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書的內容已經概述在這壹卷的第壹章中[2]。這樣做不僅是為了聯貫和完整,敘述方式也改進了。在情況許可的範圍內,前書只是略略提到的許多論點,這裏都作了進壹步的闡述;相反地,前書已經詳細闡述的論點,這裏只略略提到。關於價值理論和貨幣理論的歷史的部分,現在自然完全刪去了。但是前書的讀者可以在本書第壹章的註釋中,找到有關這兩種理論的歷史的新材料。
萬事開頭難,每門科學都是如此。所以本書第壹章,特別是分析商品的部分,是最難理解的。其中對價值實體和價值量的分析,我已經盡可能地做到通俗易懂[3]。以貨幣形式為其完成形態的價值形式,是極無內容和極其簡單的。然而,兩千多年來人類智慧在這方面進行探討的努力,並未得到什麽結果,而對更有內容和更復雜的形式的分析,卻至少已接近於成功。為什麽會這樣呢?因為已經發育的身體比身體的細胞容易研究些。並且,分析經濟形式,既不能用顯微鏡,也不能用化學試劑。二者都必須用抽象力來代替。而對資產階級社會說來,勞動產品的商品形式,或者商品的價值形式,就是經濟的細胞形式。在淺薄的人看來,分析這種形式好象是斤斤於壹些瑣事。這的確是瑣事,但這是顯微鏡下的解剖所要做的那種瑣事。
因此,除了價值形式那壹部分外,不能說這本書難懂。當然,我指的是那些想學到壹些新東西、因而願意自己思考的讀者。
物理學家是在自然過程表現得最確實、最少受幹擾的地方考察自然過程的,或者,如有可能,是在保證過程以其純粹形態進行的條件下從事實驗的。我要在本書研究的,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以及和它相適應的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到現在為止,這種生產方式的典型地點是英國。因此,我在理論闡述上主要用英國作為例證。但是,如果德國讀者看到英國工農業工人所處的境況而偽善地聳聳肩膀,或者以德國的情況遠不是那樣壞而樂觀地自我安慰,那我就要大聲地對他說:這正是說的閣下的事情![5]
問題本身並不在於資本主義生產的自然規律所引起的社會對抗的發展程度的高低。問題在於這些規律本身,在於這些以鐵的必然性發生作用並且正在實現的趨勢。工業較發達的國家向工業較不發達的國家所顯示的,只是後者未來的景象。
撇開這點不說。在資本主義生產已經在我們那裏完全確立的地方,例如在真正的工廠裏,由於沒有起抗衡作用的工廠法,情況比英國要壞得多。在其他壹切方面,我們也同西歐大陸所有其他國家壹樣,不僅苦於資本主義生產的發展,而且苦於資本主義生產的不發展。除了現代的災難而外,壓迫著我們的還有許多遺留下來的災難,這些災難的產生,是由於古老的陳舊的生產方式以及伴隨著它們的過時的社會關系和政治關系還在茍延殘喘。不僅活人使我們受苦,而且死人也使我們受苦。死人抓住活人!
德國和西歐大陸其他國家的社會統計,與英國相比是很貧乏的。然而它還是把帷幕稍稍揭開,使我們剛剛能夠窺見幕內美杜莎的頭。如果我國各邦政府和議會象英國那樣,定期指派委員會去調查經濟狀況,如果這些委員會象英國那樣,有全權去揭發真相,如果為此能夠找到象英國工廠視察員、編寫《公***衛生》報告的英國醫生、調查女工童工受剝削的情況以及居住和營養條件等等的英國調查委員那樣內行、公正、堅決的人們,那末,我國的情況就會使我們大吃壹驚。柏修斯需要壹頂隱身帽來追捕妖怪。我們卻用隱身帽緊緊遮住眼睛和耳朵,以便有可能否認妖怪的存在。
決不要在這上面欺騙自己。正象十八世紀美國獨立戰爭給歐洲中產階級敲起了警鐘壹樣,十九世紀美國南北戰爭又給歐洲工人階級敲起了警鐘。在英國,變革過程已經十分明顯。它達到壹定程度後,壹定會波及大陸。在那裏,它將采取較殘酷的還是較人道的形式,那要看工人階級自身的發展程度而定。所以,現在的統治階級,不管有沒有較高尚的動機,也不得不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把壹切可以由法律控制的、妨害工人階級發展的障礙除去。因此,我在本卷中用了很大的篇幅來敘述英國工廠法的歷史、內容和結果。壹個國家應該而且可以向其他國家學習。壹個社會即使探索到了本身運動的自然規律,——本書的最終目的就是揭示現代社會的經濟運動規律,——它還是既不能跳過也不能用法令取消自然的發展階段。但是它能縮短和減輕分娩的痛苦。
為了避免可能產生的誤解,要說明壹下。我決不用玫瑰色描繪資本家和地主的面貌。不過這裏涉及到的人,只是經濟範疇的人格化,是壹定的階級關系和利益的承擔者。我的觀點是:社會經濟形態的發展是壹種自然歷史過程。不管個人在主觀上怎樣超脫各種關系,他在社會意義上總是這些關系的產物。同其他任何觀點比起來,我的觀點是更不能要個人對這些關系負責的。
在政治經濟學領域內,自由的科學研究遇到的敵人,不只是它在壹切其他領域內遇到的敵人。政治經濟學所研究的材料的特殊性,把人們心中最激烈、最卑鄙、最惡劣的感情,把代表私人利益的復仇女神召喚到戰場上來反對自由的科學研究。例如,英國高教會寧願饒恕對它的三十九個信條中的三十八個信條展開的攻擊,而不饒恕對它的現金收入的三十九分之壹進行的攻擊。在今天,同批評傳統的財產關系相比,無神論本身是壹種很輕的罪。但在這方面,進步仍然是無可懷疑的。以最近幾星期內發表的藍皮書[6]《關於工業和工聯問題同女王陛下駐外公使館的通訊》為例。英國女王駐外使節在那裏坦率地說,在德國,在法國,壹句話,在歐洲大陸的壹切文明國家,現有的勞資關系的變革同英國壹樣明顯,壹樣不可避免。同時,大西洋彼岸的美國副總統威德先生也在公眾集會上說:在奴隸制廢除後,資本關系和土地所有權關系的變革會提到日程上來!這是時代的標誌,不是用紫衣黑袍遮掩得了的。這並不是說明天就會出現奇跡。但這表明,甚至在統治階級中間也已經透露出壹種模糊的感覺:現在的社會不是堅實的結晶體,而是壹個能夠變化並且經常處於變化過程中的機體。
這部著作的第二卷將探討資本的流通過程(第二冊)和總過程的各種形式(第三冊),第三卷即最後壹卷(第四冊)將探討理論史。
任何的科學批評的意見我都是歡迎的。而對於我從來就不讓步的所謂輿論的偏見,我仍然遵守偉大的佛羅倫薩詩人的格言:
走妳的路,讓人們去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