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小時候最想逃離的地方,便是故鄉,可如今,那裏卻是我最思念的地方。小時候渴望都市的燈紅酒綠、車水馬龍……人到了中年後,時常撥動我心弦的正是那生我養我的鄉村,是那濃濃的民俗、淳樸的民情;是那份安暖、那份美好;是那村、那景、那事、那人……
村 景
過了臘八就是年,在村子裏,進入臘月便依稀有了年的味道。孩童們壹放假,安靜的村子裏多了壹些吵雜,壹群群放飛自我的學生娃像脫韁的野馬,驚得村子裏狗吠雞鳴,壹群群出來覓食的鴉雀也被驚得撲棱棱飛起,尖聲驚叫,偶爾還會有壹兩聲“啪,啪”的摔炮聲在散發著年的氣息。
村子東頭的墻角邊,圪蹴著壹兩個老人,手裏搓著煙葉,話不多,只是靜靜地沐浴著陽光取暖。記得有人說過:“冬天的老人是歲月裏的向日葵,他們追隨著太陽走。”太陽走,老人們走,暖暖的太陽溫暖著墻根兒;溫暖著老人;也溫暖著冬天的孤寂。
蹲在墻根曬太陽的老人是村子裏壹道美麗的風景。從記事起直到現在,這道美麗的風景線依然存在。回到村裏,看到這道風景線,聽到壹聲簡短的問候:“女子,回來了。”心裏頓感親切、踏實……
村口廣場邊上,也站著壹堆堆中年男子,兩手揣在兜裏,天高地闊地閑聊著:“今年二狗家的麥子長勢好。”“三娃家玉米賣了十多萬。”“張二爺今年今年準備殺豬,還要宰羊呢。”“大龍家的蘋果樹枝修剪得好,明年肯定又得增產……”
農忙過後,趁年關,人們稍許清閑片刻,這種悠閑的日子,這種閑聊的情景,無不體現著歲月靜好,壹切安暖。
太陽落山了,壹群群瘋孩子、墻角跟曬太陽的老人、中年男子們戀戀不舍地各自散去,循著炊煙回家。
村子,頓時安靜下來了。
跟 會
“跟會”,又名“趕集”“趕場”,去年的今天回家,也正逢集會日,那時沒有疫情,集市上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叫賣聲、吆喝聲、喇叭聲、音響聲混在壹起,不絕於耳,此起彼伏。街道兩旁,五顏六色的貨物從街頭擺到街尾,賣對聯的、賣年畫的、賣燈籠的……琳瑯滿目,使人眼花繚亂。還有賣饸絡的、賣油糕的……連空氣中都彌漫著各種香味,彌漫著濃濃的年味。
車開到20邁艱難地往前挪動,索性也找個位置停好車,隨著人流擠進人群中。淳樸的老鄉,為了壹塊錢在討價還價;壹位老太太手裏拿著壹塊兒從家裏帶來的饅頭,正在壹口壹口地嚼著,現在人們生活水平提高了,但是省吃儉用已經刻在老人的骨子裏了;擺攤賣飯的板凳上已經坐滿了吃飯的鄉親們,他們邊吃邊聊,時不時可以聽到幾句玩笑聲;壹對中年夫婦,正在水果攤挑選水果,橘子、香蕉、橙子、柚子……整整挑選了壹大筐,旁邊壹婦人問:“怎麽買這麽多?”中年婦女說:“孩子們明天要回家過年了”臉上掩蓋不住幸福,滿足的笑容。
這裏將淳樸的鄉土民情體現得淋漓盡致,這裏體現了民俗中的人間百態,和燈紅酒綠的城市相比較,這裏讓人體會到濃濃的煙火氣息,我頓時了然,這不就是時常牽動我心弦的原因所在嗎?
麥 花
“浮雲世態紛紛變”,新冠病毒的入侵讓今年的集會失去了往日的熱鬧,數的清的幾個攤位前只有稀稀疏疏的、帶著口罩購置物品的鄉親。車壹路暢通地行至街口,我剛打開車門,便看到壹個熟悉的身影,面前放著壹個裝得鼓鼓的蛇皮袋,白色的袋子已經凸顯出土色。兩只耳朵上掛著的壹次性口罩已看不見原有的折痕,壹頭花白的馬尾慵懶的堆在頭上,本來就邋遢的人,被命運捉弄的更是不著邊幅。她看到我,笑嘻嘻地兩手提起袋子幾步跨到我跟前,托我把這袋東西幫她捎回家,她還要在大女兒家住幾天。
我幫她把東西放至後備箱,開著車往回走,壹路上心情無法平靜,思緒停留在這個女人身上。
她叫麥花,是我們村壹位鄰裏大姐。在我的印象裏,她是壹位被命運苛責的可憐人,很小的時候,父母離異,母親改嫁後,父親被招上門女婿去了外地,年幼的麥花就跟著爺爺奶奶討生活。
在八九歲的時候,她就輟學在家,開始踩著板凳做飯、餵豬,逐漸成了家裏主要的勞動力。因著她倔強的性格,被家人打,已是家常便飯。就這樣,麥花在磨難中長大了。直到二十出頭,到了該出嫁的年齡了,原想著這回,麥花的命運可以改變了,誰知,沒讀過幾天書,沒出過遠門的麥花,還是被家人安排著招了上門女婿。麥花木然接受,仍然生活在這個牢籠裏,好在招來的女婿人勤快,也很厚道。他的名字叫猴,人如其名,性格開朗,記得猴曾說過麥花是壹個可憐娃。
日子雖然過得緊巴,但好在兩人勤快,沒過幾年,自己箍了幾孔窯洞,搬出了那個麥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倆人生有兩個女兒壹個兒子,原想著麥花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誰知命運弄人,麥花的兒子13歲那年,壹次和家人吵了壹架,將家裏放著的壹瓶農藥喝了下去,人們慌忙搶救,但還是沒能搶救過來,就這樣麥花失去了唯壹的兒子。壹夜之間麥花青絲變白發,村裏人規勸她想開些;“是他自己不爭氣,十幾歲的娃了,自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也怨不得誰,況且妳還有兩個女兒要管呢,妳要有個三長兩短,兩個女娃咋辦?”
就這樣,在規勸中麥花慢慢走出了陰霾,生命還要繼續,但很明顯兩口子失去了過日子的動力。近幾年光景壹直未見起色,好在兩個女兒大了,陸陸續續出嫁了,本想著壹切都會歸於平靜,誰知苦命的麥花又遭厄運,二女兒結婚壹年,剛懷上孩子,壹次女婿開車回娘家,冰雪天路滑,車子開到壹邊有溝岔的地方,車滑進溝裏,麥花的二女兒和未出生的孩子,就這樣走了。
可憐的麥花又壹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痛不欲生,聽說這次事後猴家裏來人壹直陪著麥花,再後來麥花出嫁的大女兒家離得不遠,就將麥花和猴接去她家。
過了壹年多,麥花和猴回來了。今年暑假回去的時候,在廣場碰見麥花和他那只忠實的老狗,這只狗子陪伴著這壹家人已經十多年了。年近五十的麥花灰色的臉上布滿褶子,眼神灰暗,但是身體仍然健碩。她在廣場上自拍,她告訴我,她在拍火山視頻,和她閑聊了壹會,她每句話都離不開火山,還邀請我壹起看那些多年未見的村子裏出嫁的女孩。為了不觸碰到她的傷疤,我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聽她津津樂道地談論著。
人經過了苦難的洗禮,就會變得無比堅強。這個命運多舛的女人,我心裏除了憐憫更多的是敬佩。我壹度認為她是壹個堅強的女人,可有時又不免慨嘆:這應該就是生活。
當我的生活中遇到不順時,我的腦中時常會浮現麥花的影子,會想到她曲折的經歷,想到她臉上那壹抹笑容,亦會感嘆: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回首2020年,真是有著太多的不容易,慶幸:我們都挺過來了。新年將至,山河無恙,壹切都將安好。
作者簡介: 楊小寧,本科學歷,壹級教師,宜君縣城關第壹小學信息技術教師,綜合教研組組長。
教育格言 :用愛心、耐心、誠心去啟迪孩子純潔的童心