。甚至可以說,這個訓練中心將是阿森納的核心所在,是未來明星球員的“實驗室”。在訓練中心,治療室和健身房都必須經過精心設計,遊泳池配有壹塊活動底板,用於幫助傷員完成必要的恢復性訓練。訓練場的草皮要和海布裏壹模壹樣,面積也是同樣大小。這裏的光線能夠準確地投射到需要的地方,球員們的眼睛可以得到陽光溫潤的關照,幫助他們更好地恢復狀態,同時在心理和感受上獲得最佳的享受。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完成我的“完美足球理論”。我想象的足球應該是全攻全守,簡單、快速、充滿力量,把握住千分之壹秒即將流逝的空擋,然後壹擊制敵。為了完成這個目標,我不得不全世界尋找天才球員,尋找認同我的足球理論的球員。比如博格坎普,比如亨利。其實這個世界上天才球員多如繁星,但是後天不科學的訓練方法,放縱的生活方式,對待足球的淡漠導致了這些天才的夭折。我之所以喜歡年輕的天才球員,正是因為可以在其人生觀尚未成型的時候,教他踢足球,教他做人的道理,教他什麽是正確的什麽是錯誤的。亨利、維挨拉是這樣,現在的法布雷加斯、圖雷也是這樣。如果在場上的11個人,擁有同樣的信念和目標,達成完美的足球的那壹刻,絕對不是白日做夢。49場不敗,我幾乎認為完美足球就要成型,戰勝皇馬、尤文的比賽都可以看到完美的影子,但是還不是。在圍棋裏,最後的苦求不是那虛無的“棋聖”頭銜,而是被稱為“神之壹著”的壹手棋,是的,我苦苦追求的就是壹場完美的比賽。
我曾經對妻子說,55歲的時候我會退休,壹晃十年過去,除了白發和皺紋的增多,我還是和以前壹樣,繼續熱愛足球,追尋完美的夢。有的時候在後院教我的小女兒騎腳踏車,我會想“小家夥已經長這麽大了,而我日見衰老,也許有壹天我不能再當教練了。”這壹天什麽時候會來臨?也許會是下個十年,也許就是明天。
如果我不在阿森納會是什麽樣子?在以前這是不可想象的。如果真的有這樣壹天,會是怎麽樣呢?外界經常抨擊我們,“英國人都消失了!”但是如果妳去我們的更衣室,空氣裏回蕩著的依然是莎士比亞,而不是莫裏哀。這是壹種精神和對俱樂部的愛,如同前輩查普曼多年前在這裏建立的價值觀。“這個國家教會了我不要對自己提問題。妳想要什麽東西嗎?那就去追逐它吧!壹往無前!”是的,這個就是我們壹直以來的核心價值觀。即便我離開阿森納,即便戴恩有壹天也行將離去,亨利、法布雷加斯也退役掛靴,只要阿森納的老板還是英國人,阿森納的球迷還是壹如既往的高唱戰歌,只要有人繼續持有相同的夢,走相同的路,壹往無前,阿森納的足球依然是最漂亮的最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