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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熾的個人軼事

百余年來,在彩雲之南的昆明壹直流傳著這麽壹個故事。

那是清末的壹天,外面在下著綿綿細雨,紅頂商人王熾的同慶豐錢莊總號大店之內,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此時壹個衣衫襤褸的花甲老者,攜著壹個六七歲的黑衣孩童走了進來,臉上都臟兮兮的。櫃前,許多小夥計正在那忙著算賬,見了他們,壹個衣著光鮮的小夥計頭都沒擡壹下,“存錢嗎。”老人枯樹皮似的雙手顫微微地捧上了壹枚油跡斑斑的銅錢,小夥計笑了:“要飯的吧。”老人說:“我活不了幾天了,膝下只有壹孫,想給他存點錢,等我壹死,好讓他還有幾天飯吃。”小夥計聲稱:“壹枚錢太少,存多了再來吧。”老人道:“錢莊為什麽不讓人存錢呢?妳們行行好,就當可憐我們吧!”他蒼白的須發抖動,面含悲色。然而不管老人怎樣低聲哀求,小夥計就是不答應。無奈,老人與孩子傷心流淚,望著大廳正中的“信義天下”的四個濃濃的墨字黯然離去。

第二天,不利於同慶豐的謠言開始多了起來,在當地引起巨大震撼,同慶豐的客戶們也恐慌不已,對錢莊產生了可怕的信任危機,於是紛紛湧到同慶豐提現銀存到別家錢莊。事情已極為緊迫,大東家王熾連夜召開會議商量對策,徹查這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原因找到後,他痛心疾首:“人無信而不可以立呀。”最後,他毅然決定,開除那個觸犯錢莊約法的小夥計,扣發主管人員半年薪水,並讓下人全城搜尋行乞的爺孫兩人。王熾親自出馬,率領錢莊全體人員在大門前將老人孩子迎進店中,向他們誠懇道歉,把他們那壹文錢設立壹個特殊賬號,開出了票據,並給了高出別人十倍的利息,以示誠意。此後,人們對同慶豐的誤會才漸漸消散,對王熾的表現深為欽佩,給予了高度評價,稱他信用有加,不愧為商壇巨擘。於是大量的銀子又源源不斷地流入了同慶豐錢庫。在那個沒有多少法治和金融體制保障的社會,王熾的這壹英明之舉挽救了他的商業帝國。多年之後,他也因其富被《時代周刊》列為19世紀末全球第四大富豪。其實,生活中誠信就是壹面鏡子,閃耀著人性的光輝,我們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人生積累壹份動人的信義儲蓄。因為誠信之力是不可忽視的,壹點點欺詐就足以毀掉壹切,乃至於我們的壹生。背信是禍,誠信是金。 王熾生於1836年,彌勒虹溪人(舊稱十八寨),由於家境貧寒,14歲時又遭喪父之痛,因而不得不輟學習商。王熾16歲時,母親變賣首飾得銀20兩,交於王熾。王熾用這筆錢從家鄉虹溪購土布挑至竹園、盤溪販賣,又將那裏的紅糖購回銷售。憑著天資聰穎和吃苦耐勞的精神,王熾不久便攢下了百多兩銀子。這筆銀子成了王熾擴大經營的資金,王熾由此開始組建自己的馬幫,在建水、瀘西、師宗、丘北壹帶往返販運土雜百貨。由於王熾膽大機敏,為人俠義,至他20歲余時已在滇南壹帶小有名氣,人稱“滇南王四”。

與壹般小商小販不同的是,王熾很快洞悉了時代的本質——官之所求,商無所退。若想發達,就必須尋求政治上的靠山。年紀尚輕的王熾開始積極尋求官場上的靠山,以期能探尋壹條官商結合的發跡之路。

就在這時,災難降臨了。清同治初,已小有名氣的王熾回鄉後,宿有積怨的表哥與他發生沖突。在壹場鬥毆中,表兄被殺,王熾匆忙出逃,幾經波折避禍於重慶。王熾見此地商業鼎盛,又居水陸交通要沖,便萌生了設莊做貿易的想法。他認為單純靠馬幫販貨賺取微薄利潤是在為別人做嫁衣,於是便租得臨街鋪面壹間,掛出“天順祥”的商號,販賣馬幫運來的貨物。由於當時王熾的銀資不過四五百兩,做小買賣沒有多大賺頭,做大買賣又感到資金不足,於是他四處尋找融資渠道,想法與當地頗有實力的旅渝滇商合作,由合夥人出資擴大經營,而王熾則組織馬幫在重慶購買煙鹽土雜販賣到雲南,又將雲南的皮毛藥材購運到重慶。這支三四十匹騾馬組成的馬幫,沿途打著“滇南王四”的旗號,亦購亦銷,邊販邊買,獲利頗豐。 據傳,壹次王熾的馬幫滿載川貨從昭通南行到凹裏時,遇到百余名劫匪,趕馬人嚇得四散逃命,但王熾卻鎮定自若,毫無懼色,指明要見匪首。匪首對王熾的勇敢機智大為贊賞,不但放走了王熾,還歸還了壹半貨物與全部馬幫。這件事傳開之後,“滇南王四”名氣更著,沿途各路山賊也對王熾馬幫禮讓三分,王熾的生意也更加興盛。王熾看準這個大好機會,壹方面借機樹立聲望,另壹方面抓緊時機在敘府增設分莊,與席茂之合夥在昆明設立“同慶豐”商號。

王熾富而不惰,以身作則,親自趕馬運貨到雲南,又由雲南辦貨至重慶,並在“天順祥”逐步設立了壹套已具民營企業特色的較科學的管理模式。在這種新的管理體制下,“天順祥”獲得了長足的發展。

商鋪的發展使資金的周轉變成了壹個急需解決的問題,於是王熾又想到了自己開設錢莊,但開設錢莊不僅需要官府批文及大筆資金,而且還需要樹立人們對“天順祥”錢莊的信任。就在這時,機會出現了。

光緒初,在雲南做官多年的唐炯奉命督辦川鹽而被任命為鹽茶道員。當時,為改善川鹽生產,鹽茶道急需白銀萬兩,由於布政司無銀可撥,唐炯只得向商界籌借。然而,由於多數商賈認為發展鹽務並非三五年便可見效,因而不願擔此風險,無人願借銀給官府。王熾思量再三,認為此次籌銀壹方面可解鹽茶道之急,借此結交唐炯,找到官場上的靠山,另壹方面若“天順祥”在十天內湊足十萬兩白銀,則可向世人展示“天順祥”的實力,促使人們放心來“天順祥”存兌銀兩。

於是,王熾冒險應承十日之內湊足白銀十萬兩。不出十日,王熾湊足了銀兩,並特意安排挑夫百余人,打出“天順祥”的名號,列隊敲鑼打鼓繞城數圈後至官府送銀,壹時間全城轟動,婦孺皆知“天順祥”籌巨款壹事。 “天順祥”的壹炮打響使王熾身價更著,更重要的是,王熾找到了唐炯作為政治靠山,並由此走上了“官之所求,商無所退”的發跡之路。在唐炯的支持下,王熾開匯號並代辦鹽運,生意做得得心應手。隨後,王熾與席茂之分夥獨自經營,在昆明創設自己的“同慶豐”商號,並改組“天順祥”,以“同慶豐”為總號,“天順祥”為分號, “同慶豐”以匯兌業務信用好而成為民間和官府承辦匯兌的首選。很快,錢莊以長江沿岸為線,在國內各大城市逐步增設分號,成都、漢口、九江、南京、上海、貴陽、廣州、承德、北京等地都有設置,鼎盛時期在香港、海防亦設有辦事機構。

除此之外,王熾在雲南省州縣較大的商品集散地亦設置“同慶豐”分號。自此,全國各商行或私人往來匯兌,均可在沿途錢莊憑票取款,“同慶豐”每年各省調劑雲南協調及省憲解繳朝廷款項,便達數百萬兩之巨。“同慶豐”還在四川代辦鹽運,在昆明設“興文公當”兼營房地產,修建昆明同仁街,在彌勒、宜良等地廣置田產,年收租息千余石。

有人曾給“同慶豐”算過壹筆賬,說自光緒十三年至宣統三年***25年間,全號紅利即達389余萬兩,此數尚未包括號內遭受的重大折損,時人稱“同慶豐富過半個雲南”。王熾成為名震南北的“錢王”,被譽為“執全國商界牛耳”的雲南金融業開山鼻祖。而“同慶豐”、“天順祥”則被譽為“南邦之雄”,有人認為王熾的錢莊足以與山西錢莊相抗衡。 王熾雖富甲全滇,但卻不是壹個惟利是圖的商人。他重德重義,以德經商,對“商道”有著獨到的領悟:“說我,羞我,辱我,罵我,毀我,欺我,騙我,害我,我將何以處之?容他,憑他,隨他,盡他,讓他,由他,任他,幫他,再過幾年看他……” 王熾在經營上不固步自封,善於借鑒世界先進經驗,為強國奮爭;在個人生活上,王熾富而不奢,始終保持勤儉家風。誠信與德行贏得了包括競爭對手在內的所有人的尊重,成為商界楷模。

不僅如此,王熾還仗興疏財,以財力急國家之急,以振興地方經濟為己任,發展地方實業,熱心公益事業。清光緒九年(公元1883年)法國出兵犯境,雲南巡撫岑毓英督師出關救援。當時軍情緊急,需餉甚巨,壹時籌應不及的緊要時刻,達官貴人忙於避禍,惟利是圖的商人們都做了縮頭烏龜,獨有王熾毅然獨自借墊60萬兩巨款作餉銀,岑毓英為之賜額稱“急公好義”。

王熾還花巨資從法國人手裏買回了滇越鐵路的路權,使雲南路權不受法國人支配。為保護地方工業不被洋人染指,王熾冒險奪標,墊付數十萬兩白銀與官府壹同籌辦雲南銅、錫礦業。

晉、陜兩省大旱,黃河斷流,王熾捐銀數百萬兩給工部興修水利,被李鴻章稱之為“猶如清廷之國庫也”。

1900年八國聯軍入侵北京,慈禧倉惶出逃,所帶銀兩不足大隊隨行人員衣食,王熾認為愛國必須忠君,因此十萬火急下死命令,慈禧人馬所經之地,“同慶豐”分行須全力資助。慈禧回京後,國庫空虛,資金短缺,王熾發動海外及國內各分行融資接濟。見虹溪書院損壞,即捐資擴建;見地方無救荒之糧,便設義社以備振災;見學子失學,便建義塾以教;見士子鄉試無住宿,捐虹溪試館以供住宿;見有的舉子無錢進京趕考,就承攬了雲南全部舉子進京趕考的壹切開銷;見大渡河船渡常淹沒人馬,便捐巨金打造13根鐵索修橋,供行人過江;為培養人才、振興地方教育文化,王熾聯合當地富紳籌辦“興文當”(後更名為“興文銀行”),將之作為“基金庫”,以捐助當地教育事業發展,雲南經正書院,今雲南大學都曾得到資助。

1903年,石屏人袁嘉谷中狀元,王熾欣喜若狂,他拿出全部“興文當”公款,壹半獎給袁嘉谷這位雲南首名狀元,壹半在拓東路建起壹座巍峨的的狀元樓。

此外,王熾還開創昆明牛疫局,使不少嬰兒免受疾病之苦。清廷根據王熾的各種義舉,先後賜他四品道職銜,恩賞榮祿大夫二品頂戴,鋯封“三代壹品”封典,允許在紫禁城騎馬,王熾成為中國封建社會唯壹的壹品紅頂商人。明義重德的商人本來就不多,而商人冠戴壹品更是絕無僅有,王熾所受榮譽遠遠超過晚清時聲名顯赫的巨商胡雪巖。

1903年12月28日,王熾在他創立的昆明“同慶豐”商號內溘然與世長辭,走完了他人生的68個春秋。這位富商巨賈的靈柩在其家眷的護送下回到了故裏——彌勒虹溪,安葬於青山綠水的十八寨。時光流逝,他的生命早已化為塵土,然而,他的創業故事、營商謀略、浮沈軌跡、豪情義舉,卻壹直流傳於坊間,成為中國商業史上壹段最靈動的記錄,引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